“你抖什么?你是怕本宫杀了你,还是剥了你的皮啊?”皇后瞥了荷欢一眼,似在哭,却有极尽鄙薄:“本宫有这么可怕么?”
“不是的皇后娘娘,奴婢只是心疼您……”荷欢强忍着泪水,抑制住心房的乱跳,竭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了些:“娘娘千金贵体,不可如此啊!还是让奴婢扶您起来吧?”
皇后没有再挣扎,只是顺着荷欢的手缓缓的站起来。这才觉得原来自己的双脚麻木的失去了直觉,原来自己坐在地上这样久了。濒临秋节,正是紫禁城最好的时候,怎么她就是觉得冷,如同身处枯井之中,看不见头上的蓝天白云,只觉得彻骨寒冷。
小毕子在门外侯了有一会儿了,听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敢开腔说话:“启禀皇后娘娘,丽贵人来请安了。正在偏厅候着呢!”
荷欢被小毕子的话惊了一跳,生怕皇后威风大作,气儿也不敢出似的。
只是皇后并未说什么,只是才坐稳,便不停的敲打自己的双腿。
“娘娘,您是否觉得不适,不如奴婢去请御医来吧?”荷欢赔着小心,又不失关心的问。
“让人把这儿收拾干净了。”皇后自觉双腿酸麻不堪,想动又不敢动,难受的不行。正如同她如今的处境一般无二。后宫如贵妃风头正劲,她的日子越发不好过。皇上的心没有也就罢了,连地位都越发的不稳了。
她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是钮钴禄如没有的。反而钮钴禄如有的,她自己根本无从媲美。然而,这样绝境之时,丽贵人不去永寿宫献媚,来她的储秀宫做什么呢?
“替本宫梳妆。”皇后想起从前的时候,身边有个会献媚的淳贵人,也算是如鱼得水。而如今,淳贵人为嫔却没了恩宠,到底不再堪用。或许这个年轻貌美,又颇有心思的丽贵人能帮衬上手呢!
“孤掌难鸣,看来本宫也急需扶植一批新人,好好和如贵妃斗上一斗。终归她的五阿哥才落地,能不能养大言之过早呢!她不是一直撑着,想要二阿哥登基么!哼……”皇后意味深长的卷起唇角。“走着瞧吧,如贵妃!”
第二百四十五章:狼狈为奸
上了妆,皇后眼下的乌黑,还是清晰可见。好不容易才敛住自己的急躁与愤恨,可当她看见丽贵人的一瞬间,心还是不由的一缩,随即悸动的乱跳起来。
眼前的丽贵人,正是陪着皇上南巡而归的柳绵绵。一身蕊芽黄的旗装,衬得她无比的鲜嫩娇美,却不是倚姣作媚的那一类。镶滚彩绣的领口、袖口,前襟、下摆处,皆是一道宽边紧跟着两道窄边,连绵不绝的花样起伏。
细看之下,那花样皆是由各色与丝线统一的小米珠绣成,虽不及宝石般奢华,可到底匠心独具。这样的一身装扮,衬托的丽贵人姿容清秀,高贵却不失柔婉,轻盈盈的好似一片融融的羽毛,婀娜美妙。
皇后心底,深深的嫉妒。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她也是皇上心底最在意的女子。那时候的她,何事不是柔婉温顺,大方得体。可慢慢的,一切都变了。皇上的心不在了,还要她端出那虚伪的风范做什么。
心下微微的愣神,皇后也不知道自己当如何是好,只是缓慢的坐下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一道明艳绝伦的风景福身道福。
“平身吧。”皇后内心感叹,却并未太多的表现出来。反而因为眼前女子的美貌,而情绪抵触起来。“丽贵人才回宫几日,怎么不好好歇歇。何况如贵妃才诞下五阿哥,永寿宫到底比储秀宫地气儿好些,怎么反而先来了本宫这冷清的地界?”
柳绵绵笑意微敛,一抹忧伤化不开似的,疼惜道:“出巡些许月,臣妾最记挂的便是皇后娘娘的凤体安康。前几日因着长春宫的事儿烦扰,臣妾怕不敢贸然前来。可总是心里放不下,以至于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娘娘不要责备臣妾多事。”
有些场面话是不得不说,可说到底,柳绵绵也不是谄媚逢迎的那种人。她永远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什么当做。也许要归功于幼年的所见所受,使她的心坚韧冰冷,一旦心之所向,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柳絮絮便是这样死的。
心一沉,柳绵绵的神色不免凝重了几分。如贵妃当初那么希望捧柳絮絮上位,且说玉妃一条性命,也是断送在自己手上。如今虽然说冷宫里的柳絮絮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可心里的恨必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抹去的。
如贵妃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么想来,也唯有与皇后联手,搏上一搏了。
“这些场面话,本宫并没有兴趣听。”皇后冷冷的声音,似乎极尽厌恶。“若是每个人都来本宫这里嚼上一大堆,耳朵怕是都要起厚厚一层茧子了。”
“是。”柳绵绵温婉一笑,坦然道:“场面话不过是说出来客套一番的,臣妾心想,皇后娘娘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便是如贵妃的五阿哥成为后继之君吧!”
方才还是温言软语,端庄和婉的模样,转言就是一剑,正正好好的刺中皇后心中所痛。
脸色渐渐苍白,皇后不言不语的与柳绵绵对视:“本宫有没有听错?你不是如贵妃亲手扶植上位的么?不是她心心念念要你陪伴圣驾出巡么?此番回宫,必然要晋封嫔位了。这样的抬举你不领情,反而要来本宫这里献媚,不是太奇怪了么!”轻轻端起茶盏,皇后似笑而非:“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柳绵绵总不能跟皇后说,她不是丽贵人不是柳絮絮,而是被如贵妃抬举的柳絮絮从冷宫里换出来的死囚吧!这话不能说,又得让皇后信任自己,柳绵绵眼眸微转,大胆道:“很简单,因为玉妃是死在臣妾手上的。如贵妃想来必要抽筋剥皮,让臣妾不得好死。”
皇后险些一口水喷出来,急切的吞了下去,又呛得不行,尴尬的咳了起来。荷欢忙取了帕子,递给皇后捂着口鼻,又轻轻的抚拍了皇后的背脊,关切道:“娘娘,您没事儿吧?”
“你去看看厨房里的冰糖燕窝炖好了没,端一碗上来,让丽贵人尝尝。”皇后才平复了气息,便急着遣了荷欢出去。“竟然是你!亏本宫还当是完颜氏不敢坦白呢。”
“各人自有前因。”柳绵绵的笑颜,又恢复了从前的娴静:“臣妾能对皇后娘娘坦白,足可见当真是希望得到娘娘的庇护。后宫从来唯有皇后才是真正的主子,如贵妃有的,不过是皇后有的万一罢了。”
这话皇后自己也想过,如今被丽贵人再次提及,她也不那么能坐稳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本宫有什么,如贵妃又有什么。”
眼波微动,漾溢出些许的惋惜:“皇后娘娘自然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这样尊贵的身份,如贵妃却没有,亦不会有。只是……恕臣妾直言,如贵妃有的,却是皇上炙热的真心,这些,臣妾恐怕皇后娘娘亦不会有。”
“你……”皇后愠怒的嘴角有些抽搐,右手紧紧攥住左手尾指的护驾,好半晌说不出心中的怨恨来。这些话她是不爱听的,非但不爱听,也很害怕听见。自己想想,无非是搁在心底。
可丽贵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这样的直言不讳。这口气,皇后当真很难咽下。
“娘娘,若被臣妾偶然说中,还请你见谅。”柳绵绵却并没有因为皇后的脸色大变而住口。相反,她轻盈的站起了身子,款款的走上前来,继续说道:“如贵妃明艳照人,光辉犹如当空的明月,后宫极尽无人可以媲美。皇上虽未天子,但总归也是男子。
男子爱美人,亘古不变。加之如贵妃又是睿智沉稳的那一类女子,她永远知道皇上哪里疼,哪儿痒,该抚摸的时候抚摸,该搔痒的时候搔痒。若臣妾是男子,也必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何况上苍还格外偏爱这个女子,入宫十数载依然容颜不衰,恩宠不减,臣妾也替皇后娘娘感到惋惜呢!”
皇后只觉得僵硬的脸皮都快被她扯破了,也装不出一个笑脸来,为有冷哼一声,极尽不屑道:“既然丽贵人你看得这么明白,何必还来讨好本宫这人老珠黄,恩宠全无的皇后来。玉妃死在你手上又如何,只要如贵妃没有证据,你必然洒脱依旧,光彩不减呢。”
似乎并未想着给丽贵人一个辩解的机会,皇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继续道:“莫不是你可怜本宫如今的田地,这才非要来储秀宫可怜本宫一番?还是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辅助本宫与如贵妃分庭抗礼?”
丽贵人轻巧的伏在了地上,微微仰起头,恳切道:“臣妾正如皇后娘娘所言,自觉有本事辅助娘娘与如贵妃分庭抗礼。可这并非是可怜皇后娘娘,而是可怜臣妾自身。后宫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臣妾根基不稳,难以力敌。唯有仰仗皇后福茵庇护,才能安身立命。
而臣妾斗胆妄言,皇后身边也正缺少臣妾这样一个敢作敢为的人。不瞒皇后娘娘,臣妾入宫前在庆亲王府时,多年服食令花材以轻身习舞,早已不能诞育皇嗣。所以,在臣妾心目中,储君之位,只能是三阿哥的。臣妾求的,不过是荣华富贵罢了。”
这话犹如一颗定心丸,皇后听了,顿时神清气爽:“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