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初低声恳求:“我想见见老将军,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萧齐道:“等你的伤好了,我就陪你去看他老人家。”
雁初微露喜色:“多谢你。”
伤重虚弱,药性发作,身上忽冷忽热,加上又说了这么多话,雁初很快露出疲惫之态,萧齐看她再次睡去,取帕子替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然后才出园往里面来。
卧室内,琉羽坐在床上无声抽噎,两眼更加红肿,几次想要起身冲出去,丫鬟们在旁边劝阻,见萧齐进来,连忙都作礼退下。
“她害我大哥!”琉羽又要往外跑,“我要杀了她!”
萧齐扣住她的手腕:“羽儿,你冷静些,如今你身为当家夫人,这样闹成什么样子!”
“当家夫人?”琉羽越发激动,横眉指着他,“你还好意思说,萧齐,这后院的事哪一件是我说了算的,你摆个动不得的人在我面前,处处迁就,她说怎么就怎么,她一脑你就责备我,这便是当家夫人的颜面地位?”
“这些是我的疏忽,让你受委屈。”想她痛失兄长,萧齐虽恼火,语气倒也软了些,“但今日之事是你不对在先,你还要怎样?”
琉羽咬牙道:“我要怎样?萧齐,我大哥究竟是被谁害的,你真的相信她?”
萧齐没有回答:“凡是需要有证据,你太冲动了。”
“什么证据,一定是她!”琉羽冷笑,“她就是想报复我,你还袒护她!”
萧齐道:“是我辜负她,她要恨也是恨我,如何会报复你?”
当年琉羽秘密换信,且有秦川琉林派人半途截下急报,导致越将军父子求援不得而战死,恰好后来军中查出奸细,萧齐也没起疑,此刻见他这么说,琉羽心虚,一时语塞:“她……恨我抢走你。”
“好了,秦川将军的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你放心。”萧齐忍耐着安慰了几句,琉羽渐渐的被劝住,略有消停。偏偏此时丫鬟又进来报:“枫园的丫头来了,说雁初姑娘身上发冷,怕是不太好,雁初姑娘……想见王上。”
“伤势加重了?”萧齐站起身,先前因见她刑风箭伤痊愈,加上对用户之间的信心,竟疏忽了冰流寒气的严重,此时既悔且痛,再想这种时候还会惦记自己,又是欣喜又是心疼,立即就要去枫园看。
琉羽顿时大怒,厉声道:“萧齐,你若走出这门,从今往后便不许见我!”
“琉羽!”萧齐轻轻吸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她……当年你是突然现身战场,她才会受伤坠入冰流,冰流之寒素为焰国人所忌,寒毒发作定是生不如死,我已为你伤她,如今只是过去看看,你何必计较。”
“我跟去战场还不是担心你,”琉羽涨红脸,“你竟为了她怀疑我?她练过武,怎么可能被我伤到!她根本是故意的!”
“事情因你而起,你不出手,她能故意?”
琉羽道:“我不管!要我放心也行,你现在就把她送走,送给南王……”
萧齐怒道:“我云泽萧齐还没死,妻子就要送与他人,这是你一个当家夫人该说的话?”
琉羽冷笑道:“妻子?既然她才是你的妻子,你又何必管我!”
萧齐道:“我就去看看,你何必不能大度些?”
“舍不得了吧?”琉羽竖眉道,“那个贱女人害了我哥哥,你去看她,还让我大度些?她越夕落是你的妻子,我又算什么!萧齐,我不求名分跟了你这么久,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大哥吗!”
连日不得清净,萧齐本就是强忍怒气,闻言终于挥开她的手:“你哥哥出事,如何怪我?当初是谁执意让他跟使队去的?只为迁就你一个妇人,导致今日之事,是我糊涂,你身为后院之主,原该好好料理内事,让我省心,谁知连日不得安宁,还要我内外收拾,你不知自省,反来闹我!此事是否与她有关,尚无证据,你出手伤她,她没计较,你还要如何!气量如此狭隘,一口一个贱女人,你那些善良和好性呢,都到哪里去了!”言毕拂袖离去。
寒气透过被子往外冒,充斥着整个房间,被子上都有了薄薄的霜色,丫鬟们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伤,都吓得失了主意,唯有红叶明白,急忙吩咐众人生火盆,忙得团团转,雁初倒是早已习惯了,此刻合目躺在床上,神智极清醒的。
秦川琉羽不出手,萧齐怎会这么爽快答应再让自己见老将军?自己不受重伤,他又怎会放松警惕?眼下老将军这边只差一步而已,反倒是那株紫芝有些麻烦,此去风火泽极为凶险……
正想着心事,周围忽然安静了。
雁初睁开眼:“你总算来了。”
萧齐趴着床边看她,手撑着额头,方才还忙成一团的丫鬟们全都不见,想是被他吓跑了。
“听说师父受伤,徒儿心痛啊!”他抚着胸口说完,不知从哪儿取出一粒红色的丸药,“徒儿带来了药呢,这是我的眼泪,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雁初奇道:“你的眼泪?”
萧炎道:“我身负邪火灵,我的眼泪当然可以暂时压制你身上的寒气。”
雁初道:“我是在奇怪,你会流泪?”
“为了师父,徒儿做什么都愿意。”萧炎长睫低垂,语气甚是动情,“我用冰和辣椒抹在眼睛上都没用,后来我想,师父真的死了,我将多么无趣,然后就哭了。”
雁初瞪他。
“当然是骗你的。”瞬间,俊脸上真挚之色收尽,邪恶的笑荡漾开来,萧炎捏捏她的下巴,将丸药递到她眼前,“这是我路过厨房时顺便拿辣椒泥和泥巴捏的反正你又不会吃。”
雁初别过脸低哼:“你以为能骗到我?”
萧炎丢开丸药:“不信吗,我真的哭过,那是初生第一世,可惜无尽的轮回,还有不灭的记忆,让我将这世上之事都看完了,知道自己的前世来世,不用担忧生老病死,也就厌倦了喜怒哀乐,哭的悲伤,我早已忘记了,看你这么躺着,我真想知道病了是何种滋味啊。”
有的人想忘忘不了,有人却为记不得前事而烦恼,雁初无奈地笑:“哪有想自己生病受伤的,你当真是个疯子。”
萧炎饶有兴味地看她:“被宿命玩弄至今,我很庆幸我只是疯了。”
雁初吃力地撑起身,苍白的脸毫无血色,模样楚楚可怜:“萧炎,你还是不肯帮我一次?”
“徒儿理当听从师父的命令,”萧炎摸摸脸,“可是西朎风歧威胁我啊,求你原谅徒儿的懦弱吧,虽然你美得令人心动。”
雁初道:“报了仇,我就跟你走。”
“如果是之前,我也许会同意,”萧炎道,“但如今我的花已经开了,快要结果,我和你一样不想放弃。”
雁初留意到话中问题:“什么话?”
萧炎道:“世上最珍贵的花啊。”
雁初这次真的震惊了。
那盆残花会结果!连永恒之间都说没可能的事,他如何做到的?难道他的血带有邪火灵力量的缘故?西聆君肯赠花与他,完全是借此束缚他,估计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萧炎道:“在它结果之前,我不想出任何意外,西聆风很擅长制造意外,我必须听他的话。”
雁初暗道无奈,做最后的努力:“你怕他?”
“收起激将法吧,他的能力,我现在不想去试探。”萧炎站起身道,“大哥快来了,不耽误你演戏,徒儿便离开了。”
看着他走出门,雁初叹了口气,也没露出太多失望之色。
萧齐连夜请医诊视,京城几位名医守了一夜,至次日清晨,雁初身上的寒气才逐渐减退,接下来数日,雁初都卧床调养,萧齐下朝就过来陪她,琉羽只在心中暗恨。待伤势稍有好转,雁初再次提起见卢山迟之事,萧齐没有食言,果真备车带她去了。
驻军扔在,半山上西风萧瑟,屋外的白菊花都已开了,素花墨叶衬着竹篱茅舍,真有几分清隐农家的味道。
卢山迟站在篱笆旁,见到雁初只点了下头,视线落在萧齐身上:“丫头记得我这个老头子没得说,定王几时也这么有闲心了?”
萧齐扶着雁初见礼:“伤才好些,她就闹着来看你老人家。”
雁初笑道:“上次我就保证会择日来看望老将军,岂能失信。”
卢山迟仔细打量她,问:“怎会受伤?”
任凭那惊疑的目光审视,雁初垂眸:“前日出城,遇上一些来历不明之人。”
卢山迟皱眉询问两句,听说伤势已无大碍,这才舒展双眉,示意二人进屋。
雁初望望边上开得正盛的菊花:“花开得好,何不就在外头坐着说话?”
因为她受伤的缘故,卢山迟果然依了,服侍的军士搬出桌凳,奉上热茶,三人就坐在花旁说话。
萧齐道:“五色地乡的事,我曾让人送了消息来,老将军可曾看过?”
卢山迟道:“相王得雷泽国支持,是坐定了地皇之位,但地国与我焰国毕竟不相邻,眼下不足畏惧,何况将来相王登基,地国与雷泽国,冰国与牧风国,四国只会被此牵制,哪有闲暇插手焰国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