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想,我心里的寒意就越深。我担忧的这些,想来即便容成聿从不曾同我提起,却也是同样忧心的。只是世事实在无常,根本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除了小心谨慎,我们实在做不了什么。
不由在心底轻嗤了一声,尹月,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样畏首畏尾,妄自菲薄了?从前的尹月虽然进退有度,却全然不是这般怕事的样子。怎么,接连的打击让你怀疑自己了?还是说,你根本放弃自己了?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容成聿,那你一直以来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情势的确诸多不利,但因此而斗志全无,最终面对的,只会是满盘皆输,任人宰割。既然选择了和容成聿一道走这条荆棘路,怀疑能否成功已是无用,该发生的也总会发生。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罢,即便到最后什么都失去了,至少,还要留着对彼此和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
皇帝负着手在我面前踱着步子,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既不开口说话,也不示意我退下。据我猜测,通常这样的时候,他大概是在犹豫,只是,现如今有什么事会让他在我面前犹豫?我实在是想不透。
耐心候着他一圈一圈地踱步,过了许久,他终于站定,沉声道:“贤儿在山阳监督河工时,查出了当地贪腐的案子,被绊住了手脚,回朝的日子怕是又要推迟一阵了。”他怎么突然说起贤王了?被绊住手脚……这就意味着,说不定容成聿会比贤王先回来,若真能如此,我们就有机会商量对策了!
第二六一章 所谓伎俩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六二章 撞破奸.情
心下一阵暗喜,我不露声色地垂着头,只等皇帝继续往下说。“你……罢了,先回去吧,孤还有些折子要看。”我从容的福了福身:“容月先行告退,皇上国事辛劳,还要保重身体才好”,客气了几句,见皇帝摆了摆手,我才退出了书房。
小遥在门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我出门的的时候,她正在同福公公低声闲聊。见我出来了,她忙迎了上来,一旁的福公公也随着她到我身前行礼。“福公公,皇上操劳国事十分辛苦,就有劳你多多照顾了”,福公公连连点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自然自然,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倒是郡主,实在是体贴入微,不枉皇上如此看重郡主。”
我只笑笑没有接话,点了点头便带着小遥离开了康寿殿。福公公算是皇帝的心腹了,皇帝有什么打算,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数,同样的,他状似无意的几句话,也常能起到不可小觑的作用。对此人,还是客气敬重些为好。
出了康寿殿,我轻声问小遥:“方才你同福公公说什么呢,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小遥笑着眨眨眼:“小姐你猜!”瞧着四下无人,我伸手在这小丫头额头上点了一下,嗔道:“你这小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还同我卖起关子来了!快说,你们究竟说什么呢!”
小遥吐吐舌头,笑道:“小姐进屋那么久,我在外头没事做,反正皇上书房外头也没有别人,不怕被人瞧见了说三道四,我便同福公公闲扯起来。我们说的,不是别的。正是近日里宫中盛传的趣闻……”说到这儿,小遥又忍不住捂嘴笑了,见我瞪她。才勉强收了笑意,左右看了看,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听福公公说。最近宫中上下都传遍了,说祀王爷和祀王妃的落霞殿里整日吵闹不断。摔杯砸碗的声音不绝于耳,再这么下去,广储司里的杯碟瓷器怕事都不够补的了!”说完,小遥又哧哧笑了起来。
我停下步子,定定望着小遥:“此话当真?”“比珍珠还真!”小遥一个劲儿的点头。我沉吟了片刻,没有说话,接着往前走。小遥迈着碎步跟上,见我不说话,也不敢出声。
我早就料到祀王和李思韵不会过得顺当,但这未免也太过火了些,闹得这样人尽皆知,丢的可是整个皇家的脸,也亏的皇帝居然一声不吭地由着他们闹。不过,依我看,即便皇帝不插手,太后皇后总归会绷不住插手去管。至于能不能管得了,就不好说了。
对此,我倒是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我同那李思韵远日无缘近日无仇。没必要笑话人家的家务事。说起来,虽然不怎么愿意想起,但我心里对祀王多少还是有点歉疚的,纵然他喜欢我是他自个儿的事,怪不着我什么,但总归是我让他生了这份念头,说到底,我也不能算是全然无辜。
“小遥,这事儿你听听就算完了,莫要拿出去同别人嗑牙,事关皇家体面,虽然现在无人出面惩治,但总会有人收拾残局的,你莫要一时不慎,做了那炮灰。在宫里过活,比不得宫外的自由自在,有些话,听进去了也得烂在肚子里,别人说不说是别人的事,你自己却是千万莫要淌那混水的。可明白了?”
“小姐教训的是,是小遥失了分寸”,小遥垂下头去。我拍拍她的肩:“行了,知道了就好,别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我看了倒不习惯!”小遥这才扬起脸来,笑着说:“还是小姐好!”
听了我一通说教,小遥老实了许多,默默跟在我身后不再出声。走了一阵子,我突然想到容成聿从前住的翊阳殿去瞧瞧,和他分离了这么些日子,我连睹物思人的机会都没有,既然现在出了毓淑宫,就索性去翊阳殿看看吧。自从容成聿离宫分府后,翊阳殿一直没有易主,想来那里也没有什么人的,我这会儿过去,应当不会被人看到。
“小遥,你可知道翊阳殿怎么走?”宫里的青石路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模样,饶是我如何努力的想要记路,只要身边没有宫女太监带路,我定是会迷路的,更不用说记住那根本就没去过几回的翊阳殿该怎么走了。
小遥偏着脑袋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小姐不在宫里的时候,德妃娘娘曾派我去翊阳殿取过些东西,路……大抵是记得的,不记得的地方,想来走着走着就能记起来了。”我不放心的问:“不会迷路么?”小遥忙不迭摇头:“不会不会,只有小姐才会迷路呢!”
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加上我想去翊阳殿的愿望十分强烈,竟鬼使神差地由着小遥带路了。被小遥带着左拐右拐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眼见着周围景物渐渐变得荒凉,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不靠谱的一个决定,这丫头还敢说自己不会迷路!这明明就是迷路了!
“停停停!别走了!越走越远!”我拉住还想往前走的小遥:“这就是你说的‘去翊阳殿的捷径’?你倒是说说,哪里‘捷’了?是不是我不喊停,你还准备带着我一路走到黑?”小遥尴尬的笑了笑,吱吱唔唔道:“小姐……本来……本来是有条捷径的……可……”
她正念叨着,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完了完了,要是被人撞见我带着小遥在皇宫里面乱转,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还是先躲起来吧,等人过去了再说,我可不想被人质问为何会跑到这样荒凉的地方来。
一把捂住小遥的嘴,不由分说的拖着她藏到一旁的杂草丛后面,我探头探脑地往外瞧着。小遥在我耳边小声问:“怎么了啊小姐?”我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指了指草丛外面,小遥顺着我的动作往外一瞧,连忙捂了自己的嘴。
见她消停了,我这才往外瞄,这一瞄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外头站着的正是那时时想着无事生非的婉妃!真是奇怪了,她跑到这荒凉的地方来做什么?也没见她带贴身的宫女。倒是这一身衣裳穿得是十分的花哨,发髻绾得比平日更加俏丽些,瞧她这一副含羞带怯,既急切又紧张的模样,难不成……她是在……偷情?!
玉帝啊,这种秽乱后/宫的事儿,该不会真让我碰上了吧!这、这叫我情何以堪呢!我这边又窘又好笑,婉妃那里倒是一副春意泛滥的模样。没过一会儿,又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我透过草丛一看,来人装束似乎是侍卫模样。天呐天呐,真的是偷情!我还是先逃出去吧,偷看别人偷情是会长针眼的!
慌忙的打量了一下身后,我悲哀的发现,此处除了这个杂草丛,皆是一片荒凉,连个断垣残壁都没有,我根本不可能在不惊动二人的情况下溜走,更何况我还要带着小遥,这不是不可能,而是根本不可能。这可怎么办呐,难不成真要留在这里观赏人家偷情?
小遥双手捂着嘴,眼睛却是睁得老大,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看看我,惊讶得不知做什么才好。我无奈的在心里长叹,罢了罢了,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事已至此,总不能跳出去说:“你们的丑事被我发现了,还不快快走开!”
且说我正是窘迫的时候,外头私会的二人却是火热了起来。那侍卫刚走到近前,婉妃跺着脚便娇嗔道:“你这死人!跑哪儿去了!到现在才来,叫我一番好等!”那侍卫忙掬起一捧讨好的笑脸来,安抚道:“这不是临时被队长叫去训话了么……呃……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该罚该罚!美人儿你且说想怎么罚吧,全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