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怎么公主病了不叫太医要叫她呢?难道他也和皇阿布一样,怕太医不安好心?”瘦削的身影满腹狐疑,侧脸笼罩在月亮的银辉里,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表情。
另一个黑衣人执礼更恭,“主子,听那夏国二王子说,太医们诊断不出来,才半路上拦截了月祭司。”
“他的耳风倒快,这就知道月祭司懂医术了?”瘦削的黑衣人似乎很轻蔑,不屑地笑了笑,身子一拧,无声无息地就没了人影了。
月然心里存着事儿,不能尽兴地和她们那样,说着说着,就住了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手枕在脑后,不言声地望着窗户外头的一轮圆月。
啊,又是月圆时节了,是不是家家都团圆了呢?肯定不是的,她们几个就是无根的浮萍,还有皇上,太子,他们快乐吗?这宫里人人都有心事,都过得不快乐。
夜晚的风吹得窗户纸儿沙沙作响,如泣如诉。娜木钟几个说了一阵子,都熬不过困也睡了,只有她还睁着眼睛睡不着。
听着她们几个均匀的呼吸声,月然有些欣慰,这样的年华,正是嫁人生子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却被禁锢在深宫里,要做一辈子的老处女。
忽然,和她睡对头的次仁拉索悄悄地戳了戳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月然,你能帮帮我吗?”
月然愣怔间,扭头看她。屋子里因着月亮的光亮,并不很暗,月然可以看到次仁拉索模糊的面孔,不由也压低了声音问她:“我能帮你什么?”
“那个……我……我这个月的月信没来,你说,会不会……?”她吞吞吐吐地也没有说完一句话,月然还是从她模棱两可的话语里猜出来了。作为医学工作者,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的事儿很可耻,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患者。
她这幅身子还没有月事,听见次仁拉索“月信”二字,到底还是迟钝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她也趴在次仁拉索的耳边悄声问道:“大概有几天了?”
次仁拉索也不知道脸红没红,反正近在咫尺的月然只觉得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热量来,声音也是颤巍巍的,“约莫……有十来天了。”
她少女的身体,要说是月信不规律,也有可能。月然就进一步细问:“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形吗?”
“没有,自从前年有了月信,每月就是那几天,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形。我怀疑……是不是?”她没有说完,月然已经把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次仁拉索半跪在床上,低声地呜咽:“月然,你一定要帮帮我,要是宫里人知道我一个女祭司有了身孕,我全家都不得好死的。”
月然沉吟片刻,才确定她确实有孕在身,她猜想这是乌尔干的孩子。听她说得凄楚,也黯然神伤,默默地想着法子。
“你别急,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想问你,这个孩子是不是乌尔干的?你有什么打算?”
为今之计,就看次仁拉索想留还是不想留了。
“我能有什么法子?一个女子,遭了这样的事儿,除了一死还能怎么办?可是我死了我爹娘兄弟姐妹可就活不成了,他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到时候真相大白,我们全家都会蒙羞的。”次仁拉索尽管压低了嗓音,可那声音已是哽咽难耐了。
“或者就像娜木钟姐姐那晚上说的,让乌尔干收了你。也可让孩子平安生下来。”月然不动声色地给她出着主意,听她的话音。
“不,不可以的。千万不能告诉大祭司。他不会认的,只能说这是我和别的男人私通的孩子。”次仁拉索几乎是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月然也就不再套话了,只是默默地盯着次仁拉索移时,才轻轻说道:“你想要快的法子还是慢的法子?”
“快的法子是什么?慢的法子又是什么?”次仁拉索迫切地问她。
“快的就是针灸,慢的就是喝药。”月然不紧不慢地轻吐如兰,“还有,不管快的还是慢的,都很疼。你,能受得了吗?”
“能,只要,只要不被人发现,我什么样的疼都能忍受。”次仁拉索咬着下唇决绝地说,“我用快的法子,你就放心吧,我吃得了这个苦。”
“好,你要心中有数,这个不仅疼,还会流很多的血。我也没有把握会没有危险。”她冷静地说给次仁拉索,“等明儿我给皇帝针灸完之后,会悄悄地藏起一根银针,到时,就来给你扎针。你明儿无事不要走动,就在这屋里里待着。”
一一地交待好了,她和次仁拉索才睡下了。第二日天亮后,用过早膳就有小太监来带着她到了拓拔啸的寝宫里了。
月然一踏进寝宫,就听见拓拔啸的声音在那儿说话,听起来还很沉稳有力。她不由咧嘴儿笑了,医者最喜欢看的就是自己的病人能够康复,这拓拔啸经了她外针、内服的双管齐下,看来好多了。
果不其然,进屋里就见他正半靠在秋香色的大靠枕上,脸色不似前两日那般苍白,身旁站着太子拓拔浩,爷儿两个正有说有笑的。
见太监通报月然来,拓拔啸高兴地满脸放光,竟要亲自下床去接月然,还是被拓拔浩给劝住了:“皇阿布,您身子刚好些,还是歇着吧,这月然姑娘不会见怪的。”
回头就问月然:“月姑娘,你说是不是?”
月然还能说什么?只好干笑:“太子说的很是,只要皇上的身子日见好转,奴婢就放下了一颗心了。”
“好,好,朕听你的。”拓拔啸这可不是指的听拓拔浩的,而是眼睛看向月然,那股痴情浓得月然快要受不了了。
她低头跪在了床前的长毯上,低声道:“皇上,这就施针吧。”除了一颗医者善良的心,不想看着他这么死去,其实月然一点儿都不想和这个皇帝有任何的瓜葛。
二十七章 苦心
拓拔啸本想好好地和月然说上几句话的,可看她淡淡的样子,只好咽住了,任由她在他身上施针。
今儿拓拔啸一声都没吭,拓拔浩也就没有再瞪月然,虽然拓拔啸几次都示意他下去,可他硬是装作不懂,赖在这里不走。
月然也不想一个人单独和拓拔啸相处,毕竟男女有别,他虽然有病在身,可若要他用那副痴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还是很不自在的。
倒是拓拔浩这个家伙因为不放心自己硬赖在这里,让拓拔啸不好意思在自己儿子面前对一个女子抛媚眼儿,月然也觉得舒服了好多。
一时针已起下,月然悄悄地留下几根扎在袖子的内袋里,起身又嘱咐了几句话。拓拔啸精神好了很多,乐呵呵地望着月然,怜惜地说道:“这几日劳累你了。朕很觉过意不去,你看你想要朕赏你些什么?”
月然知道现在她在他眼里就是梅妃,不,比梅妃还厉害。趁着拓拔啸高兴,正是提要求的好时机。她也不客气,顺着拓拔啸的话就躬身回道:“皇上,奴婢想帮一个人,只要皇帝给奴婢预备一间严密的小室就好。”
“帮人?”拓拔啸几乎是和拓拔浩同时开口,看得月然那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这父子俩能不能好奇心不要这么强啊?
可她还得规规矩矩地实话实说,现在能依靠的也就这爷俩了,其他的人恐怕都是太后和大祭司的人了。
于是她把次仁拉索的事儿一长一短地说了,末了,还恳求拓拔啸:“请皇上一定不要让大祭司和太后知道,不然,可怜的次仁拉索就是个死,她的家族也要因此蒙上羞耻二字。”
“可恶!”拓拔浩忽然一拳砸向茶几上,震得杯子碗儿都跳起来,吓了月然一大跳。
抬头看向他时,少年淡绿色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就像是一匹狼样凶狠,“这乌尔干就是这么调理女祭司的?真是一条淫棍?皇阿布,这样的人还留着干什么?”
“皇儿不可冲动。”到底生姜还是老的辣,拓拔啸开口便是语出惊人,“他是太后的人,太后的势力遍布满朝野,连我这个皇帝也不过她手底下的傀儡,还能耐她何?且忍着吧。”
“那要忍到什么时候?”拓拔浩急得青筋暴跳,“这个老巫婆一日不除,我们父子就别想有安宁日子过。”他掷地有声的话,让拓拔啸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白了。
半天才喃喃摇头:“都是朕没用,牵制不住她。可朕当年幼年登基,不听命于她就不会苟延残喘到如今了。为了你,朕不能和她做对。浩儿,一定要忍,忍不住也得忍。”
见拓拔浩不吭声,拓拔啸急了,又问了一句,“你听见朕说的话了吗?啊?”
“听见了,皇阿布。”拓拔浩眼中似有委屈的泪光,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不,你不懂,孩子,你该懂了,不定哪一天皇阿布就去了,若是你还没长大,皇阿布就不能佑护你了,你知道吗?”他气喘吁吁地非要听拓拔浩的保证,拓拔浩无法,只好点头,“孩儿明白了。”
“你发誓,在你没有强大的势力可以和她相抗衡的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上次……”他咳嗽了两下,脸涨得通红。
月然忙劝他:“皇上,先歇会儿再说吧。”
“不,朕要说,不说朕不放心。”他一手点着拓拔浩,一手撑在床沿上,“上次,你一怒之下杀了城门领,你知道皇阿布为了此事,在太后宫前跪了多久吗?跪了整整一夜啊。朕的身子都冻僵了,可还是硬撑着,为的就是不让太后记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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