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八十七章 奸情很深
洛月的脸一下子像泼翻了胭脂。明雪“啊”了一声,想起是听其他女人们说过,每个女人到了年纪都会有的,隔段时间会鲜血淋淋,明雪自己还见过丢在外头染血的草木灰呢!没事没事。明雪又不知道什么叫害臊,但觉死不了人,就好了,可看云华的境况又实在不像很好,迟疑道:“姐姐很疼呢?”
是很疼。作明珠时,又不见得如此!十个女人里,总有几个,要摊上这倒霉的份儿,来月事时手足冰凉腹部痉挛痛不欲生。云华勉强拉过后头裙摆看了一眼,也看见血色,果然是这茬儿,前晚口中血腥味,难道就应着这劫难?云华倒不如挨上几十大板、宗祠跪上半年,也不愿这般疼痛尴尬!
外头,云剑的声音,踏着船板上岸远去。
“六小姐不必担心,大公子一定去找替换衣裙了。”蝶笑花道,“他有办法,必能及时找到合适的回来。”
“小姐很疼!”明雪顿足,船都晃了两晃。
“明雪,不要这样。”洛月无奈,很艰难的鼓起勇气对蝶笑花说,“蝶……老板……”
“对了,多烧些水,把身体焐暖起来,疼痛会轻些。”蝶笑花扬声,叫那两名童子烧水。船舱后侧原是有炉灶的,两名童子应了一声,却又笑:“老板只教过我们点茶,没教过我们生火。”
蝶笑花无奈向洛月、明雪两个笑道:“是我宠他们太甚,到现在连个火都没烧过。这种事,又不好叫船夫插手,你们看……”
“我会烧!”明雪跳起来,钻到后头去了。
蝶笑花也总算出去了,洛月松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松得透彻,就又堵在了喉头。因蝶笑花并没走远,就靠着船板、坐在船舱口,而且还跟舱里说话儿哪!“真没想到小姐能这么远追过来。”
云华能回答什么?云华只有苦笑:“我也没想到蝶老板能唱老生。”
洛月抱着云华,将自己的腹部贴在云华背后,并以双手轻缓摩挲云华的腹部,云华感觉舒服了一点点。
蝶笑花在外头道:“我原来学的就是生行。自己喜欢老生,还比小生多些。”
“那末——”
“旦行来钱快。”蝶笑花坦白。
洛月忍无可忍:“蝶老板,能暂时避开远一些吗?等大公子转来,我们就回去了。”
“这位姑娘能暂时避开吗?”蝶笑花竟这样反问。
“你!”洛月这样好的脾气,都被他气得要炸了。
“奴家想同六小姐说句话儿。”蝶笑花道。
这句“奴家”听得洛月寒毛竖立。
“你说罢。”云华也实在好奇这位著名的妖孽。到底想同六小姐说什么。
“但是这位姑娘在旁边……”蝶笑花还是想将洛月清场。
“我能听的一切话,洛月都可听得。”云华替洛月作保。
“一切?”蝶笑花声音里带了轻轻的笑意。
“一切!”云华加重语气。
蝶笑花软软的摇了摇头,似很不苟同她的处置。但也终于开口道:“六小姐已经找到可以用生命去殉的东西了罢?”
云华一愕。
“谁若要斩这一段相思……你看着好了,是肯赔上性命!”脑海里,她好像又能听到这小小的声音、在尖锐的哭。
是六小姐生前的声音,想告诉元宵夜遇见的美人,她有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么重要。这么重要,还没来得及好好碰触,却先病死了。云华都能感受到她浓浓的不甘。
“不是东西,是一个人罢?”蝶笑花又问得白些。
他说得对,是个人。像六小姐一样,云华无法抵抗云剑的魅力。但与六小姐不同的是。云华不需要向任何人倾诉。
“蝶老板想必是饮了酒,醉了。”云华按捺下心跳,淡淡道。
“哦?”蝶笑花戏谑道。“醉语有时是真语。”
“蝶老板!”洛月也忍不住了,“就算饮醉,也请您自重!我们小姐完全不知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好厉害的丫头。”蝶笑花感叹,脚步轻轻踏出去两步,没声音了。洛月把嘴唇凑在云华耳边。极低的问:“他看出来了,怎么办?”
蝶笑花声音又在船舷边响起来。把洛月吓得全身一抖。
他自言自语道:“还是去年可爱。”
云华没有答腔。一答的话,就坐实了什么似的。她不要与他答腔。
心里是有些忿忿:谁不觉得明珠比六小姐懂事、好相处?偏他慧眼独具!
“怎么办?”洛月又问云华,声音更低了,完全没动用声带,只是气流在唇齿间激荡,吹着云华的耳朵,潮湿的瘙痒,云华不觉用肩膀把她往外拱了拱。
洛月摩挲云华腹部的双手略微停了停,又继续摩下去。云华有点不好意思,轻声回答道:“我关心大哥,手足之情形诸于外,没什么怕人说的。”
要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怀疑人家有乱伦之恋的话,父亲疼爱女儿,也是乱伦,儿子依恋母亲,也是乱伦?不不,锦城没这么开放。敢说血亲间的坏话,得拿出确凿证据来的。
蝶笑花那边再没什么声音。过会儿,有“咔嗒”一声,应是水暖了,激破了河冰;再过会儿,又有稍微大声点儿的水声溅起,大约是有条鱼儿摆尾,掀起了浪花。
云剑弄到了衣物、和女孩子来月事时必用的物品,回到岸边,心跳差点停摆。
搭到岸边的木板下,蝶笑花沉在水里,半个身子在木板下面,只有肩膀和脸露出来,脸是朝着天空的,张着眼睛。河水在他脸上、眼睛上流过。他离水面足有五、六寸。
云剑手里的衣物全都落在了地上,“咚咚”踏上木板,伸手去捞蝶笑花,手指在抖。
水底下的蝶笑花,身体一动不动。但却笑起来了,眼睛也安然闭上。
他还活着。
但就是不肯自己从水里起来。
云剑眼里闪现极深的怒意,手指稳定了,用极大的力气抄住他的腋下,往上一提。
蝶笑花双手抓着木板的接缝,这才令他始终平平躺在水下六寸,不会再沉下去、也不被水冲走。云剑这一提,蝶笑花又不撒手,指骨都会在木缝间夹断。
蝶笑花身体快被提到危及指骨的角度时,云剑手势一变。蝶笑花身体也随之扭转,力之所趋,手腕自然上抬。手指从木缝间滑出来。云剑再一扯,他平安到了木板上,吐出一口水,又开始呼吸。
云剑一手勾起他的衣领,想把他揪起来教训一顿。指尖触及他潮湿冰冷的皮肤,没忍心,改为托住他的背,另一手托起他的腿弯,抱到了船上。
船夫躲在旁边怯生生的看。
“怎么没拦着!”云剑迁怒于他。
船夫很冤枉:明明云剑自己跟蝶笑花吩咐下来,船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准插手、不准插话,当个聋子哑巴。如今船夫当聋子哑巴了,还有错?这差使是太难当了!
云华也在舱口探出头。见蝶笑花湿淋淋躺在云剑怀里,既惊且骇,不明所以。
“回去,”蝶笑花自己冻得嘴唇乌青,还要向她挥手。“外面风冷。”
“你就不怕风冷了?!”云剑大怒,也把他抱进舱。
小舫的舱室。就这么点地方,只好当中拉了道帘子。云华在那边,蝶笑花在这边。云剑抱来的衣物,跌在地上,又脏了,幸好脏的只是包起衣物的布袱,解开来,里头仍可用。
“六妹妹,对不住,对不住。”云剑连声向云华道歉,“我把这家伙拾掇干净了,就拎他出去。你忍忍。”
一声“家伙”、一声“拎”,凶相毕露,亲密也毕露,比个“六妹妹”,感情不知更厚重多少。
蝶笑花冻得像一只深冬落水的雏鸟,笑得却像一只炉边喝着热牛奶的坏猫。
云剑瞪着他,碍着云华在帘子那头,没骂出来:你吃醋?你有什么醋好吃的?那是我堂妹妹!
云剑真是一点没想着,除了堂兄妹的亲情、以及瘦弱小女孩儿对文武双全的兄长可能怀有的一点仰慕之外,云华对他还会有什么其他感情。
可怜云华和洛月既羞且臊,在帘子那头听着窸窸窣窣声——这是云剑把蝶笑花衣服扒了,这是云剑拿热毛巾给蝶笑花擦身,这是云剑拿替换衣服给蝶笑花换上——就这么点地方,不想听,也没处儿躲。听进了耳朵,还难免遐思:蝶笑花全赤裸了?哈?云剑是什么一个姿势替他擦身?脱光了衣服还冷啊,云剑会不会也抱他取暖,像洛月抱着云华一样……?
“唰”,帘子拉开。
云华和洛月差不点儿没做贼心虚的一起跳起来!
帘子只拉开了一条缝,云剑不好意思的探出头:“换好了,我们这就出去。”
舱门在云华的帘子那边。
云华点点头。
云剑就把帘子拉大些,催促蝶笑花:“快点。”
一边很自然的伸手拉他。
云剑先前为抱蝶笑花,把自己身上沾湿,已经换过了,将原来湖色绣枝梅纹的缎绵袍,另换了青缎云字长衣,外罩银羽斗篷;蝶笑花也新着了身暗如意云纹蓝宁绸面袍子,外披件玄狐大毛氅子。两人立在一处,俱齐整合身、妥当鲜明,显见是把换洗衣物预先都备了几身在舫中,以供更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