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脚步霍得一顿,随即手中念珠一甩,向她弹去,燕脂本以为能够逃过一劫,却不防鸠摩智突然发难,手中的茶杯甩脱飞去,茶水却被鸠摩智旋起的袈裟尽数抵挡。此时客栈内桌椅繁杂,她躲避不及,便随手拿起桌上的肉包子向鸠摩智掷去。鸠摩智平生对敌无数,在吐蕃更是地位尊崇的国师,何曾见识过肉包子这样的暗器,又不敢让自己的佛家圣物碰到这些腌臜之物,虽是恼羞成怒,右手却仍是收回念珠,左掌便迅疾而出。
谁知掌风未及,便觉手中劲风竟向自己而来,鸠摩智急忙化掌为指,急速的向前一点,正好抵住了一人的咽喉,然他自己的胸口亦是被一根竹筷顶住。
燕脂惊魂未定的躲在慕容复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衫,不敢出声。慕容复此时却是一身雪白内衫,显然刚刚从屋中夺门而出。衣着虽是狼狈,气势却颇是威压。又见燕脂吓得不轻,不由凝眉冷目的看向鸠摩智。鸠摩智面上一沉,蓦然却抚掌笑道:“这才是正宗的‘姑苏慕容’——斗转星移,果然好功夫!若小僧刚刚全力出掌,只怕慕容公子这一根竹筷便要捅入小僧的胸口了。”他言下之意,自己刚刚不过试探而已,未曾真心想要那人性命。随即便率先收回手指,双手合十,“小僧鸠摩智,此番从吐蕃来到中原,本是为了前来祭拜慕容先生,如今得见公子,也算不枉小僧这一路的波折。”
慕容复闻言面容一松,手中的竹筷亦是放下:“当真是天下何处不相逢,大师高名,在下也曾听先父提及,今日有缘得见,不胜荣幸。”
鸠摩智笑意慨然:“当年慕容先生前往吐蕃求取千年红雪莲,小僧当时便与慕容先生一见如故,说来已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叹慕容先生英年早逝,可喜慕容公子一表人才,武功卓绝,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大师谬赞,在下愧不敢当!”慕容复朗然一笑,剑眉舒展,顿现神采飞扬,伸臂一敞道:“大师远道而来,不如品茶一壶,与在下慢慢畅谈。”
“那小僧就却之不恭了。”鸠摩智微微颔首,迈步踏上楼梯。燕脂见慕容复竟是与鸠摩智一副有事相商的样子,不由着急的拽了拽慕容复的衣角,慕容复却不看她,只是将她的手重重一握。
燕脂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复不顾自己的阻拦,跟着鸠摩智上了楼,心里又气又恼,便干脆走出客栈。她这些日子总是惦记着程璧,打算先给洛阳去一封信,又生恐爹爹担心,只说自己还要与程璧在外游历一段时间,谁知竟是在街上听说了乔峰“杀父、杀母、杀师”的恶名。突然忆起,原著里父亲也曾与聚贤庄的游氏双雄大散英雄帖,邀天下英豪齐诛“契丹欲孽”乔峰。甚至还因此惹出了游坦之与阿紫的故事。
燕脂心神不宁的往客栈走,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赶回洛阳,却又担心慕容复的身体。回到客栈时,她又特意问了小二,得知那个番僧已经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走上楼去。推开房门,见屋内慕容复身已是穿戴整齐,正端坐在桌前饮茶,对面还放着一杯空的茶盏。想必刚刚与鸠摩智对饮清茶,相谈甚欢。
燕脂冷笑一声,她此时面上还带着李延宗的面具,是以仍粗着嗓子道:“慕容公子好雅趣,品茶论友真是惬意,难道不知你是在与虎谋皮?”
慕容复笔挺端坐,面上一派淡定的另取了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并不回答,反而举杯道:“粗茶一杯,算是谢过薛姑娘的救命之恩,请了。”
燕脂见他避重就轻,客气疏离,知他仍是冥顽不灵,不由暗叹一口气,却仍是从他手中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盏,她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把衣裳穿好的,脱了!”
慕容复面色一怔。燕脂发出一记冷哼,其实面上已是一片绯红,幸好有面具遮着,目光仍是不敢看慕容复,嘴里却恶狠狠道:“我这几日都要为你针灸调息,还不赶紧将衣裳脱了,趴好!”
见慕容复动作迟缓,仿佛有些呆滞,燕脂干脆转过身去,将银针一一在火烛上烤过。再转回身的时候,慕容复已经从善如流的裸着半身,趴在床上。
慕容复本是走火入魔之症,全因内息气脉不通畅。若要施针,全身十四条经脉,一丝不可错乱,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燕脂尽量平复心中的情绪,凝神静气的施针。过得半个时辰,总算完成一次疗法,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又顺着经脉逆行拔针,拔至风池穴不由咦了一声,手指摸上慕容复的耳朵。“怎么回事,是不是血脉逆行了,这么红?”
慕容复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燕脂这才领悟过来,不由也羞红了脸,目光连他的后背也不敢停留,匆匆忙忙的拔了银针,冷哼道:“好了,你可以穿衣了。”说着转过身去,手指不由抚上面颊,摸到冰凉粗糙的面具才舒了一口气。燕脂走到桌边取出针囊,将银针一一收好,却觉得这次施针格外疲惫,身子仿佛成了一团棉花,一点力气也没有,顿觉有异,连忙点住自己胸口的神封穴,奈何身子已经不听使唤,手指刚刚离开胸口,便一下子趴在了桌上。她只当是又有人下了毒手,心中紧张万分,耳边却听到慕容复不紧不慢穿衣裳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竟是他搞得鬼,不由气得咬牙切齿。
慕容复穿好衣衫,走到燕脂面前。见她紧闭双眸,眉心微蹙,不由叹息一声,将她抱起平放在床上,让她躺得舒服一些。又见那黄面麻皮的面具和脖颈莹白如玉的肌肤泾渭分明,想起她故意粗声粗气说话的样子也不由觉得好笑,若非李延宗这张脸如今已经不够安全,让这面具遮住她的容颜,躲过似云中鹤这样的浑人也无不可。但想到刚刚邓大哥的飞鸽穿来的讯息,慕容复心中一凛,便毫不犹豫的伸手揭下了燕脂面上的面具。
燕脂感觉面上一凉,便知道定是被取下了面具,她虽身体动弹不得,但刚刚因为点住穴位,及时止住了一部分药性,是以神智仍是十分清醒,心中又气又恼,却又不知慕容复要做什么。突觉得手指一紧,一只手已与她五指紧紧相扣,耳边便听到慕容复的声音,“阿脂,待他日完成大业,我慕容复定会来洛阳娶你,与我共享这万里河山,只是这一路却有些辛苦,我不忍你随我受流离之苦,待药性一过,你便回洛阳去吧。”说罢,看着她的面容,心中爱恋不胜,忍不住在额上印下一个吻,却不敢沉迷过深,只是浅尝辄止便匆忙起身离开。
燕脂心头砰砰直跳,奈何口不能开,手不能动,只能感觉到他手指慢慢的抽离,恨不得立刻抓住他,叫他不要再去想那些复国的事情……却只能生生感觉到衣衫从指间划过,她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沮丧,突然又听得他脚步回转的声音,不由心喜。
慕容复提起长剑,已走至门边,复又回转到燕脂身边,却是弯腰取下她腰间的针囊:“阿脂的医术虽然高明,但你既是我慕容复定下的妻子,便不可再对别人行这针灸之术。如此,阿脂莫怪。”说罢,将这些银针揣在怀中,这才推门离去。只留下燕脂一人,躺在床上气苦不已。
18此中有冤消不得
燕脂醒来的时候,手边除了一张慕容复让她回洛阳的信纸外,还有几张银票。燕脂看着手中的信纸,想起那个吻,不由心口砰砰直跳,但一想起他仍念念不忘复国大业,便又忧愁起来。
她收拾了行囊走出客栈,一时有些茫然,走出才不过几步,便听到一阵哭声,只见一群乞丐围着几个穿丧服的人,口中义愤填膺的嚷嚷着:“这慕容恶贼何其可恶,不仅害了我们马副帮主,这次又害了铁门主,这口气决不能忍下!”
“不错!前些日子,青山派、秦家寨、伏牛派还有少林寺的玄悲大师都遭‘姑苏慕容’的毒手,实是我武林之中一大害,‘南慕容’果然和乔峰一样,都是江湖祸害,决不能轻容了那个他们!”
燕脂听到慕容复的名头,不由顿住了脚步,再听道青山派、秦家寨、伏牛派还有少林寺的玄悲大师横遭毒手,立时回转了脚步,向那群人而去。
只见一群乞丐中间跪着几个痛哭烧纸的人,这几人皆是一身素服,燕脂见其中一个小乞丐生的眼熟,喊了声:“侯七!”果然那个小乞丐转过头来,一见她便高兴的挥了挥手,“哎呀,是薛姑娘!”
燕脂刚要上前询问,突然一名乞丐伸出一根竹棒挡在她的面前,“慢着!你是……你是‘姑苏慕容’家的人!”
也有其他乞丐认出了她,高喊道:“不错,上次咱们在杏子林亲眼见到她会用‘斗转星移’!”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怒吼:“谁?谁是姑苏慕容家的人?!”紧接着那几个跪着的壮汉便从几名乞丐身后越众而出,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盯着燕脂。
燕脂心中焦急,也不理他们,只问侯七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姑苏慕容’杀了谁?”
侯七一脸为难的挠了挠头,“薛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