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脸色有些白,但是还算从容。凌真能想到的,明日也能想到。但是从前从来没有其他人尝试过,清醒着做完,这是能够成功的必须前提!
他本来对这个方法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在听到应观潮的详细解释之后,觉得至少有五分可行,只要自己能够克服那种恐惧感!
明日看向凌真担忧的脸庞,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曾经也想过,和其它普通孩子一样,和她牵着手,走在路上。
“好,古有云长刮骨疗伤。今只是说说感受而已。我可以一试。”明日点点头,握紧了凌真的手。
应观潮看着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忐忑。满意的笑了笑,看起来边疆收的这个徒弟,确实又几分过人之处。
之后,应观潮和明日在讨论了更改了几日细节之后,又准备了几日,才进入了一个专门准备的房间。凌真和易山都想跟进去,被阻止,要求和白童一起等在外面。月明间入内帮忙。
关门之后,院中除了雪落的声音,便分外安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传出来。治疗的过程在凌真的眼里格外的漫长。从天刚亮,六个时辰已经过去。期间月明间不时出来吩咐准备些东西,或是端出一些血水来替换。易山在院中忙碌,还准备了简单方便的干粮,带入里面。
凌真定定的站在院里,看着月明间和易山的来来回回的身影。那么多的血,经过水的稀释,倾倒出来,将院中白雪染成淡红。这么久,他已经是清醒着的了,那他该有多么痛!
可是,她没有听见他的一声嘶吼,院中的安静,让她不安!若不是隐约能够听见屋内几人的轻声的交谈声音,月明间并无慌乱的表情,凌真甚至要怀疑明日是不是遭逢什么意外!
凌真的双肩有些颤抖,她克制自己不上前询问情况如何。她不敢想象,他遭逢意外的场景。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会坐在那里,微笑的看她。不论她在哪里,最后她回头的时候,都能看到他。
原来在时间的长河中,她早已舍不下他,就算无关风月,却也真心以待,深入骨血!
突然间,天地间一股灵气汇集起来,在凌真的身边徘徊旋转。凌真竟然感到自己的消失许久的道行,渐渐恢复。和筑基突破的情形很像,但又不是全像。只是须臾,那股灵气又消散无踪,让凌真来不及细想。她并没在意,全服心神,都放在屋内的那个人身上。
“凌姑娘放心,赛华佗吉人天相,定然可以痊愈的。”白童感觉到凌真的不同寻常,安慰道。
凌真默然,此时,他能否痊愈已经不重要,只要他能平安。她愿意陪他一生!
日将西时,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应观潮的脸庞露了出来,带着一丝满意笑容,道:“倒是个有骨气的,除了该说的话,其余的连哼都没有哼过一声。”
易山急急上前问道:“祖老爷,爷他现在到底如何了?!”
月明间随后出来,回答他道:“慢则两月,快则半月,即可下地行走了。”
“他还活着?”凌真的声音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她能够明白他无事了,可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她只想要再次确定,他还活着!
“活着。只是忍了太久,嘴唇全被咬出了血。”应观潮皱皱眉头,这丫头是关心则乱,不知道胡思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再看看凌真的神情,仿佛又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了。
月明间将凌真的表情看在眼底,上前几步,止住易山等人想要进屋的动作,只带她进入房中。
明日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额头鬓发完全被汗水打湿,贴在脸庞上,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嘴唇红肿,血肉模糊;床单上斑斑血迹让凌真觉得触目惊心。要不是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凌真都不能确定他是否活着。
“我看他刚才忍得太辛苦,让大哥给他服了少量的麻沸散,他睡过去了。”月明间给凌真解释道:“他现在不能搬动,双腿上的绷带每隔2个时辰要松开一会,再绑上,免得血流不畅。这些,都交给你了。”
“嗯。”凌真轻轻点头,而眼神再也没有从明日身上移开。
☆、渐行走不良终复 允誓言一生一世
欧阳明日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觉得双腿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束缚住,有时会涨得疼痛。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己身边。然后肿胀的感觉就会慢慢减轻些。过段时间,又是绷得死紧,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朦胧中,他能感觉到温柔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双手轻柔的为自己擦拭汗水,时不时有棉布轻轻润湿唇舌,然后再将一种感觉清凉的药物敷在有些火辣的嘴唇上。
他想知道是谁在身边,这人身上的馨香,让他觉得熟悉而欣喜。但是他又觉得格外的困顿,睁不开眼睛。他的五感,除了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的一切之外,再也不能调动其他。
隐隐的,他的心里有一个想法,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那么之前活活的受着一刀一刀凌迟样的疼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空气中有另外一种香气传来,掩盖住身旁人儿的气息。他有些慌张,他想要感受她,不想失去!
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肩膀,一下一下的轻拍,调子稳定轻缓。那种节奏,是他熟悉的。在很小的时候,有个人也用这样的节奏轻轻拍着他,让他安心。让他觉得,无论再什么样的情形下,只要她在身旁,他都能看见她温暖的微笑。
意识再次缓缓陷入黑暗,但是却觉得安稳,因为她在身边。
凌真按着嘱咐,按时的给他上药换药,衣不解带的照看了他两日。第三日傍晚里易山想要替换她,让她休息一下。不到片刻,明日便辗转反侧,不能安眠。无奈之下,易山只好再次找她回来,守在床边。
看着陷入昏睡的明日,凌真放下轻拍他的肩膀的手。他紧锁的眉头已经松开,呼吸平稳下来。苍白的脸色因为安稳而有了红晕。
应师兄说,若是他太早醒来,会对施术过程中的疼痛印象深刻。即使本身并不再受到损伤,仍然会感到疼痛,从而影响伤口的愈合,需要让他多睡两日。所以屋里的迷香已经过了两日,仍然没有撤下。
该有多么的痛,才能让他的痛觉延长到多日仍然不能消散的地步?这样的疼痛,他却一声也没有吭。他到底该有多倔强呢?凌真疼惜的抚摸着他的发顶,这样的倔强的他,却会轻易的对着自己说对不起。她还有什么好责怪他的呢?
凌真无奈的笑了笑,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都是枉然。这一切最后还是顺了他的心意,虽然她也因此而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屋里的炭火发出轻微的爆响声,凌真理了理有些酸疼的手腕,趴在明日的肩头慢慢的睡了过去。
明日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饿醒的。三天中,凌真只是用细软的竹管喂了些流食和药物进去。自然是不能满足成年人的胃口。
他睁开眼睛,觉得右侧的肩膀有些发麻,有什么重物压在肩头。微微侧头,那股朦胧中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原来,梦中那个人,一直是她。
明日回忆着当时的感受,笑的分外满足。他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但是,她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这样的待遇,还只有他很小的时候才有过了。
他轻轻将左手伸出锦被,握住她的手,却觉得凉。他这才发现她居然是趴在他的床头睡着了,连裘衣也没有披上一件。
明日皱了皱眉头,捏住左手上的金线,一甩手,缠上炭盆的一角,将它拉近了些。
凌真被炭盆移动的声响弄醒,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刚刚一抬头,却发现明日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眼前无限放大。她愣了半响,才发现两人的脸,贴的如此的近,几乎能够感觉到他的鼻息!
凌真脸色一红,用双手撑住床想要离远一些。却忘了趴了一夜,双肩发麻,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双臂一软,又跌了回去。惊讶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唇贴上了明日的脸庞!
明日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见她双臂无力,便挪动身体挡住她与床铺的接触,更伸手想去扶住她。却突然感受到脸颊上软软湿湿的触感,突然让他回忆起那夜带着药味却甜蜜异常的吻。
他有多久没有和她这样的接近了?好像并不太长时间,但是为什么他觉得是那么久,久到让他差点绝望!还好,她终于还是回到自己的身边。
伸到半空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将她拉进自己一些。柔软的身体,让他的心悸动不已。
凌真跌在明日的身上,并没有跌痛。但是这样的状态让她觉得分外尴尬,无奈双肩无力,只能侧了侧头,将吐息落在他的耳边。
明日环住她的手臂又紧了紧,耳边的吐息,软软的挠着他的心。让他滋生出一种想要把她狠狠压在身下的欲望!他动了动身体,双脚却传来一阵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手臂松开。
凌真听到他的声音,以为自己将他压倒,挪了挪身体,感觉双肩缓和些,才支起身体来。问道:“怎么了,压倒哪里?动到了伤口了?”
明日目光闪烁,语气分外的委屈道:“好痛。”说着还皱了皱眉头,用手抚着肩膀,表示他真的觉得很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