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灾星去了,以后全是福星在。去年你们家有事,今年怎么样,过去了就好。以后呀,姑奶奶好好孝敬您。”马氏说的话,让顾氏乐开了花,也奉承三奶奶几句:“凤鸾小呢,不懂事的地方多,这她管上家,以后还要三奶奶多提点她。”
说着话,丫头抱着湿淋淋的西瓜过来,顾氏嗔怪丫头:“怎么不擦一擦?”丫头方笑:“怕三奶奶走了。”马氏已经接在手上,掂一掂挺重笑道:“不用客气,我也不客气,我这就拿回家去。”
顾氏送她到大门上:“再来啊,记得再来。”等马氏的身影走远,顾氏让丫头关门,自己嘀咕道:“这么多的亲戚,可够凤鸾受的。”
马氏抱着个西瓜,怀里还揣着凤鸾的一副金钏。金钏再怎么样没有西瓜重,可马氏还是觉得怀里的重,手上的轻,拿捏着身子捧着西瓜去回家。
她的女儿如意儿来接,扑哧笑道:“咱们家几时买不起西瓜,您这是哪里寻的一个?”马氏也笑,伸手抚自己被弄湿的衣服:“你怎么知道是寻的?”
“不是寻的,怎么湿淋淋的,这明明是谁家在井水里浸的您拿回来了,要是卖西瓜,他弄上一车水,您还会买?”如意儿说过,马氏笑道:“看你机灵吧,明年到你婆家去,你也这么机灵说话,只讨一顿打!”
如意儿还是嘻笑着:“她打了我,我回来告诉您。”马氏笑道:“我说我不管。”母女两个人正说话,如意儿想起来:“才刚十一房的大爷二爷等您半天,您去哪儿呆了半天,还拿人家一个西瓜?”
外面响起来喊声:“三嫂,你在家里吗?”十一房里的郭氏兄弟郭有铭和郭有铮话到人到,木门是马氏回来时虚掩着没关好,“伊呀”一声过,郭氏兄弟走进来。
马氏故意皱眉:“这天热,你们不在家里找凉快?”郭有铭额头上汗锃亮,带着火气道:“哪里还坐得住?”郭有铮跟上哥哥,阴阳怪气地道;“三嫂,你想撇下我是不是?”
“带上你们有什么好?”马氏摔下这一句,转身往里面去。不用她让客,郭氏兄弟自然跟来。房中不客气寻就着门口顶风的椅子坐下,兄弟齐声问马氏:“你到底想怎么样?”马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想怎么样?我要问你们俩个想怎么样?”
桌子上摸着自己的水烟来吸着,马氏冷笑不说话。
如意儿切西瓜送来:“大爷二爷吃西瓜。”跑着找马氏一身是汗的兄弟两人眼睛一亮,一手一块拿过来,郭有铭先就是一口咬去西瓜尖儿,边嚼边道:“三嫂,我们的意思,这一次大家联手。”
“吭,吭,吭,”郭有铮大声咳起来,如意儿掩口笑往外走:“我这不是送西瓜来的,我这就走。”
郭有铭在后面吆喝一声:“好好绣你的嫁妆,天热也别偷懒啊。”马氏笑骂:“你们这当叔叔的,这是什么话!”
“三嫂,你笑了,嘿,你笑了就好。”郭氏兄弟一起涎着脸,马氏沉下脸:“说吧,有话别掖着。”
郭有铭闷头只吃,郭有铮抢到话头:“三嫂,你难道还不知道,汪家的那个女儿在咱们家当家,大家伙儿全看不惯。”
马氏故意道:“朴哥这身子不活一百岁,也活九十岁,他在,那是他媳妇儿。”郭有铮一针见血地道:“朴哥能活一千岁,他就是站不起来。”
“活一千岁的那不是人啊,”郭有铭插了一句。
三个人六只眼睛瞪着,郭有铭把手中西瓜皮放下,慢条斯理地道:“朴哥一天不和姓汪的圆房,姓汪的就不是咱们郭家人。”
“她算什么!每天在铺子里指三喝四,好似当家奶奶!朴哥没睡过她,她不过就是请来的一个好管事!”郭有铮再这样骂,马氏一动不动,水烟吸得呼噜噜响,只是听他们说。
水烟响声中,郭氏兄弟一人接一句地骂,马氏只是听。郭氏兄弟骂累了,马氏才漫不经心地接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啊,三嫂,你这是装糊涂,你这是装不知道,你这是……哎,三嫂,你又要吃独食了是吧?”郭有铭说着,马氏还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道:“我吃独食了,你们要怎么样吧?”
郭氏兄弟一起叫起来:“三嫂,有钱大家一起赚!”马氏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点着他们:“有钱和你们一起赚,败家子儿,我都想装不认识你们!是你们,先对姓汪的低下头,自己装孙子把铺子让出来,害得我们不得不让姓汪的一步。我自己的的铺子,我自己管着舒服,如今要听姓汪的指指点点,全是你们兄弟害的!”
“哎呀,三嫂,这话是怎么说,她厉害,大房里大嫂让她管事儿,大房里老爷子相信她,大房里朴哥也向着她,大房里……三嫂,你有能耐去大房里说,别和我们兄弟撒火儿,我们兄弟可是来帮着你成、事、的!”郭有铭是这样说。
马氏皮笑肉不笑:“要你们成什么事儿?”郭有铮把哥哥一推,自己开了口,是小心谄媚地半伏下身子:“这不是曹氏走了,是不是空一个窝儿出来。当初我就劝朴哥不要找三个,三个,这不是三个臭皮匠出一个诸葛亮,三个人走路要出一个师傅,三个人里头,肯定有一个脏的臭的,三嫂您说说看,我这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郭有铭插一句:“还有我的一片好心呐,”郭有铮改口,重新变换面上的戚戚之色:“我们哥儿俩这一片好心,”
“还好心,原本就是驴肝肺!”马氏干脆给他们来上一句,再稳坐着斜着眼睛等他们说道。郭有铮闭嘴,郭有铭上来:“这么着说吧,三嫂,咱们是亲戚,平时你帮我一把,我们兄弟也帮过你一把,你有时候上货,三哥不在家的时候,没了男人,你是不是要寻我们兄弟?”
马氏往地上呸了一口,把郭有铮这混帐话打断,郭有铮没觉察自己话不对,带上语重心长继续道:“亲戚们之间,要互相帮把手儿,朴哥现在起不来,怎么办呢,我们兄弟帮忙啊。”
“你们兄弟找姓汪的帮忙去吧,”马氏嘿嘿一乐,郭有铮往地上“呸呸”几声:“这是胡说啊,三嫂,明说吧,朴哥肯定还要再进人,不能再让他找那脏的臭的,姓汪的不是好东西,周家的女儿现在也管上家,可见不管原来多好,进到朴哥房里眼睛都只看钱。”
用手把胸脯一拍:“你,我们兄弟,要为朴哥寻一个!”
他雄纠纠气昂昂站着,郭有铭满意的看着,再看马氏,不错眼睛的瞅着,嘴里“呼噜噜”只有水烟响声。
有一时很寂静,没有人说话。郭有铮慢慢放下自己拍胸脯的手,郭有铭也露出惶恐不安。马氏总算不再抽水烟,慢慢抬起头,慢慢把水烟放在桌子上。忽然跳起来,扑到炕上拿起扫炕的扫帚,对着这兄弟两个人挥舞过去:“走,都出去!”
如意儿听到响动从自己房里伸头,见十一房里的大爷二爷两个人抱头乱跳着,被打出来,还试图反抗:“哎哟,三嫂,你疯了?”
“三嫂,好男不和女人斗,真打你不是我对手,哎哎,你看着三哥,也不能打他的兄弟!”
马氏把郭氏兄弟撵出门外,把大门插上,才拎着扫帚喃喃回来:“老娘跑好的腿儿,要你们来捡现成的!”
如意儿笑嘻嘻把头缩回房中去。
马氏离开周家是下午正热的时候,她才走没一会儿,满头大汗的长平过来接凤鸾,顾氏从来喜欢:“快走吧,回去别贪凉,让公子别贪凉。”
“我会给他盖的,”凤鸾在母亲面前,又要撒娇。顾氏打心眼儿笑出来,还要打趣女儿:“你给她盖,你自己盖好就不错。”
凤鸾噘高嘴上轿子里,顾氏忽然想起来,钻到女儿轿子里,身子在外,紧张兮兮地道;“有句要紧话儿忘了对你说,你听完我说话。”
凤鸾刚眨一眨眼,顾氏又钻出来对长平一个笑脸儿:“我再交待几句,她憨呢。”长平笑嘻嘻退后几步,让轿夫们也退后。
顾氏对凤鸾极为认真的交待着:“你现在能管家,我心里真喜欢,有一件事,你千万记住,才是我的好女儿。”
“我一直是好女儿。”凤鸾笑眯眯。顾氏也笑,又打断凤鸾这笑,很严肃地道:“你公公婆婆相信你,才让你管家,你手里要紧着些儿,不要放私,不要乱收人东西,你又不缺钱,又拿回来的那一千两银子,真的是公子给你的?”
凤鸾鼻子快要朝天:“当然。”再对母亲喜滋滋:“母亲,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说,我呀,再不是卖身的了。”
“啊,那你是什么?”顾氏心里一紧,一把握住凤鸾的手,凤鸾哎哟一声,更要噘嘴:“人家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她调皮地挤一挤眼睛:“公子说我病中侍候的好,把卖身契给了我,又给了那一千两银子,后来我说还他,他说留着买糖吃。”
到这里凤鸾笑得开心之极,郭朴说的原话是:“买糖人儿吃吧,再不会有人抢你的。”被凤鸾一顿抢白:“人家不提,全是你提。”郭朴才作罢。
顾氏明明开心,却道:“一千两银子买糖人儿吃,哼,你如今了不起,听着女儿,要好好的当家,不要看人家一点儿好处就把你公公婆婆和公子的好忘了,只顾着徇私情,那就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