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一半便停下不说了,眼角低垂却不忘瞥着楚云岫面上的神色。她相信楚云岫是聪明人,晓得她后面想说什么,她也相信就凭着这一点楚云岫就一定会答应!
先头听说阿娆失了身子她也多少有些慌乱,稍稍问上几句,不曾想阿娆竟把楚家蒙难的事情告诉了楚云岫,这下她真要拍手叫好,哄骗楚云岫替阿娆嫁给那汤秧子简直易如反掌!
楚云岫先前不晓得汤家老爷子对天后有恩德,现下听郑氏一说,她心里慌乱起来。
要替宁娆嫁给那汤家小郎君大约真得守寡,况且,汤家那么个大家子,里面烦心的事儿必然许多!还要顶着宁娆的名号,天知道她是有多么不喜欢“宁娆”这个名字。
可不去便只能守在宁家,与爷娘半点儿帮助都没有。仔细想想,若她真顶着宁娆的名号嫁了去,她是否可以得了时机求一求汤老爷子救救爷娘?汤老爷于天后有恩,说不定他为阿爷求情,天后看着汤老爷的面子便放过阿爷了。
她到底替宁娆嫁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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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婚
第四章:
东厢里大约要喜气的翻了天,西厢里却是门前冷落无人问津。
去时的心境和现下回来的心境截然不同,但楚云岫不后悔她答应替宁娆出嫁。为了爷娘,她这便是豁出去了,自己一个受些小苦好过让爷娘在天牢里受尽各样的苦。
看着满院子的狼藉,她突然发现她对宁宅并没有多大的感情,唯感觉能有点温暖的便是舅舅待她的好。到底是有着血亲关系吧!妗母虽是舅舅的结发妻子,但却与自己沾不上多大的关系。
回想上年冬月里从升州投奔舅舅之前,阿爷其实并不舍得让她奔波这样远,家宅的难处未与她多说,只是告诉她洛阳舅舅家是最好的去处,等着这一阵子的风头过去了,爷娘便派人来接她回家。现在看来,回家也许是永远的梦,升州,她再也回不去了。
“六娘,你怎么就答应了!”桐月拉着楚云岫的胳膊泪眼巴巴的舍不得她。到底是自己的主子,她怎样都不愿自己的主子嫁给个半残的。
楚云岫不想说话,她或许,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鸢时捡起先前被宁娆毁掉的山茶花,心底多少有些惋惜,只道:“可怜见的。刨个坑埋下去也许还能活!”
“埋下去也只是苟延残喘。”楚云岫忽的由花的命运联想到自己的,也许她比这花要好一些的是她还有选择的权利,她也有努力为了更好的决心。
其实这株山茶花本来也不那么好,她原以为是白瓣而洒红斑的“红妆素裹”,谁晓得冬月里它绽开的时候却没有红斑,倒是白瓣上好些红条,桐月打趣说这花像是个给抓破脸的美人。她从前大约在书里看过说有这么种“抓破美人脸”的山茶花,现在想想,她自己才是给抓破了脸,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罢了!
她朝着鸢时说了句,“把它收拾收拾送去东厢,就说我送给表妹了。”
鸢时“嗳”了声,她心底十分乐意六娘抛下这花,从前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听,想来是心里多少念着那周家郎君,现在肯放下,那再好不过。
楚云岫失神了走去了正房的后面,没去想之前宁娆干的龌龊事,只是单纯的想静一静。桐月跟在后头小心伺候,生怕说错了一句惹得六娘愁绪更多。
走到那小院落,楚云岫这才发现,这处的围墙都是较矮的矮墙,不及一人高,翻墙大约很容易。她此刻有种想翻出去的想法,叫了桐月拿个胡床给她惦着脚。
凝神朝外头望去,天是不同于宅子里的蔚蓝。
宅子边上有一人走过,她细细打量着,那男子生的极好,浓眉大眼,高鼻梁,嘴巴稍稍的有些纤长,但也不是薄唇。她瞧着是大约二十多的年纪,但细细瞧那眉目间不怒自威之势,又似此人大有饱经风霜已过而立之年的感觉。
他身量魁伟,大步的走过,没待她多瞧几眼却只能对着背影兀自欣赏了。她的目光追随着他离去的身影,没来由的心底怦然一震。
她有些黯然,若汤家小郎君有这样的英姿飒爽该多好!不过,汤家小郎君能有这样的风采,那也用不着她替宁娆嫁过去了。
她有些意兴阑珊,没兴致再往外看了,下了胡床。桐月抚着她,一面溜着眼珠说道:“六娘,我去给你拿胡床的时候往里头瞧了,床上没血……”
她说话半吐半咽,楚云岫没听明白,问道:“床上为什么要有血?”
桐月给楚云岫这么一问脸色登时涨的通红,她憋着想说又不敢说的那样子,小声的吱唔了句,“我以前听家里的婆子说女子初次与男子同床时会流血。”
楚云岫怔了怔,流血?这么说,宁娆这不是第一次了?带着满腹的疑问,她回了正房。
桐月在一旁忍了半天不说话,可实在忍不住,她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觉得宁娆在她们的院子里干这种事情太无耻了,因而咒骂道:“好死不死的,偏在咱们院子干下这种事,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
桐月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楚云岫,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宁娆怎么能刚和她吵过嘴就拉了个男人在她屋子后面乱来呢?况且,宁娆先前与她说爷娘受难的事情,她只以为宁娆没心肝、一向的直肠子,特意说来气她的。
“原来是这样!”楚云岫终于明白了。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宁娆与妗母是特意挖了这个坑给她往下跳的吧!应该是先前就商量好了的!只是她傻,她心甘情愿的往坑里跳。
这时,去东厢送花的鸢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掩上门,急忙说道:“六娘,咱们上当了!”
桐月吓了一跳,忙大声问着:“怎么了,你快说!”
“才刚六娘让我去送花,我到了东厢却见东厢里一个婆子丫头都没有,心下好奇,却还是先往了宁娘子的厢房里去,可宁娘子不在厢房里。我想不然就先把花给太太,太太房里总该有人,可是……”鸢时说着顿了顿,似是心底有些后怕。
“哎呀,可是什么呀!你倒是快说啊!急死我了!”桐月一下没听明白,只拉着鸢时的身体摇晃,大声的问着。
楚云岫冷哼了声,问道:“是不是她们在太太的房里拍手叫着欢喜,一切都是她们先前就计划好的,没想到我这么傻竟这么容易就给骗了?”
鸢时哆嗦的点了点头,“我听宁娘子说她与那男子早就有染,今天是特意叫他来陪她演这场戏。太太说她舍不得自家闺女下半辈子守寡,家里正好有个现成的,设计叫替宁娘子嫁了就行了。我还听到她们说,她们早就私下把宁娘子许给那人了,好像说的是去做平妻。”
“这算盘打的也忒响了!六娘,不然咱们现在就去找她们理论,凭什么这么算计我们!”桐月给堵得慌,在东厢时就觉得自家娘子吃亏了,现下看来,不仅是吃亏,还是吃了大亏!
“有什么好理论的!给自己的亲戚算计,不值得说。”楚云岫有些失落,“况且,替宁娆嫁去汤家说不定能救得我爷娘,我也不亏。”
心道是如此,只要不生埋怨,日子也过的下去。楚云岫不是插在淤泥的莲,她是山茶花,她是一株蕉萼白宝珠,她理想的世界充满了爱与谦让。
几日的时间过的很快,很快便到了三月初三,宁娆,也就是她楚云岫应该嫁出去的日子。
她没有刻意的算着时候,睡下一个多时辰便心事满满的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她满脑都在想要怎么和汤家小郎君提起阿爷的事情。
寅时三刻好命婆来为新娘行上头仪式,所谓的好命婆就是女方家里父母子女健在、婚姻和睦的长辈。
楚云岫眼前的这位好命婆大约是郑氏的姊妹,面容上有那么几分相像。她们之前该是说好了的,宁娆要求从西厢出嫁,一切都为掩住舅舅的耳目。
好命婆叫楚云岫不忙着换衣衫,先坐在窗前,她打开了窗子,看着月光洒在了楚云岫白皙的脸颊上,这才开始为她上头。好命婆一面为她上头,一面喜气的喊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楚云岫端端坐着任由好命婆为她梳髻,她这么一个都没行过及笄礼的竟真要嫁人了。老大的髻盘在头上,她一时有些受不了,梗着脖子不敢动弹。
大妗姐看着她直直的挺着脖子,拍着她的肩说道:“娘子莫紧张,好命婆给你这髻梳的极好,脖子动动不打紧,只要脚不下地就成!”
楚云岫依言,可这头上横着的簪子实在重,她稍稍动一下,只觉得这脑袋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