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狄在部分性情上，与烨斯汀一样。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看不得在意的女人掉眼泪。
魅狄抬手，手势粗鲁地拭去她的泪痕，“哭什么？什么时候变成怨妇了？”
纳奚勉强控制住情绪。
魅狄一直想要的，不过就是像今日一般，在一处说说话，逐步忘记前嫌。
可是她与他是一类货，不逼急了不肯沟通。
他扯住纳奚的手，把她带倒在身侧，“我看到你，有时候是会生气。但是，没想过和你分道扬镳。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一起走完这一辈子。一辈子其实也没多长。等我老了，所有的旧伤找上我跟我算总账的时候，我还得指望着你照顾呢。”
这是实实在在的关乎生活关乎现实的言语。
纳奚心头千头万绪，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这一夜，魅狄在入梦之前，模糊地想到：
也许，他的感情就是这样，不管有过多大的裂痕，不管曾经为之怎样地痛苦挣扎过，到最后，还是会在一起，不会放开她的手。
这是他的命。
也许战乱开始的时候，或者可以追溯到幼年间帝国覆灭时，他的命运就注定了。
他对战争、感情，有着同样的狂热。却偏偏，这两者总是矛盾百出，他不能兼顾，所以活该承受一些磨折。
幸好，如今夫妻感情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效忠帝国、忠于友情、教导子嗣、投身军务，这些都是不可或缺且是能够将以往不甘、失望慢慢冲淡的事情。
他要的不多，只想在年华老去之时，陪在身边的，还是他此生最初拥有的那个女人，还是那个让他爱过恨过失望过却依然不能分开的女人，就好。
总会有真正释然的那一天，他耐心等待就是了。
——
慕西里初步拟定完毕的律例上交给烨斯汀审阅、纠正的同时，他又提出新的建议：完善帝国礼仪、服制，其中涵盖方方面面，包括君臣、同僚、上下级官员……之间的称谓、衣着。
烨斯汀当即允许，命他全力主持此事。
而慕西里当即就又提出一个请求：他手下有一个人，能够全力帮助他，是几名图阿雷格官员推荐给他的，这个人在拟定律例时便表现出了非凡的能力。
烨斯汀问道：“谁？”
“娜塔莉。”
烨斯汀轻挑眉梢，“女人？”
慕西里回道：“对，是图阿雷格女人。”
烨斯汀笑了笑，“那么，你的意思是，我要允许一个女人进入朝堂，介入政务。”
“对。”
“说实话，我有些抵触你这个建议。”烨斯汀直言不讳，“女人随军征战的的确是有过几个，可都是不输男儿的人才。但是，女人入朝为官的话——”
慕西里笑道：“陛下此时重用娜塔莉，来日定然不会后悔。据我所知，娜塔莉最擅长的是引水、治水。精通这两件事的人，在大漠不多，却不可缺。”
“那么，听你的。”烨斯汀叩击着桌面，“有一句话我要先告诉你——来日我若查出娜塔莉有不良居心，不要怪我除掉她。”
“我明白。”慕西里心道：这是多正常的事，帝王心术。
薇安对于慕西里忽然推荐了一个女官，自是比烨斯汀更意外，“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你的暗卫没有监视他？”
“当然没有。”烨斯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暗卫监视慕西里，现在倒是奇怪一点，“温妮是你的人，慕西里有什么事，她不告诉你么？”
“平时的大事小情，倒是都在进宫时告诉我，这件事却是只字未提。”薇安满眼疑惑，“是不是伤心所致？”
烨斯汀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关心。慕西里是你提议要带回帝都的，娜塔莉是慕西里举荐的，温妮又是你的人——所以这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看着办，我只关心政务。”
薇安没辙地白了他一眼，心想他甩手看戏的感觉一定很好，不然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这种事，直接问温妮是不妥当的，薇安只好让普利莫着手详查。
几天后，普利莫就查清楚了原委，见到薇安时，沉吟许久也拿捏不准怎么说合适。
薇安奇怪地审视着他，开玩笑道：“不会是查个人查出了你的难言之隐吧？”
普利莫不由笑了，“不是。我只是担心被误认为挑拨离间之辈。”
“这话怎么说？”薇安问道。
普利莫又斟酌片刻才道：“娜塔莉是几名文官联手举荐给慕西里的，她的父亲生前是令巴克都很钦佩的人，学识可见何等渊博，而娜塔莉自然是很有些真才实学。但是，属下认为，娜塔莉最终目的在于陛下，政务倒在其次。这件事，是官员们设的一个局。”
薇安目光微闪，“你的意思是——”
☆、第168章 无事生非
普利莫一时还不能下断言，“但是我又有些不解之处，不明白慕西里是没有看出官员们的打算，还是真的看重娜塔莉的才华。”
薇安思索片刻，微微勾了唇角，提醒道：“他现在是一个被重用的文官，处处为大局考虑，不是你我以前了解的那个人了。我和他现在的情分，只比点头之交好一些罢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的确是，普利莫还没完全从旧日对慕西里的印象中走出来，他甚至还认为慕西里不管何事都会为薇安考虑。
他不是只为薇安活着的慕西里了。
普利莫问道：“那么，接下来，王妃是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
“……？”
“娜塔莉的才华不必浪费，让她为帝国出力。至于别的目的，不需理会。”
普利莫虽是不解，还是称是退下。
贝娜在一旁听到了这番谈话，有些心急，“你不理会怎么行呢？明摆着是觊觎烨斯汀的人，你还是该……”
薇安抿唇笑着，打断了贝娜：“走一个娜塔莉，还会有新人用新的方式靠近烨斯汀。这种事的关键在于烨斯汀，我不需介意。”
贝娜沉默片刻，叹息一声：“不打仗了，却还是要和那些官员斗心计，这叫什么日子！”
薇安笑出声来，“那你带着我跑掉好不好？”
“还有心思说笑呢！”贝娜戳了戳她眉心，之后也忍不住笑了，“只是心疼你，每日里都被一堆事情烦着。”
“放心，我习惯了。”
以前要习惯戎马生涯，如今要习惯和人斗心思斗耐力。眼下这件事，按捺不住性子就输了，既输风度又输面子。
官员们考虑的特别长远，他们终究还是要一个有着纯正图阿雷格血统的王子继承烨斯汀的霸业。之前的一度隐忍，不是他们认命了，而是改变了策略，要以稳妥又上得了台面的方式，把一些女人送到烨斯汀身边。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这种事取决于烨斯汀。
她没必要为此紧张，静观其变就好。
相信他就好。
——
接下来的日子，烨斯汀逐条逐例地审阅、修改了慕西里拟定的律例。在一些关乎大漠中人劣根性的问题上，慕西里给出的制裁有些宽和，烨斯汀知会并说服他之后，共同商议之下，给出新的惩戒方式。
这样的烨斯汀，没有人不敬重。
迁入新宫殿之前，一套完善的律例完成，专人抄写分发到各地，推广开来。
迁居前一日，尼克邀请薇安与她一起去看看。
薇安以前总是避免靠近新王宫，不是不好奇，而是怕自己出入会惹得官员捕风捉影乱说话。
新王宫在尼克规划之下，分隔成几部分。
前方是气势恢宏的大殿，人们进入大殿，要经过御街，走过石阶路，才能进入大殿。
大殿与旧王宫相仿，只是空间更为宽广，内部陈设更为精致华丽。前殿面见大臣议事，后殿有书房和寝殿。
大殿之后，是烨斯汀与薇安的寝宫，又分为前后两部分，各由九间宽敞的屋宇组成。在前面，有薇安处理正事传唤官员的正殿，有书房、寝室、浴室等等。后方当然是留给丽莎与乔洛特的住处。
再往后，便是藏书阁、藏宝阁，日后的王子宫殿、公主宫殿。而在这些之后，是偌大的王宫花园，一些精致的院落错落期间，留作不时之需。
所到之处，家具是尼克融合了中西方元素，再与大漠现状相结合而设计出来的。
其余陈设，以金银铜器为主。
家具沉稳素净的颜色，衬托着器物夺目的光华，内敛、华贵的氛围便油然而生。
尼克最喜欢的是一批银质餐具，将那些精致的刀叉碗盘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这些是可以推广至民间的。”
“对。”薇安满目欣喜地看着周遭一切，“太喜欢这儿了。”
尼克笑起来，“那就好，我总算没白忙。”
“物质生活可以一步步完善，但是尼克，你有没有想过，很多人还是缺少一种东西？”
“是什么？”
“我所接触的书籍，全都是人物传记、大漠各个民族的风俗、星象、医术这一类的，却没有能够让人愿意一再翻阅的故事性书籍。”
尼克明白了，“你说的是精神粮食。”
“对。”薇安点头。
尼克的反应是：“这我可就没办法了，我可没闲心写书，再说了，打死我也写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