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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大唐爱 完结+番外 (靑和)



换做以前。譬如李东,以及江家草堂的诸学徒,采盈压根无需纠结这点。只管与来草堂的人个个打得火热即是。且不论家境门第,人与人同是同等水平线上者,彼此间的顾忌自然少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宫外可大咧咧的与异性纵情勾肩搭背,宫内却与宫外分隔有道高高的宫墙,混入宫来的这些日子,时日虽短。但采盈已然从江采苹身上学懂,何为尊卑有别,何为繁文缛节,何为礼义廉耻,何为忍辱负重,何为本份,何为求全,何为当所为,何为不当所为。

是以,现如今在宫中,纵然不为己考虑,凡事凡时,采盈亦须替江采苹着想下,有所顾及江采苹的为难之处,而绝不可叫这宫里头比比皆是的狗眼看人低之人,看轻其与江采苹这对既无权又无势、且是从宫外乡野之地入宫门来的主奴才是。

反观李椒,原是甚为恼愤采盈,正是碍于其是广平王的身份,却楞是给个宫婢戏耍了,这才尤为不甘。然眼下,注目着采盈步步离去的纤影,李椒却莫名有分不忍,不忍再继续对眼前这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如影随形般咄咄相逼。

采盈的步子,似乎迈的格外重。尽收于李椒目,仿佛采盈每迈一步,均可感同身受在其身,踏在其心尖上。望着采盈那纤瘦的身影,李椒一时间不无迷蒙。采盈的削肩上,无形中仿乎压着不小的担子,那感觉,重的像极是李椒埋藏于内心深处已久的那份担负。

对于采盈,貌似李椒总有着不忍。说来,这早已不是采盈第一次莽撞李椒。早在长安城街头时,采盈就曾撞压过李椒一回,且,那次采盈是实成实地把李椒撞压在身下,足足长达一刻钟。李椒并未忘却那次的事情,仅是刻意的不愿提及,毕竟,之于李椒而言,那也是桩不堪,就好比今晨被采盈当猴耍一样道理。

也许,撞来的“孽”缘,才令人避无所避。日前采盈当街拦路那回,李椒的那辆马车,则再一次差点撞伤采盈。面对采盈的苦苦恳求,李椒终是未拗过采盈的哀诉,耳根子一软就应承将采盈携带入宫来。即便前不久采盈从百孙院私自跑掉,李椒怒不可遏于采盈的食言,多次派手下人暗搜采盈,可当善轩和善铬那日真把采盈活生生从梅林劫持回百孙院后,李椒却又冲采盈发不起火来。

再比如今日,纵使采盈再怎样激怒了李椒,李椒照旧对采盈存分不忍,手下留了不少的情面。否则,只需李椒一声令下,皇宫里有的是肯听从于其差遣的侍仆,只要其下了令,发话抓捕采盈,根本用不着其亲自“跟踪”采盈走这段路,别说是一个采盈,即使是十个采盈这道号之徒,必然亦早就被捕捉去天牢受惩,纵管罪不致以被严刑拷打,挨些皮肉之苦,总是在所难免。

但李椒却对采盈不忍出手。且,搞不懂其这份不忍,一次又一次的不忍,究是源自于何,为何只要看见采盈平安无事,其满腔的怨怒就好像煞为归于安落一般。而那久违的异样体味,又似时常让李椒缅怀起其那早故的生母,忆及幼时不管其如何耍淘,吴氏却从未对其疾言厉色过,而是但笑不语的静任之耍够脾性。采盈小小的一个婢子,虽然无以与吴氏相提并论,亦全不可相媲美吴氏的温柔贤淑之德善,却可勾起李椒的多情,往昔一逝不复返的落寞追忆,混杂上现如今的重重叠影,李椒对采盈的感情,浑然不觉间,也已是越为衍变复杂。

“奴参见广平王。”

正当李椒缄默着沉浸于采盈纤影时分,忽闻旁侧却是有人行礼。

待循声睇眄,见乃是个面生的宫婢时,李椒微敛神色。并未应言只字片语。

此刻,采盈走出并不怎远,尚在边走边嘀咕,生怕李椒不听其劝,再行追着其往前走。故而,本就留心着身后的动静。蓦地听见有宫婢对李椒施礼之声,采盈更为竖起耳朵,但觉这声音竟是耳熟。

“云儿?”不自禁回首侧目。却见那人是云儿时。采盈脚底瞬滞。

“采盈……”云儿望眼采盈,则是欲言又止。

斜睨仍然杵在原地尚未离开的李椒,采盈稍作犹豫,方面朝着云儿复往回返道:“云儿去打热汤水了?奴来同云儿一块担抬。”

李椒见状,面有微讶。眼见采盈走回来,不由自主往路边上挪了挪步履。

“无事。奴提的动,不怎沉。”李椒的动作,近落于云儿眸底。却令云儿为之心上一紧,倒也未显于面上,“汝等前时不是去司膳房讨赏去了麽?怎地这般快就回来了?咦。采盈,怎生就见你一人,彩儿及月儿呢?”

“月儿?”采盈刚要作势帮云儿担水的胳膊一僵,眨眨杏眼,半晌。才想起甚么似的,宛若醍醐灌顶道,“哎呀,坏了,奴怎就把这茬要事给抛之脑后了!云、云儿,奴不能帮你忙了,你且一人将水打回西阁去吧,奴还得立马立的去找彩儿和月儿!”

“采盈!”云儿就地反手拽住采盈皓腕,顿添焦色的关询道,“采盈,月儿俩人可是出了何事?”

“无、无甚,唉,说来话长……总之云儿甭担心,即便有何事也是奴有事,非是月儿二人,亦不关乎月儿的事,你大可安之。奴先走一步,且待回见奴再道与云儿听。”狠剜眼依是有胆量逗留在场的罪魁祸首——李椒,采盈窘困的抽回手臂,顾不上与云儿当场细说,便匆忙朝向通往司膳房的宫道疾奔去。

“哎,采盈!”云儿负手提着手中打满热汤水的木桶,满为焦忡地冲采盈后背急唤嗓儿,却在背对向李椒的那刻,纯瑕的眸子一闪而逝一抹深邃。

“可需吾助汝?”一上而下打量睨云儿,须臾,李椒不动声色开口问道。

闻见李椒询示,云儿方恍如幡悟地忙不迭转正身姿,垂眸迎朝向李椒,低眉屈膝欠身作应道:“此乃奴分内之事,奴诚不敢劳驾广平王。”

李椒了然的伫立着身,未再赘言,少时即率然抬步与云儿擦肩而过。

云儿侧侧身,权作为李椒让路之后,即也担着木桶接着步向翠华西阁。

祭灶的清晨,发生在宫道上的这一幕,短暂犹如偶遇,无可厚非,局中各人,实则却在紧锣密鼓的拨拉着各自的盘算。

片刻脚程,待云儿步上西阁前的阁阶,浅提衣襟跨入阁门槛,环视阁内,江采苹却并未在西阁。

“小娘子?”待将木桶平搁至屋角,云儿遂缓声寻向西阁里间。心想着,这一大早,就无人侍奉在江采苹跟前,江采苹许是坐乏了返去里间小憩。

西阁里间的床榻,收拾的平整利索,被褥等物皆整叠有齐。明显是有人特意拾掇过卧榻。只不过,江采苹并不在里间。

就在云儿为此疑惑不解的时刻,但闻有脚步声踏上阁阶而来。于是立刻走向西阁外间。

待转过西阁里间与外间搭隔起的那道珠帘,云儿只见江采苹正怀抱着两个摞成坨的木托盘,从西阁门外步进阁来。

“云儿打水回来了。”抬目看见云儿,江采苹美目含笑。

云儿略显愣愕,慌忙走上前,搭接过江采苹怀里的东西:“小娘子这是作甚?”

“今个不是小年麽?怎地亦需有点过年的喜庆劲儿不是?来,放这即可。”江采苹边示意云儿把托盘放下,边莞尔道,“每逢年节,吾那家乡,习俗吃炒玉米。”

听罢江采苹话味,云儿察言观色向江采苹神韵之余,谨慎地试探道:“小娘子可是念家了?”

江采苹娥眉轻蹙:“逢年过节的日子眼,谁人不念亲?”

似是被江采苹感喟之情有所染动,云儿面颊亦兀自黯然了分:“是呢,每逢佳节倍思亲。”

“云儿可有尝过,用饴糖粘结冰冻成块的炒玉米?”

见江采苹付之一笑,云儿如实作答道:

“往年里逢着这祭灶节,奴倒是吃过送行饺子。”

“‘送行饺子迎风面’,吾也没少吃。今年这小年,除了送行饺子,也让汝等尝尝吾家乡那炒玉米,可好?着实酥脆香甜着呢。”说话间,江采苹已是挽起袖襟,将托盘摊开并摆于食案上。

“小娘子言外之意,是要做炒玉米?”云儿微呆,赶紧向前,“小娘子,诸如择菜捣蒜的粗活,且是由奴等来做才为宜,小娘子怎好动手?”

“别介。”拉回被云儿拽过去的托盘,江采苹抿唇笑道,“过年嘛,开心就好,谁下厨还不是一回事?吾这嘴,入宫以来就被汝等惯的不轻,今个这炒玉米,吾亲手做才于心安称。再者说,汝等不见得知晓怎做,是不这理儿?”

“可是……”云儿则颇显为难。

“无甚可是不可是,汝等跟了吾,已是屈才,吾怎地还能让汝等连个小年也过不宽欣?勿要多说,只当是圆吾个年愿,还不成?”温言打断云儿,江采苹即开始埋首备料。丽颜却已不比适才那般雀跃。

云儿忙从旁劝慰:“小娘子这是道的哪里话?奴等能伺候在小娘子身边,实乃是奴等几世修来的福气,怎就成了屈才了呢?小娘子这般说,岂不是折煞奴等?唯有小娘子欣悦,奴等跟着小娘子,自是宽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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