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马车,约莫行了两个多时辰,抵达山下的小镇,池曲扬见她喘气急促,脸上病态的红晕愈发浓重,情知是一路颠簸所致,生怕她熬不住,便寻家客栈住下,不久伙计请来大夫,替颜红挽细细诊断完,又开了药,一夜就这么折腾过去。
颜红挽吃药吃得费劲,池曲扬只好一勺勺地往她嘴里灌,左手用帕子接着,耐心得就像喂着刚出生的婴儿,将近大半晌功夫,终于将那一碗药汁喂她服完。
池曲扬靠在墙角,将裹着毡毯的她轻搂在怀,闻入发丝间传来的芬芳,痴喃自语念着:“红挽,你一定要好起来……为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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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
颜红挽醒来时,整个人还在池曲扬怀中,呆呆的也不磕声。
池曲扬一直忙着照料她,彻夜未眠,直至天亮,也渐渐有些支持不住,抱着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许久后,猛然打个颤,再一睁眼,脸上溢满欣喜:“醒了?”
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松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不烧了……”
颜红挽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某处,一副懵懵然的模样。
池曲扬想她之前烧得厉害,人不糊涂才怪,连忙倒杯茶水,小心翼翼地端来:“先喝点水,等一会儿我就去叫吃的。”
随后客栈伙计送来几碟小菜,还有一碗温热的米粥,颜红挽咽不下别的,池曲扬只好喂她小口吃着粥。
“这是哪里呢……”颜红挽脑子终于清明了些,环顾四周。
池曲扬回答她:“是在客栈。”
“客栈……”颜红挽小小声地念叨着。
池曲扬动作温柔地捋过她额前的碎发:“红挽,我们已经离开染月山庄了,今后,我不再是池家公子,你与那个人……也不再有任何关系,我们找个地方,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颜红挽浑身发冷似的颤抖,低下头,咬着手指头。
听她不说话,池曲扬显得紧张,几乎是不安地问着:“红挽,你、你会后悔吗?”
“后悔……”颜红挽想了想,兀自一笑,“为什么要后悔。”
池曲扬脸上泛起局促的薄红,仿佛是羞赧的意味:“我自小虽衣食无忧,但也绝非吃不得苦的人,今后只剩下我们彼此……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只要你肯相信我……”
颜红挽启开两瓣嫣唇,但最终,只是软软地叹息了一声。
池曲扬执起她的手,将脸轻贴上去,像个孩子似的,充满浓浓的眷恋依赖:“红挽,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他近乎虔诚地伏在床畔,宁静的神容间又掺杂着淡淡欢喜,颜红挽忍不住伸手,有些想触摸他的头发,但那一刹心口酸痛欲绞,攥紧了手心,慢慢缩回来。
池曲扬痴痴地问着:“红挽,那你呢,你对我……也是真的吗?”
颜红挽蓦地笑了,淡如虚无缥缈的青烟:“什么真的?”
池曲扬嗓音不自觉地发抖:“你也真的……喜欢我么……”
颜红挽垂落眼帘,是幽华的月光流泻一地,半晌,点头轻应:“嗯,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池曲扬激动到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清俊的脸庞涌现出从未有过的狂喜与满足,紧紧拽着她的手,似乎想就这样注视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直至颜红挽颦下眉心,他才意识到力劲过大,松开手担忧地道:“你身子还虚着,再躺下寐会儿吧。”
颜红挽摇摇头:“躺了这么久,再睡下去,怕是就醒不来了……”
池曲扬惊得脸色一白,欲责却又舍不得,略略一叹:“日后,莫在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颜红挽显得若有所思,经过片刻,缓慢启唇:“你且替我取些笔墨来。”
池曲扬本想劝她多休息,可又不忍拂她,只好依言取来纸张笔墨。
颜红挽提笔蘸墨,低头轻咳几声,即在白纸上认真地写着什么。
将近两柱香的功夫,她才歇止,池曲扬忍不住问:“这是写的什么呢?”
颜红挽睫尖不着痕迹地颤了下:“是《天悦归宗》的心法口诀以及所有招式。”
池曲扬闻言,简直不敢置信。要知五年前,傅意画因意外获得《天悦归宗》的武功秘笈,习得一身罕见的绝世武功,从此在江湖中名声大噪,令得整个武林震撼侧目,因其招式蕴蓄玄机,深奥精妙,几乎无人能与封架,使得傅意画一时间名列为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天悦归宗》更被不少人为之窥图,但最后皆丧命于傅意画手中。
而天下间,能够施展出《天悦归宗》武功绝学的人,也只有染月山庄庄主。
池曲扬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颜红挽神容静若止水:“《天悦归宗》共分三式,为九转二十七个阶段,即便是他,也还差最后一式,尚未达到登峰造极之境。”
池曲扬如坠五里雾中,满脸疑惑地问:“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
颜红挽微俯下了首,绝美的轮廓埋在青丝的阴影里,颇有幽诡之态:“他对世人……自然是这么说的,可孰不知……孰不知……”是一种低微而破碎的嗓音,像燕儿被掐断了呼吸,道出石破天惊地一句,“《天悦归宗》,乃是家父所创。”
池曲扬震惊当场:“你父亲……他是谁?”
颜红挽轻吐三个字:“颜染台。”
纵使池曲扬涉世不深,却也听父亲提及过当年江湖上的一代盖世奇人颜染台,此人胸博万罗,风标超华,纵横天下,盛誉空前,可惜三十年后突然销声匿迹,使得无数武林高手寻觅多年,却依旧无迹可寻。
因震动,池曲扬黝黑的瞳孔一点点扩大:“你的父亲,居然是颜老前辈?”
颜红挽缄默。
那她为何,为何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池曲扬越想越觉得困惑:“既然如此,《天悦归宗》的武功秘笈,怎么会落入那个人的手中?”
颜红挽眼中逝过一抹隐匿而沉重的悲色,指尖微微颤抖,短瞬后又平复下来,只是淡淡地道:“我想过了,将这套心法口诀写下来,以你的悟性,不难领会其中的要点,只要你肯记背牢熟,照着上面招式勤加练习,有朝一日,天下必将唯你独尊,所向无敌。”
“也只有这样、这样才会让他……”最后一句,却是低得叫人听不清了。
纸张上记载着令所有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绝世武功。能够称霸武林,是多少英雄豪杰一生的目标追求,普通人定会难以抗拒,然而池曲扬表情一阵诧异后,马上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就算取得天下第一又有何用呢。”那时她的影像倒映在明澈温暖的眸底,好似镶嵌在清华剔透的璃玉中,他执起她芊芊无骨般的素手,眉梢眼角都溢满情深,有些幸福甜蜜地说着,“红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不知为何,颜红挽仿若被蜂蝎蛰了下,迅速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脸色苍白得像雪一样即将化掉:“我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池曲扬不以为意地调侃笑道:“你纵使是全天下最坏的人,我也喜欢你。”
颜红挽不说话。
见她闷闷不悦,池曲扬这才收敛笑容,改口道:“好、好,你别生气……只要是你说的,我照着练便是了……”说罢,将纸张仔细叠好,塞入衣襟里。
颜红挽烧退之后,精神好了许多,吃东西也有胃口,池曲扬总算搁下心头一块巨石,因心疼她的身体,不敢彻夜赶路,想着休息一晚,明日再起程。
深夜,颜红挽窝在被褥里睡意正浓,突然池曲扬急匆匆地撞开房门,颜红挽被惊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嘴里哝哝地嘀咕着:“怎么了,怎么了……”
池曲扬脸孔白如蜡纸,浮现不同以往的惊惶,迅速裹着毯子将她抱起来,离开房间。
出了客栈后院,便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池曲扬施展轻功,快若流星箭羽,凉凉的夜风刮过鼻尖,带着一丝血的甜腥味,颜红挽闻到了,忍不住问:“你受伤了吗?”
右臂伤口处的血慢慢染湿了单衣,他低下头,柔声安抚道:“红挽,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颜红挽眉心轻颦,烟色的眸子里流露出迷惘的神情:“我们要去哪里呢?”
池曲扬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把她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揉进身体里,完全变成自己的,小声重复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绝对不会……”
背后追袭而上数十条黑影,好似鬼魅般穷追不舍,池曲扬迫不得已停下来,左手小心揽着颜红挽,右手执剑与那群黑衣人厮斗,寻到空隙又立即逃脱,最后被逼到一处悬崖边,众名黑衣人迅速散成扇形将他们团团围住。
颜红挽被池曲扬死命搂于怀里,神情间仍有些恍惚,抬手掩住眼角,天端白银似的月盘正明晃晃地刺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