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有这么可爱的念弟弟一起玩.小鸳儿一点也不累.”
男孩儿见到娘亲才露出笑容.他踏着不安稳的步伐.颠颠地跑过來.颠三倒四地说道：“娘亲.今天.我今天看见我爹了.他和娘亲画的人好像好像的.”
“是吗.”
凤鸳无奈地笑笑.这孩子自打明白事了之后就开始这样.看到长相好看的男人就说是自己爹爹.有一次还将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生拉硬拽回來.弄得人家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真的.”
生怕她不信.他重重地点点头.黑色的衣裳、高高的个子、眉毛粗粗的.说话的声音比林叔叔还要好听.“娘.那就是爹爹.准沒错.”
第三章 人心难辨爱恨两难 204 陌生父子
看着年仅四岁的小儿子苏念的睡颜。凤鸳心疼地摸摸他格外柔软的头发。这小家伙。连父亲的摸样都沒见过。却那样想念他。每天盯着她画的画。坐在街旁看來來往往的人们。一心只想找到父亲。
他和他父亲一样。生性沉默。虽然年纪很小。却已学会了藏满心事。
也许苏砚小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吧。
可他会想象得到吗。那场巨变后。她还活着。而且还有了这样一个像他的孩子。
回想起五年前的那天。她的记忆到现在仍然是凌乱的。只记得当时的她因小鸳儿和村民们的性命受到威胁而突然暴怒。那股怒气就像火上的一阵风。呼啦一下烧掉了她的意识。
她摸了摸额头。当初那种灼热到快要炸开的感觉仍然难以忘怀。破碎的画面里。她被一团红色的光团包围。有很多纷杂的声音交织着传入耳朵。隐约间听见有人大叫着“凤凰”。
但当时的她已经沒有能力作出任何思考和反应了。身体内的热度逼迫她不顾一切地散发凰脉的力量。而随着那股力量的消耗。她的意识也越來越模糊。迷迷糊糊间。她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轻轻一动竟然就升上了天空。随后。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等醒來时。她已躺在千里之外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而且。一头乌发尽数化成白色。体内一点凰脉之力也感觉不到了。直至五年后的今天。仍未改变。
她想。是她以哪种极端的方式。过度地利用了那份力量。才导致凰脉损毁。不能恢复。不过这对于她來说。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只是在生下苏念之后。武艺平平的她有些担心自己无法胡他周全。
一开始的时候。她很想去找苏砚。可头一年里。她怀着孕不便远行。第二三年。她抱着孩子也走得甚慢。直至第四年夏末。她才走到凤凰岭。并在岭下的镇子里再次遇上了玉儿和林淮。
缘分总是让人画一个圈。千辛万苦终会回到故人的身边。可苏砚呢。她还会和他见面吗。
另一个苏家二子苏墨得浮世宫相助。在映霞名声大噪之时。凤鸳才知道苏砚所在之处。现在的她终于有了目的地。也能够找到他了。可越是这时候。她却越是犹豫。
镜子里的自己。白发苍苍。形容消瘦。就连自己也快要认不出來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会不会就这样像见到陌生一样与她擦肩而过呢。
。。
第二天一早。林淮到镇中街上置办些物件。凤鸳便和玉儿一道出來摆摊。小鸳儿和苏念帮着将彩色的绳子和纸挂在摊位两旁。玩得不亦乐乎。
玉儿在一旁笑着说道：“看给这丫头乐的。和念弟弟一起玩就这么开心。要我说。等你长大了就嫁给念弟弟。可好。”
小鸳儿不乐意地撅撅嘴。“阿娘。他还是个小屁孩呢。我怎么能嫁给他呢。我要嫁的人是那种个子很高、很会骑马、还能打仗的将军。娘。你说。好不好啊。”
才九岁的小丫头。还嫌弃别人是小屁孩呢……
玉儿和凤鸳听了连连发笑。谁料小苏念却以为她们是在笑他。登时不乐意了。“等我长大。我也高高的、会骑马、会打仗。还是将军。会有很人喜欢我。我才不要她呢。”
一席话将凤鸳说得一怔。这倒是怪了。之前说话一直颠三倒四的。怎么今儿个这么利落呢。莫不是真被气着了。
“看这孩子的摸样、神情还真是和他一模一样呢。真不愧是父……”
玉儿话说到一半。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公主。对不起。”
凤鸳突然听到有关苏砚的事。确实心里一震。可她不想让玉儿担忧。便不在意地笑笑。刚想说话。却见玉儿的脸色突然大变。“念儿呢。”
“鸳儿看见你念弟弟了吗。”怎么才两句话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小鸳儿摇摇头。“刚才沒注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凤鸳急忙跑到街中央。左右翘望。遥遥的。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街头。正准备转过去。她朝玉儿喊道：“我看见他了。你在这看好摊子和小鸳儿。别担心我。”
。。
“爹。等等我。爹。等等念儿。”
苏念拐进小路。一把抓住黑衣男子的衣裾。
同行的藏青色衣裳的男人回过头。毕恭毕敬地说道：“主子。又是昨天那个孩子。他还在找您。”
黑衣男子其实就是苏砚。站在他身旁的人是多年前他在北疆皇身边布下的那枚棋子。。申元。
那一年。凤鸳随张清楠嫁到北疆。苏砚两次相救未果。几欲死亡时。申元奉命解决苏砚尸体。却在暗中救下了他的性命。谁料却被楚轩发现。并就此下狱。正是因此。其后两年。苏砚和凤鸳两人。都不知对方还活着的事实。
而今。楚轩与苏砚的关系已和从前大不相同。沒有人能够想得到。这两个看似应该互相敌视的两位君主。竟成了特殊的朋友。纷繁的乱世就在这两个人的手下平静下來。
就这样。申元被从北疆放了回來。苏砚本想让他去辅佐苏墨。他却一心一意只想跟着他。
这人。哪都好。就是太死板了。
苏砚扫了一眼他那张刻板的面孔。心里有些无奈。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他也能那么当真。那语气就好像这孩子是他偷偷和哪个女人生的一样。
“喂。小孩儿。昨天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不是你爹。听不懂。”
苏砚沉着脸说。可小孩儿似乎并不害怕。他也皱了皱小眉毛。脸上是相同的凝重。“你就是我爹。爹。你相信我。”
这怎么就叫上爹了。
苏砚一脸黑线。他可沒耐心和一个奶娃子瞎扯。一会他可就要离开凤凰镇了。如果再走一两个时辰还沒找到凤鸳。他就得去下一个地方了。
“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是你爹。”
他狠厉厉的眼神将苏念吓了一跳。苏砚提脚就走。苏念沒了支撑。“吧嗒”一声就摔倒在地。苏砚看了看他。心里有点愧疚。
但在他行动之前。申元已经冲了过去。他扶起男孩。擦去他静静躺在脸上的泪水。道：“别哭。那叔叔心狠手辣。你别再找他了。知道了吗。”
苏念转过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苏砚一眼。不点头也不说话。
那边的苏砚倒是脸色更黑了。看來他现在是越來越沒地位了。连申元都敢公然讽刺他。他是不是该严肃一点。
“我们走。”
他吐出三个字。便大步开去。丝毫不知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向这边跑來。
第三章 人心难辨爱恨两难 205 三次重逢
“主子。其实那孩子还真的和您挺像的。”申元跟上苏砚。一脸认真地说。
苏砚瞅了瞅他那张欠扁的面孔。恨得牙根痒痒。正想教训他一通。突然间一个白衣裳的人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申元警戒地将刀拔出一半。“是谁。抬起头來。”
“路人而已。”苏砚将他的刀推回刀鞘。打量了下这人。她明显也被吓了一跳。深深地埋着头。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怔。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是白色的。看起來像是个年长的老妇。
“老人家。你沒事吧。”见她不动。他又道。
伏在他怀里的人。自然就是从摊子离开去寻念儿的凤鸳。她急切地穿过层叠人群。却正好撞到一个男人的怀里。当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感觉。。他是苏砚。
心中悲喜交杂。一时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可沒想到他再开口。竟是……老人家。
老人家。
余光里遗落身前的白发那么刺眼。她心头被某个重物狠狠一压。是啊。现在的她不就是个老人家吗。形容暗淡、身形消瘦、白发苍苍。哪里还是当初出现在他跟前的摸样。
鸳儿也好。红妆也好。医仙也罢。现在。都和她一点关系也沒有了……
所以她不能怪他。他什么都沒有做错。这一切都只能怨她自己。与旁人何干。
“老人家。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凤鸳颤抖着微微抬头。却依旧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越过他的肩。苏念小小的身影突然在熙攘的人潮中闪过。她急忙用力地摇摇头。而后一把推开他。跑进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