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力咬了咬下唇,蹲□子柔声问小人:“纵儿想去书院读书吗?娘本想寻个师傅在府里指导你,这不好吗?”
纵儿看着姚遥,想了一想,回道:“纵儿只想去书院看看,大爹说那里有许多同纵儿同等年纪的孩子,会互相成为玩伴。不过,纵儿听娘的。”说罢,小人捉了笔,提手去醮墨。
大公子立在门口,轻咳一声,要张嘴说什么。姚遥却果断道:“不知我能否同去。”
大公子怔了一下,想了一忽儿,回道:“你一向颇在意名声,要不,日后,我另派车送你去看看?”
姚遥有些绝望,是呀,自己身份呐。她低头,应道:“好吧,让大公子费心了。”
大公子瞧她那样子,头回解释道:“你放心,正午前定会回来。”
姚遥瞧着纵儿抑不住喜悦的样子,心下为自己的决定宽慰,孩子好才是真的好,自己的想法未必真的适合他。如此一想,她便也努力将心放一放,拉着小人换了外出的衣服,再披件斗篷,才拉着纵儿跟在大公子身后一直送至门口。待他上了马车,出了大门,才索然无味地转身向回走去。
大门外的纵儿一待府门关闭,便大嚷着停车,但车还未曾停稳当,小人便已站在车辕上,顺着大公子伸过的手势跳到其马背上,一路高笑着随大公子骑马远去了,带动尘嚣四起与欢快并随。
姚遥慢慢回了书房,无甚精神地倚在窗棂前望那高高院墙,将军府邸,墙高二丈有余,圈个妇人普通人总是绰绰有余的,可圈住自己的真是这院墙吗?姚遥动了念头思考,却越想越觉得心下憋闷难过。想着自己的顾虑,发现那枷索分明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着实怨不得旁人。
姚遥愤愤地将窗子合上,坐回椅上运气,明年一定要出行,明年开春一定要成行,不过三月半载的,将纵儿留在程府由山水照应,自己了了心愿,还回自己的山庄,轻松,自在,活得也舒坦。本来,生活待自己就不公,自己再不寻些活头,怕是连纵儿娶妻生子都瞧不上了。姚遥将负面思想抛开,摊了画稿聚精凝神,自来了程府,已是很少画了。
日头渐升渐高,只是愈近冬季,不显温暖罢了。姚遥已在大门前站了二刻有余,自差一刻午正姚遥便在此候着,直待到现在,未听到门外有任何声响。她实在不该将大公子的话当真的。
直至午正三刻,才闻听府门外的喧嚣声,姚遥立时挺直了脊背,命道:“开门。”
大门“咣咣当当”的打开,先是听得一人疑惑道:“怎么是府邸正门?”随后是擂缰住马的声音。
姚遥定睛看去,在门前停着的是一辆蓝昵四角,颇为精致的马车,后头随着两辆拉杂物的车子。并非早上带纵儿出府的马车。
姚遥狐疑,却见那车帘已被撩开,自车上跳下一粉裙蓝比甲的俏丽女子,她立在车前,先是四下打量一翻,才拿过车夫递来的脚蹬,伸了手道:“太太慢些。”随后,那车内便伸出一纤纤玉手,腕上翠镯亮莹莹,缓缓搭在小丫鬟的手上。那女子分明是要下得车来,却听得远处蹄踏作响,姚遥远目,竟是大公子怀前抱着纵儿纵马而至,爽朗笑声不断,听起来两人心情极为愉悦痛快。姚遥面上也带了喜气,足等了近半个时辰,可算将人盼回来了。
16、第16章
大公子驾马至府门前,当先见到那辆蓝呢马车,便擂马绕其走了一周,车夫点头哈腰,瞧那架式却是并不认得程承池,姚遥正觉奇怪,突听得程承池在马车前定住,淡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车门前的小丫鬟缩身噤声,没了刚下马车时的眼神放肆,瞧那样子,分明很是惧怕大公子。马车里那本要下车的女子此刻已是缩回了手,听闻程承池如此一问,半晌儿,才娇笑回道:“公子既是要久居京里,妾身自当前来侍奉。”
姚遥听那声音分外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而此刻大公子却是冷笑道:“妾身?侍奉?你是什么身份呐?”说罢,一摆手道:“车甭下了,打哪来的回哪去,别妄自尊大了。”
“等等。”车里的佳人也顾不得矜持了,一甩帘子,人便站在了车辕上。姚遥就说嘛,怎么听着这声儿这么熟,赶情儿是个老相识,春枝呀。
春枝一袭青冬色锦锻夹袍,头上佩着翠玉首饰,加之腕上那镯子,整个人倒显得颇为贵气雅致。
姚遥微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冤家,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能碰得到,也不知,她跟大公子到底有何瓜葛。
那春枝一出马车,便瞧见大公子怀里的纵儿,立时变了脸色,姚遥瞧她表情分明僵硬,扯了半天嘴角,才露出一个半夹生表情,看着纵儿,柔声问道:“公子好福气,只妾身不知,公子何时有的小少爷?”
大公子一皱眉,呵令道:“放肆。”
姚遥见春枝腿有些抖,却仍固执地站在车辕上不肯回车厢内,渐有行人避且看之,姚遥觉得影响不好,只好轻咳一声,道:“大公子,先回府,再叙话。”
纵儿一见姚遥正守在门内,立时转首高兴地叫道:“娘,我回来了。”
“嗯。”姚遥柔声应道。
大公子与车辕上的春枝一齐向她看去,大公子听了姚遥的话,只微点了下头,而春枝却是惊道:“怎么是你?这孩子是你的?那……”春枝纤手高指,顿时失时了礼仪。
大公子在旁拿着马鞭敲了一记春枝,春枝抽气收回手,听得大公子沉声道:“象什么样子。”
春枝缩了头,抚着手上立时肿起的一道个红淋,低眉撅了嘴,门房此刻识趣地将马车并行李车一同拉进府内。一众人等一同回了程府,大门由内慢慢合上。
程府家仆训练颇为有素,此刻见各位主子站在院内似有话讲,便自发的该隐的隐,该退的退,便是跟前随侍的,也跨出几步避到了远处,春枝早被小丫鬟扶了下来,纵儿从程承池怀里挣下来跑到姚遥的怀里,亲亲热热的腻了一会儿,姚遥有心抱着纵儿回玉竹院,可瞧着春枝那委屈难过的样子,而程承池只皱着眉竟是不想让其入屋,气氛颇为诡异。无法,只好姚遥先开口道:“大公子,春枝姑娘远道而来,去前厅堂叙话吧。”
大公子扫了她一眼,点点头,先前迈步走了。
春枝却是抬眼白了姚遥一下,随在大公子身后行去了。姚遥心里这个气呀,白愣自己?给你脸了,怯,让大公直接轰你回去拉倒,懒得理你呢。
姚遥站原地想了一忽儿,唤来大公子随侍,本想嘱他,自己要带纵儿去用午食,不便同去了。
却见前头大公子止了步,转身对着她道:“你也同来。”
“我?”姚遥为难的道:“纵儿要用午食了,我还有旁的事情,且,您和春枝姑娘……”
姚遥解释一大堆,只是未待说完,大公子一句话便给打了回去:“你与春枝算是旧识,同来叙叙也好。纵儿给妈妈们,事事你来亲为,要那些人还有何有?”
姚遥真想炮轰回去,只是瞧着一旁春枝和众仆人,只好将话吞了回去,跟纵儿道,宝贝先去用饭,稍后娘去陪他。
小家伙异常懂重,张了手被抱到妈妈怀里,转脸还道:“我会自己吃饭,娘忙着。”
姚遥欣慰地点点头,却眼光扫见春枝那愤恨嫉妒的眼神。姚遥便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回来,还是这般没见识,情绪如此外露,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逢着自己,面上是藏都藏不住了?姚遥摇摇头,咱不害人,也万不得被人害了,敬而远之吧。
三人一同去了厅堂,有丫鬟奉上茶,姚遥执杯子浅啜,等着两人说话,反正,她与春枝的交情又不甚好,没啥旧可叙。可等了半晌儿,却是无一人说话,姚遥扫了一下两人,只见大公子只知皱眉沉思,而春枝也是一派小媳妇样,委屈万分的堆坐在椅上。姚遥挑眉思量片刻儿,只得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道:“春枝姑娘自何处赶来?”
春枝撅着嘴,嗫嚅半晌儿,才戚戚哀哀地开口道:“自大理来,足坐了两月马车,好在路上遇一护镖的车队,否则,公子恐难再见到妾身了。”说罢,两眼一红,竟落下两滴泪来。
姚遥只觉大煞风景,这萌对着大公子卖,让她不由得想起,当初春枝对程承宇那股子不离不弃,非他不许的架式来。这真是,够忠的哈,哪个是她主子,她对哪个主子一心一意的。
大公子脸色差得很,听了此话,道:“谁许了你自大理过来的?不老实的呆着,随意出门,出了问题都是自找的。”
“呜……”春枝那两行泪立时便大了起来,泣道:“公子将妾身置于大理,常年征战。可如今天下大定,还独留妾身一人于大理,这如何说得过去?”
“行了,你什么身份你不是不知,不要口口声声什么妾身妾身的。”大公子不耐地打断道。
“公子怎这般无情?怀堂是你我的孩子呀。”
“够了。”大公子暴怒,拍桌而起,厉声道:“你不配提怀堂的名字,那日就是念着怀堂方将你自承宇手中带走,若知你是这种女子,我应当时由着承宇处置了你。”大公子迫人气势全开,姚遥在旁不由地躲了躲,话说,大公子暴怒起来,姚遥觉得压力颇大,而下座上的春枝早瘫在椅上了,嘴唇嚅动,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