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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上,新判词出来,二县令依旧维持原判。二豪强以“逼勒百姓为部曲”并“隐田逃税”等罪,籍没家产,合家流放三千里外去。渔阳侯以“遇事不明”,罚禄三年,太府寺卿贬出京做个知州。并非因太府寺卿更恶,实因渔阳侯原有个实职,因总不乐应卯,叫丁玮将他黜了,想罚也不能多罚了。
此事面上就此了结,私下却暗流汹涌。好些个兼并之族惴惴不安,纵九哥放话不再追究,亦有人看着这两个前车之鉴,也不肯轻信了,越想越是这帝后不妥。真个似要割北人的肉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御姐还是相当有气场的。
九哥的“好·运”(请重读),就要来了。
150、挪动
话说三法司会审定案,自上至下,都觉差强人意。似渔阳侯等,是巴不得三法官判他家亲戚个无罪,不想三法司不但将人流放了,还籍没了他家许多家产,挖心挖肝儿似地疼。似鲁直等,恨不得将渔阳侯等背后靠山也一半掘断了根儿,哪知“豺狼当道,只问狐狸”。似九哥与政事堂,固是不喜兼并,对鲁直这等鲁莽呆子,也是好气又好笑。
案子一结,洪谦便即请辞,以先时断案不公,惭愧不敢再掌大理寺,请官家另择公正之人。九哥再三挽留,洪谦执意不肯,索性装病在家。弄得许多太学生心下惭愧,有些个晓得林辰等三人在他家里寄住的,还想要他三个代为规劝。哪知洪谦铁了心肠,必不肯接这大理寺之职。
鲁直等虽心怀愧疚,却也想,永嘉侯固是一番好意,初审时却又是判得轻了,再掌大理寺,恐不能服众,还是去职为好。到底觉着洪谦如此“从权”的举动,并不过格,是以不曾再参他。
反是黄灿,先时见着时局混乱,看得他眼花缭乱,写了无数弹章,将将写好未及递上,局势又变,只得将写好的折子烧了,重新起草。亏得他脑筋不甚灵光,下手快的诸如陈奇寻的那个御史,参洪谦的折子递上去的时候儿,恰逢着帝后遣使与洪谦打圆场。玉姐将洪谦说得十分爱民,便显得参洪谦“循私”的御史十分可恶。那御史叫太学生们围堵在御史台门前,险些回不了家,回去便告了病,至今不敢露面。
今见事情已盖棺定案,洪谦又自己请辞,黄灿这才上表。请官家体恤洪谦一片公心,折子写得情真意切,以洪谦进士出身,如荣辱,请官家全其名声。一干勋贵跟着看热闹,两不相帮,只看官家如何处置。
九哥见此情状恨得牙痒,心道,你们想看戏,我便让你们看个够!召来政事堂诸相,议将洪谦大理寺卿之职免去。靳敏晓得官家很是亲近后族,抢先出言道:“洪谦未免过于认真,他本一片公心,官家奈何以腐儒之心而夺其官?”
九哥将手儿一挥,道:“朕意已决,休再多言。”
李长泽便问:“如此,何人可为大理寺卿?”九哥笑道:“卿等又属意何人?”李长泽道:“臣以为,最合适的还是洪谦。官家执意答允,又可有代替之人?”
九哥微笑问道:“太府寺少卿,于珍,如何?”
李长泽听着于珍的名字便觉耳熟,细一想,这不是于蓟的儿子么?想于蓟为人亦可,于珍为官也有二十余年,平素也没个大错,于氏满门公卿,也是家学渊源,便说:“尚可。”又想:官家何以想起这于蓟来了?是了,先前于蓟虽不曾明着表态,却也不曾为渔阳侯等人说话。官家这是要拉拢他哩。
他却是想偏了,若只有这一条儿,九哥也不至于舍出个九卿来。实是于蓟见事情已尘埃落定,便将因案情打扰而不及递上的那封折子递了上来。内里写了兼并之责,并抑制这难,稍有不慎便有祸事。然失土之民又须安置,除开移民屯田,便是工商了。又列举工商之例,言其能成事一类。又将须防范的事情一一列明,九哥看了,深觉他是个务实之人。
丁玮听着这君臣一问一答,忽然福圣心灵,会心一笑,原想说话的,却又静立无事。朱震自听着九哥说洪谦要请辞,便不曾开口说话,还是靳敏,又问九哥:“官家,太府寺卿遭黜后,太府寺一应公务便是于珍来应承,如今官家又调于珍往大理寺去,则太府寺要交与何人?”丁玮面上笑意更深。
只得九哥随口道:“这不是腾出来一个现成的人儿么?永嘉侯就是了。”
靳敏:“……”
李长泽一惊,旋即又想,这也是应有之意,以官家对永嘉侯的赏识,这般痛快应了他不做大理寺卿,必然另有安排。如今北方被灾,国库缺钱,除开户部,这太府寺也是个管财物的地方儿哩。朱震万想不到九哥这般看重洪谦,惊诧之余未免欣喜。丁玮是方才猜着了的,强忍着方不曾笑出声儿来:这官家可真是有意思。
当即颁旨,头一道是许了洪谦请辞。朝野清议里未免惋惜,所谓法理不外人情,洪谦行事,有个好注解,便也不觉那般可恶了。虽有一等君子学究,觉着洪谦确有不妥之处,却也念他人品级好,想他赋闲未免可惜了。朝上那许多贪渎兼并之人都无事,何以洪谦非得请辞不可?一时舆论将黄灿骂个半死,又有人为洪谦来鸣不平。
洪谦乃是进士出身,同年、座师一大把,虽有南北之争,却也有不少人念着他的好儿,想为他说话。
九哥却于此时慢条斯理将于珍调往大理寺里去。后宫里也不免听着前朝许多讯息,以玉姐之威,又有九哥纵着她,打听些许事情,却是轻而易举,如今后宫里倒是她的消息最灵了。朵儿还恐她因洪谦去职而不快,要来劝慰,玉姐笑道:“不碍事,我知道的。”
朵儿满头雾水,见玉姐住了口,便不再发问。玉姐想的却是:九哥可不曾再来与我陪不是,连面色也不曾改上一改,想来是另有想法儿,我只看着便是。
果然,朝上见于珍已坐稳了大理寺卿,晓得洪谦是回不去了,不平之声更大。九哥便在这个时候将他调做了太府寺卿,依旧是九卿之一,比之大理寺,却是油水丰厚,又不似大理寺那般打眼。太学生们还道是他们之“清议”有了好结果,欢腾雀跃,全然忘了他们该阻着外戚显贵的。
看得人目眩神迷,不得不叹一声:官家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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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此事也只得这般暂放下了。自李唐以来,每年税分两季来收,夏税已陆续解递进京,当此之时,朝廷又有北方灾民须赈济,又有西南移民须安置,这夏税远比一件案子要紧得多。上上下下,都盯着南方来的这点子钱粮。纵是北人勋贵,极厌恶南人、又想抑兼并的,也须得巴望着南方钱粮北上,使灾民吃饱穿暖,免教饥民再揭竿而起。
自头一艘船入京起,户部门前便堆了许多人,有些个是有亲戚在北方为官,托情来朝户部多要些赈灾钱粮的;有些个是家在北方有产业,受地方官之请来为求情的;又有些个是为西南移民事来讨钱粮的。户部里的杂役恨恨道:“这才小半月儿,便将部里一年的茶都吃尽了,再来人,只好与他们倒白水了!”又嘟囔着尚书抠门儿,非特这些讨情的打他手里讨不着多余钱粮,便是部里人自己,也难多讨几个茶钱。
今年南方之农税比往年更多了三成,这却是新稻种的功劳了,口感不佳也不碍大事,只消收得多,能解饥荒便好。九哥连着几日都笑得眯了眼儿。又有押解入京的商税,比往年多着一倍,令九哥大为讶异。
因北方灾荒,虽有朝廷赈济、移民,依旧有许多人往南觅食。商人趁机招徕许多青壮,又设工场,又招伙计,还有些个要招船工。却是那个脑子好使的褚梦麟,买船下海,沿途往许多海岛藩国里去,遇着那些个酋长大人,使些布、帛、瓷器,换回许多金银珠宝、香料象牙,真个是暴利!
若非海上风大浪大,行船不易,一来回要年把光景,一个不慎便要连船带人携着财物葬身鱼腹,这南方的商税还要更高许多哩。
李长福也搭个顺风船儿,自南洋换回许多好物,将头一等的进上,其余发卖,买这一艘船不过几万贯,货物本钱不过万贯,与众人一道前行,连领路的钱褚梦麟也不收他的,却换回来价值上百万贯的财物来。南洋有一岛,掘土即可得各种宝石,又有一处,盛产珍珠,再前行,其地多金银……当地土著之生活,真个应了那一句“金银珠玉,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宁愿三文不值二文的拿来换这些人携带的土布、瓷罐等物。
李长福不敢欺瞒,进与玉姐一对象牙、两只犀角杯、数匣大颗宝石,其中一双鸽血红的大宝石足有鸡子大小,另装一匣,其余珍珠、玛瑙等不计其数。又有龙涎香,足有数斤之多。且有六尺高红珊瑚一株、四尺高珊瑚两株、三尺高珊瑚数株。又有胡椒数石,却是当地产的上等胡椒,单装了来,交与御膳房内了。又有进奉与东宫之物,海外自有笔砚一类,却有那象牙柄镶宝石的匕首、精巧的匣子,各种奇怪雕塑。复与玉姐单封一箱珠宝,方便她赠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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