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小娘子莫恼,奴知错。”一见江采苹真格的头顶几欲冒烟,采盈见状不妙,立时立地亦犹如拨浪鼓般连连摇头恳乞道,“小娘子可万万不要打趣奴,净拿奴寻戏。奴知错还不行吗?况且,奴早已于日前曾与小娘子道及过,这辈子奴誓要伺候小娘子到老,亦势必会于江家做使唤丫鬟直至终老。奴绝非是一时起兴,小娘子今儿个往后可不允嘲谑于奴了。每每闻小娘子言及这些剜心窝子的话,奴无不情难自禁潸然泪下,忍不住伤心欲绝……”
往昔,但凡江采苹说道一句话,采盈惯常有瘾一样回顶上其至少三句,鲜少有不犟嘴之时。较于江采苹,对此亦尚可勉为其难作以容忍。但现下采盈一发酸,江采苹则不堪承受。
“打住吧!”为免稍时鸡皮疙瘩攒落一簸箕,江采苹立刻提前打断采盈未酸毕的话,娥眉紧蹙道,“如想将功补过,亦未尝不可。吾便再予你一次机会!还不赶紧得从实招来,这一切到底是怎档子事?”
面对江采苹严郑口吻之下的恩威并济,采盈佯啜过后,亦唯有知无不言:“奴,先时奴不是由自小娘子闺房出来的麽?小娘子理应尚未忘却吧。奴本意是欲回房休憩,奴是真的困倦了。谁想,刚走至半道,竟不幸窥见薛王……”
“哦?”江采苹眼波一荡,清眸微徐眯下,继而便凝神睨注向采盈。略顿,方听似不掺杂任何感**彩地冲复又在犯磨蹭的采盈催讨道,“往下说。”
“说、说甚?话说薛王丛,不是,是薛王……”江采苹看得出来,眼下采盈出奇紧张,像极生怕在其面前讲错话。至于采盈因何而看似带分神经兮兮的样儿,江采苹虽尚难拿捏定谱,但起码有一点,其始终足可作肯。亦即,采盈的犹豫不定,绝非是摄于薛王丛的位重权高。
江采苹不予吭吱,单是目不转睛的静待采盈下文,其这反应,反倒令采盈愈发觉得不自在。片刻的察言观色,采盈索性眼一闭,宛似下定多大决心,方低扯着嗓儿咕哝出声:“死就死吧,奴说!小娘子,奴可并非长舌妇!奴、奴之前有亲睹见,薛王丛带着个女人,进了这东厢房!”
蓦地闻采盈一气呵成吐尽卡于嗓子眼的“刺”话,江采苹冷无心理准备之际,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脑海有刹那的“嗡”呈空白。
“奴是真介替小娘子抱不平!依奴看,男人就愣没一个好东西,无不是见色生异的负心汉,清一色堪比乌鸦黑!白日里时,奴可是亲眼瞅见,薛王丛呆于小娘子闺房的一幕,这才隔了个半时辰尚不到,其竟然又唤别的女人来!且,还、行事还敢这般招摇,竟是明目张胆地径直带进咱江家院来!岂不是于小娘子眼皮底下,做对不起小娘子的坏事!”
直至当下,江采苹才算是真正弄明晓,搞半天,采盈竟是拉着其前来捉奸情的。而采盈之所以打由一开始,便当着其面一直欲言又止从而憋懑到时下这种激忿填膺的程度,皆因对其感受、以及对江家门脸顾虑重重。
“果如斯?”掠过采盈,江采苹视若等闲地重新睨了瞥仍旧死寂一片的东厢房,好会缄默,方定定地置询了句。
倘果如采盈所猜疑,江采苹与采盈到来了这许久,东厢房内却是全然幽沉得彷佛空无一物。耳畔飘移过的,貌似仅有夜风吹挑丛丛梅花掀起的枝丫声,除此之外,附杂有的声响,便是江采苹同采盈二人之间,间断不断的阵阵说论音。
老俗话说得在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眼见亦不一定为实,何况采盈又无实迹凭据,纵然其所见所闻皆属实,于江采苹忖来,恐怕亦早已打草惊蛇,妄图捉双在榻谈何容易。
“小娘子言外之意,是不相信奴了?虽说奴夜行未挑灯,可奴眼神好着呢。薛王丛那人,即便其化成灰,奴亦辨认得出是否是其本人!”察觉江采苹话带置疑,采盈不由气愤愤儿地攥拳肯应道。浑身散发的那股子咬牙切齿地痛恨劲,就像被薛王丛欺弄了的人,是其己身而非为江采苹。
意识到采盈言行举止间颇彰显深恶痛绝味,江采苹美目勾瞥依然毫无回应的东厢房,反而莞尔一笑:“算了,吾累了。无所谓的不相干者,且待改日空闲无事时,再行说道吧!”
“小娘子何出此言?怎就‘不相干’了?即使与奴无甚瓜葛,切是关乎小娘子的呀!”听罢江采苹话味,采盈不无费解,“奴着实想不通,小娘子竟还笑的出?情敌均已欺凌到家门,小娘子倒还稳坐得住,奴均为小娘子冤得慌。小娘子是否仍是不信奴之话?那女人,尽管周身披了件黑斗篷,头脸均蒙遮得严实,可奴尚分辨得出其为男人亦或女人!且其身窕,有得与小娘子一拼,统是曼妙绝伦。难不成奴还能成心唬吓小娘子麽?”
采盈径顾于气头上发泄自个的痛心疾首,殊不知,江采苹心中已有定论。或说,于这半晌工夫,其已经心止如水。
纵然薛王丛身边有其她的女人存在,于江采苹恍绞来,实也不足为奇。毕竟,薛王丛原就本性风流,乃烟花柳巷的常宿客。再者说,江采苹自认,其本也不具备何资格,可约束于薛王丛的。
对于江采苹来说,连同采盈提及的日间事,亦无非是场白日梦,且是场噩梦。既非美好的人事,与其执迷不悟,反不如快刀斩乱麻,尽早从中解脱才是。
“吾并非不信任于你。只是,不想于人后说长道短。”轻描淡写的说着,江采苹即作备抬脚离去。身姿一做牵动,方是晓及,起先由闺房被采盈拽出门时,脚上压根就没穿鞋子。于这凉息的深夜,赤足站立到这刻,双腿早是凉彻透骨,腰身以下更亦已杵得麻僵不堪。
“小娘子!”幸亏采盈眼疾手快,及时搀扶了把江采苹,否则,难保江采苹不蹩个踉跄,“小娘子手怎冰成这样?身上亦泛凉……哎呀,全怨奴净心急匆促,没留意小娘子光着脚!”
捧着江采苹纤手连呵串热气,采盈担忧的一摸碰江采苹衣身,方发现江采苹掩于衣摆下面的一对玉足却是暴露于外的,竟未蹬踏翘头履。略忖,才思及皆怪其先前过于鲁莽,光顾着咋呼急咧拉江采苹到偏院来,竟未曾上心江采苹衣饰上的单薄。
然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好像是门轴转动的磨启音。于相对安寂的院落中,突兀烘衬得格外清真。
闻音,江采苹和采盈倏忽被惊扰得些微生颤的同时,不约而同抬目,俱是投注向声响处——东厢房已然被人由里面打开的门扇方位。
正文 第028章 江家东厢房(下)
始于江采苹被采盈拽停脚于江家偏院起,东厢房便一直处于静谧状。然就在江采苹与采盈俱作备离去的工夫,厢房的门扇却突兀由房内被人拉开了。
而立于门侧里的人,亦非是他人,正是采盈口中怨唠了许久的薛王丛本人。
原本朦胧一片的月色,不知何由,竟也尽绽露秋月皎洁的美好。束束玉缎般的白月光,洒满庭院,辉耀于丛丛梅花枝丫头。将那数以百计的点点尚未结成形的花骨枝,映衬得格外招惹人眼。
江采苹不晓得是否是因于月色笼罩下的氛围,无形中过度平添了分微妙味的缘故,只觉得,此刻乍触及于目的门下人,半倚半靠于门扇处,倒拉长的一抹斜影尤为邪魅。就连那本犹如刀刻般俊毅的五官,亦宛似被缕缕月光涂抹了层异样柔感。柔得揉沁入于人心坎。
“小娘子,奴未与小娘子胡诌吧?薛……某人现下就站在小娘子眼前,小娘子这回理当相信,奴之前的所言所见了吧?这下,小娘子亦可亲自当面拷质番,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人断不可自以为是,以为干了愧心事,亦可想当然的瞒天过海,妄图暗度陈仓!殊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纸是包不住火的!”
采盈可压根断未料到,薛王丛此时竟然还有胆量敢冒头。少时惊诧之余,瞄瞥只字不语的江采苹,不免愈为愤懑,也就无暇多顾忌何,即径自立睖向薛王丛,先行夹枪带棒发难了通。
其在旁悻悻地一捣声,登时搅扰了江采苹时下的那份凝神。反观薛王丛,却依是背倚于门扇方位处,脸庞上相摩不出多少所谓的感**彩。只就右手持着个不大不小的酒壶,连酒樽也未端用,径直在往嘴里一口衔一口的倒酒饮。
“不予吭声,以为就可稀里糊涂搪塞了事?”眼见薛王丛不予理睬,亦不开口作释,采盈愈加气闷,且莫名的掺杂了些微恨惜,“也不知究是谁人,曾自夸于诸人前,自称‘七尺男儿’?这会却敢做不敢当。以往奴不解何为‘七尺男儿’,今时今日,奴委实见识到,其究指代何人!真介个污了奴往昔对此词的理解,浪费奴情感。打由今儿个开始,以后的日子里,谁若再于奴面前说道该词,名不副实者,看奴不打爆其脑袋,权当替其父教管不孝子!呸~”
一时之间,江采苹和薛王丛皆未吱应,唯独采盈一人夹在中间嘈切,难免越啐越激动,索性一股脑发泄了个痛快。可之于江采苹,闻采盈话里话外似有所逾矩,言辞影射有失分寸,心下不无堵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