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浩吁了一口冷气,才觉得疼痛好些了,悠悠地说道:“我嘛,一开始疼的受不了,可是我一想起皇阿布被大火烧死的模样,我就不觉得那么疼了,相比较他来,这份痛楚我能受得了。”
少年的话里满是坚强,让月然听了不禁动容,这个人,还真是有一股子倔强,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那你日后是必定要报此仇的了?”她明知故问,为的也是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活下去。只要我能活下去,我迟早都会报此大仇!”拓跋浩一双幽绿的眸子闪着幽光,像狼一样狠厉无比。
月然心里震悚,看来这个少年这一辈子都要和仇恨生活在一起了。
她心里有一个疑问,可是又不敢说出来,怕打击了少年的一颗脆弱敏感的心。憋了半天,她才吐出一口气来,忍下了。
可是拓跋浩像是能窥探她内心的秘密,开口就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月然嘿嘿一笑,半天才红着脸问道:“我是担心,万一这仇报不了怎么办?你要是不能回到螭国,甚或是回到螭国,也不能登上皇位,该怎么复仇?”
一语既出,她就有些后悔,因为这是任何一个心中有仇恨的人都不能接受的,他们图的是快意恩仇,而现在她却打击他,万一报不了仇该怎么办?
果然拓跋浩一下子就沉默了,仰脸看着东边升起的旭日不再说话。月然也不好再说了,两个人就那样背靠背,谁也不想打破这寂静。
良久,就在月然以为拓跋浩不会回答的时候,拓跋浩却悠然地开口了:“若是我真的报不了此仇,我就浪迹天涯去,过着萍踪侠影的日子。”
月然听了这话真是惊讶极了,她还以为这个少年若是报不了仇就会活不下去,就会自杀什么的。谁知道他竟是有这样一幅宽广的心胸,看来自己还是多虑了。
拓跋浩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以为她不赞同自己的想法,自嘲地一笑:“你是不是以为我报不了仇还活下去,是最不孝的人了?”
月然这才知道他又误会自己了,忙道:“不是,不是,这样很好,就算是报不了仇也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样才对得起皇上的一片苦心啊。”
“你说的是。”拓跋浩自己摸过皮囊,仰脸喝了几大口狼血,身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月然也跟着站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拓跋浩一把抹干净了嘴边的殷红,对她笑笑:“咱们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月然望着那一脸苍白、嘴角残存着殷红的少年,只觉得他有说不出的诡异,既陌生又熟悉!
四十六章 走出
拓跋浩摇晃着身子要走,月然忙捡起地上盛了狼血的皮囊挂在自己的腰间,又把那狼身上的肉割下好几块,撕下里衣的布包裹了,也拴在腰里。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没有点儿东西垫着底儿可怎么好!
她总是未雨绸缪,拓跋浩从前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里懂得这稼穑之艰难?见她滴里搭拉地尽往身上挂东西,拓跋浩一张苍白得如金纸样的脸上不易察觉地涌上了一抹宠溺的笑:这小丫头,还真不同于一般女子呢。
见拓跋浩走路摇摇晃晃的,月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忙上前一把搀住了他,默默地扶着他往前走去。这一切,她做起来时那么低流畅自然,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把拓跋浩给闹了个大红脸,心虚地往四周看看,漫漫无边的荒原,除了他们两个活物,再没了其他的。他这才放下心来。
腋窝里那只虽然瘦弱但是毅然坚强的胳膊紧紧地托扶着他的身子,让他本来有些摇晃的身子稳定了一些,脚步也不在那么虚浮了。他像是自嘲一样,笑了笑,才打趣说道:“打小儿我就没怎么生过病,母妃说我是属猫的。”本来说得正欢,可一提到母妃,他的神色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下去。
曾经,那个女人是他童年的依赖,是他年少时的一切,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那慈祥善良的母妃了。有时候,他也很厌倦皇家里这种无情的争斗,可是身为漩涡中的人,他陷身于里头无法自拔。如今,他倒是走出了这泥淖,可身上又背负着血海深仇。这一生,他别想过得安生了,也许这就是上天赋予他的使命吧。
月然正听他说得津津有味,却没头没尾地停住了。恍然了一阵子,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想到他的母妃了。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自己却比他更惨,至少他的人生里还有回忆,可她呢,至今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前世里的母亲,能不能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望着漫无边际的荒原,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月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想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滑落下来。
拓跋浩刚提到母妃的时候,到了嘴边的话就嘎然而止了,可等了一会子,见月然也没了动静,他有点儿纳闷,转脸看向她时,却发现她正在默默垂泪呢。
他顿时手足无措了,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想要伸手去擦干她脸颊上的泪,却苦于自己的胳膊不能动弹,另一半身子又被她给架扶着。他苦笑着安慰她:“好好的哭什么?都怪我不该提往日里的事情,惹你烦恼了。”
他避重就轻地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明说是自己说漏了嘴,勾得月然伤心难过的。月然那么晶莹剔透的一个人,怎么会听不出他安慰的意思来?
自己就赶紧抬手擦干了泪,抬眸展颜一笑:“说什么呢?谁伤心难过了?我是被风吹得迷了眼睛。”她不想让拓跋浩为她担忧,目前他胳膊上的伤势得好好养着,不能过于忧虑了。她什么都知道,都明白,可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颗心。
渐渐地,两个人走出了很远,已经看不到地上躺着的那几匹死狼了。月然见拓跋浩脚步轻飘飘地,知道他定是失血过多,没有多少力气,忙扶他到一个平整的地方坐着歇了,解下腰间的皮囊,拧开盖子就对着拓跋浩的嘴。
拓跋浩的嘴唇山干裂地掉了一层皮,上面冒着透明的水泡。他渴极了,亟需喝水。可这么个四不靠边的地方到哪里找去呢?还是先凑合一阵再说吧。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对着皮囊的嘴儿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月然还从来没喝过狼血呢,第一次,她觉得那些狼血并不可怕,反而还是治病的良药。不过这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总不能随时都遇到狼群吧。就算是让她就这么渴下去,她还是希望不要遇到狼群。那个比起一路走来的缺少物资什么的,已经很可怕了。被狼突袭的那一刻,天知道她是多么地害怕!
拓跋浩的脸白得像刀刮过的骨头一样,一点儿血色也没有,虽然有狼血补着,可到底不如水清淡,只能缓解一时的饥渴。那嘴角都被烧得起了大燎泡,显见得已经撑不住了。月然担忧地望了望那张倔强的脸,想劝劝他不要再走了,等养好了伤再说,可这漫漫荒原,在哪地方才能养身子呢?还是走下去吧,不走,更是死路一条。走下去,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拓跋浩想来也是这么想的,一路上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可能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了。白天的土地被太阳烤的像要平地里起火一样,再加上恰恰又被大火烧过,更是炙烤得人口干舌燥的,何况拓跋浩还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
本想着再走了一日半天的就能看到人烟,两个人憋着一口气,脚不停地往前挣命地赶,唯恐慢了一步就会再也抬不动脚步了。
可是走了半天,还是让他们失望之极,依然是望不到头的黑色荒原,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到处都看不到一个活物。
月然真的有点儿沮丧了,脚底也不知道磨了多少个水泡了,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让她真想放弃,就这么躺着等死算了。再看看拓跋浩,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默不作声地,可月然听见他呼出来的气息明显地粗重了许多。
日影西斜,广袤的荒原慢慢地暗了下来,夜晚又要降临了。虽然白日里看不到一个活物,可是月然害怕只要夜晚一降临,那些猫在暗处的动物又会出来袭击他们,昨晚上他们能躲过一劫,可今晚呢?瞧瞧拓跋浩一戳就到的身板儿,月然也实在是打怵!
白日里烤人的热度,到了夜晚却一下子降了下来。冷得人恨不得多披一件老羊皮袍子。偏偏又下起了细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一开始,月然还希望能下大一点,至少能接点儿水喝,这一天下来,喝的尽是狼血,她和拓跋浩的身子都觉得燥热难安,嘴上的泡是越来越多。狼血大补,可也得适量啊。
雨点子越来越大,月然忙把皮囊里的狼血倾数倒尽,把口对着天空中的雨丝。举了好半天,手都酸得不能动弹了,才接满了一皮囊的水,月然欣喜地拧上了盖子,像捧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拴在腰间。
没过多时,她就没有那种久旱逢甘霖的喜悦了,雨越下越大,地上已经溅起了水花,让人无处落脚。脚上的靴子早就被雨水给泡透了,湿漉漉地沾在脚上,冰凉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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