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切动作完成之后,她才瘫坐在椅子上,喘着大气,四肢百骸也渐渐松驰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无处不是大汗淋漓的了。
身体逐渐松驰下来后,小礿的精神也跟着松驰了下来,感觉七魂八魄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回忆着自己刚刚像从鬼门关逃命时的样子,觉得有点夸张,但一想着路上遇见的黑影,又心有余悸。
看着空荡荡的寝室,侧耳搜索着四周的声音,空寂感又渐渐袭卷了上来,而刚刚经历的一切,又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小礿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电话正好响起。又是岳风打来的。
“喂,小礿,我们就在你寝室楼下面……”
“啊!”小礿难以置信地从寝室探出头去,楼下果然站着黄镛和岳风。
“你……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礿在电话里问道。转念,她又想到了一个更蹊跷的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幢?”
“嘿,我们想到你学校来散散步,就跟着你进来了……”除了岳风的说话声,小礿还听到了他的轻笑声。
小礿顿时僵在了原地。好个岳风,她还是败在了他手里。
“小礿,我们是来接你去吃宵夜的,你最好再收拾几个衣服,如果等下晚了,也好住我们那里——当然,我们会尽量赶在你寝室关门前,送你回来了。”
小礿发现,一切的顾忌,现在都阻止不了她往楼下冲去。她就像一个濒临冻死的人,楼下的黄镛和岳风,就是一团温暖的火焰。
当小礿拎着衣服走到楼下的时候,她看到黄镛正满脸灿烂地迎着她,而岳风刚在一边似笑非笑地抿着嘴,那个得意劲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小礿和他们吃完宵夜的时候,寝室楼的门,都不知已经关了多久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岳风故意留宿她的用意,小礿不是很明白,她想多半是因为师父吧。师父都为她准备了房间,黄镛和岳风总不能不让她来住吧,更何况是在得知她暑假落单,又试探出她胆小的情况下。
小礿对他们一步步撤去戒心的原因,除了黄镛是她的“远亲”,是师父和林玲夫妇的朋友外,更重要的是,黄镛浑身上下,都找不到让人反感的地方,他的眼神,清澈柔和地像一个单纯的少年。
当然,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小礿本身就是个对人不设防的人。
三个人回到别墅时,小礿第一时间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她一推开房门就愣住了,这个房间和她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别说家具了,连条凳子都没多过。
岳风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为黄镛开脱:
“你房间的家具还在家具厂里,黄镛今天刚刚下的订单。如果你不喜欢,撤单还来得及……”
小礿抑郁地看向黄镛——看他怎么解释,跟她打文字擦边球吗?
黄镛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好像他从来没说过房间里会有家具似的。
好吧,好吧。和黄镛对视了几眼,小礿就彻底原谅他了,她宁可怀疑自己刚才理解错了:黄镛刚才说的“挑了套家具”其实是看中,但还没有搬回家的意思。和黄镛相比,她宁可相信自己是个坏人。
当然,那个岳风,才是最大的坏人,一路都在设计她。说到设计,小礿这时正好看到,岳风进门时手上拿着的一件黑色斗篷,黑色斗篷下,正露出一块白色的塑料片,好像是面具的一角。
小礿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了,她狠狠地瞪着岳风,正磨着牙要张口,只见岳风把手上的东西往椅子上一堆,说道:“这是在你学校里捡的,也不知道是谁的。”
小礿把嘴边的话,顿时吞了回来。不过一看岳风的表情,她就看出,他这句话的可信度实在不高。
岳风也从小礿的眼神里看出了对自己的不满。他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道:
“小礿,您就别生我气了。常静大师可是郑重吩咐过的,说得让你多来住住,你要不来住,黄镛也住不安生呀!他和常静只是泛泛之交,不比你,是他带大的。你为了我们在这不来住,那我们不是鸠占鹊巢了吗?反正你这两天也孤单,等你室友都回来了,你再回去住,我们也不内疚了,是不是?……”
别说岳风说得合情合理,加理直气壮,小礿也顺着他给的台阶,觉得自己和两个男人“同居”的行径,也没那么可耻了,就算没有这一切的浮动理由,她也是不想任由自己的胆被吓破的,在恐惧面前,她一向没那么有骨气。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
照旧,小礿睡黄镛房间,黄镛还睡书房。黄镛睡前又到小礿房间来消磨了一下时间,小礿真怕他又在这儿睡过去。幸好,这一晚,时间一到点,黄镛就识趣地回书房了。
只要黄镛不睡在这儿,小礿是一点都不介意他过来找她聊天的。岳风跟她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非常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像黄镛,从一开始就对她亲厚有加,从里到外都对她有表达不完的善意,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的那种。而这种热情,他又表达得那么自然、亲切,毫无做作之处。再配上黄镛明净、温和的气质,好像对人的这种体贴、周到,是他与生俱来的性格之一,就算是放在别人身上,他也一样会这样做的。
每二天便是星期一,小礿又要去做家教。黄镛叫岳风每天接送她。小礿坚决反对,说自己会坐公交。不过黄镛坚持得比她还坚决,最后竟摆出了如果岳风没把小礿送到,他也决不去上班的架式。虽然他从别墅到店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上班高峰时,走路去比坐车去不知道要快多少,但小礿还是相信,他是宁愿坐在家里等岳风送完小礿再回来接他的。
对黄镛的这一怪僻,小礿吃早饭时已经暗示地询问过他:“适当地运动有益于身心健康,还有助于保持身材,比如可以让他的小肚腩消失”,没想到黄镛的回答竟是:“从前的读书都是坐轿子或骑马,决不徒步的”。小礿惊愕得差点被一口粥噎着。
她想,黄镛是“读书人”吗?其实这个时代,读书人或不是读书人的定义已经很模糊了,没想到黄镛这个活古董的脑子里,还装着这个词汇。想起黄镛的那些字画,小礿猜想,他肯定是受中国古代文化影响太深了。
在小礿被迫被接送了两次之后,她也不反抗了,算是默认了黄镛的这个安排。只是在心里有点觉得对不住岳风,害他两头跑。岳风的样子看上去倒挺乐意之至。
每天中午,小礿被岳风接回来吃中饭时,黄镛必定在等着她了。下午岳风把她接回来后,不出一小时,黄镛也会赶到。如此两三天后,小礿恍惚有了个错觉,这儿就是她的家,黄镛、岳风、惠嫂、姚师傅,是她的家人,她仿佛已经和他们一起生活很久了。
小礿入住的第二天,姚师傅就开始每天来问她,明天想吃什么菜,而小礿给他的答案总是最让他失望的:“随便”。
每次她要去洗衣服的时候,她的脏衣服也总是被惠嫂一把夺下,她说黄先生说过了,决不能让她动手洗衣服。
小礿这才察觉自己已俨然成了这个家的中心人物,她这个客人,好像有点喧宾夺主了。
所以,在入住第三天的晚饭后,小礿又开始打起了两个室友的电话。在听到其中一个说过几天回寝室住的时候,她毫不掩饰地喜形于色。
她挂掉电话抬起头时,发现黄镛正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第二天,她做家教回来的时候,黄镛已经在家了。院子里有两个穿电信公司工作服的人,正在园子里架梯子,拉网线。
小礿走到黄镛身边问他:“是岳风想上网了吗?”她知道黄镛是不用电脑的。
黄镛笑盈盈地看着她,“是给你装的。有了电脑玩,你晚上就不会那么无聊了,也不会老想着回学校住了……”
小礿顿时愣住了。听到黄镛这番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黄镛的这番心意,她是该感激呢,还是该回避?
她没想到黄镛希望她住下来的心,竟这么诚挚。这是他对人惯有的热情吗?跟黄镛执意送她昂贵的首饰比起来,他发现黄镛对她,不止是慷慨那么简单。
“小礿,放完假你再回学校住吧。你那两个同学,一会儿回去住,一会儿不回去住,都没个准的,你跟着搬进搬出,太麻烦。”在小礿出神之际,她听见黄镛跟她说道。
小礿怔怔地站在原地,继续出神。她这时想的,远比黄镛问她的要多得多。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山雨欲来,可是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感觉。她认识黄镛才一星期都不到,自打她第一次见到黄镛时,他不就是这么热情的吗?
周末的时候,小礿房间的家具就送来了。黄镛帮她挑的是一套田园风格的,款式虽清新简洁,但用料全都是真材实料的。
小礿原以为以黄镛的情趣,帮她挑的一定也是款古典式的,没想到黄镛竟选了套这么合她心意的。想着黄镛的心思如此细致如微,小礿对他的好感又深了一层。
刚出厂的家具,就算是全实木的,还是有股明显的化学味道。小礿的房间一下子还是不能住,她得继续睡黄镛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