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是个书生,急急忙忙捂着眼睛,脚下不稳地退了出去。
“扑哧……”她心里不好受,可那人的动作好笑,她实在忍不住。
阿祉也因着这声笑,表情好看许多。
他抚着她的发,指间柔软。
“云儿……”粗噶低哑,唤着她的名。
小楼一愣,咳了咳,撑着他胸膛直起身子,粉嫩的唇微微肿起来,泛着水润的光泽。
他看得心头一紧,等意识到,自己已经俯下头。
小楼别开脸,他的唇落在她脸颊上。
“你带我到这儿做什么?”她笑了笑,故意转移。
他倒也不恼,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道:“我带你去。”言罢拉着她的手绕过月老泥塑,在正前停住。连犹豫都没有,撩起下摆跪下。
她一愣,手上一紧,被他强拉着跪在他身边。
他拜了三拜,起身,拿过香案上放的竹筒递给她。
“啊?”
“求签呀。”他笑,凤目流转。
她怔怔接过,拜了拜,这才开始摇晃竹筒,一根竹签掉了出来。
阿祉捡起来,又牵住她的手,往外面走。
出了正殿,前方就有解签的摊子。他在摊子前站定,将竹签递过去。
老先生接过,看了看,念出上面的字:“五十八签。”接着放下竹签,笑道:“恭喜姑娘,这是上上签,”说着取出签文,仔细读出上面写的东西:“乘时如利,勿辜倍酬。雨过平堤,帆满挂舟,利在攸往。”
“先生可能说仔细些?”小楼问。
老先生抚着长胡须,笑笑:“此上上签,乃久旱逢雨之象。雨后沟河水满,便于舟船出行;风吹帆满,风至之象;挂舟,船行。天时地利,都占全了。”
“真的?”阿祉扯出一个大大的笑,与她道:“今夜总算没白出来,你看,求了这么个好签。”
老先生又道:“签虽好签,但卦里还有话提醒姑娘。”
“是什么?”阿祉问。
老先生笑道:“乘时如利,便是要把握好时机,如此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勿辜倍酬,意在提醒姑娘,莫要辜负,莫要错过。”
眼角瞟过阿祉,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若真是如此,倒要谢谢先生了。”小楼笑道。
阿祉拿出银子放在桌上,又牵住小楼。
“困不困?”
她摇摇头。
他笑:“那好,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出了月老庙,骑马沿着护城河走。
天下护城河,以宸州最宽。河中栽种莲藕,供官家食用。每年六七月间,莲藕可摘,也是宸州一道风景。
她适应了一会儿,已不那么惧怕与马儿亲近。只是幼年的恐惧一直藏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
他察觉她的窘迫,走了一会儿,便道:“咱们下去走走。”
“好。”
她如获救赎。
七月七,河面上漂着许多花灯。荷花儿的、蜻蜓的、桃子……各式各样的造型,燃着微光,从城内一直流出来,铺了满河。有的被花叶绊住,滞留不前,有的顺着水一直向前,转眼消失不见。
她走到河边,坐在一块石头上,伸手将花叶拨开,那花灯得了空,立刻打着旋儿漂走。
小楼偏头一笑。
他不自觉放软了眼神,柔得如那烛光。
“真漂亮。”她赞叹,“我在宸州这么些年,倒没心思注意过这些,只觉每天都是一样的。”
她说得平淡,他却是心中一痛。撒开马缰,也不管那马儿到处走。
“云儿,从今往后,我带你去看更好的风景,好不好?”
她一愣,转过脸,微紫的眸子含着疑惑。
对上一双黑沉凤目,认真得叫人心颤。
她微不可见地一抖,别开眼去。
手上一热,已是被他握住。
他凑过来,手脚有些僵硬,深吸一口气,大胆地从侧面抱住她。
小楼一震,没有推开。
他得了鼓励,越发放开手脚。双手从她右侧环过,手掌一上一下,贴着她腰间的肌肤。柔柔地触着,并不乱动。
下颌支在她肩膀上,鼻尖碰到她的耳垂,莹白如玉的肌肤染上些微粉色。
他一呼气,她一阵瑟缩,反应可爱得不得了。
“好不好?”他被这气氛感染,双目微沉,语气不自觉带着氤氲的暧昧。可这重复的问,认真得很。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低低地回答。
他蹙眉,片刻又按捺下去。
放轻了声音,庄重回答:“云儿,我不是宸州人,如今在这待了太久,我必须离开了。”
“你跟我走,好不好?”
她双手环在胸前,搓了搓手臂,忽然道:“好冷,我们回去吧。”
他一愣,不想逼得太紧,只好点点头,“好。”
回去的时候,没有骑马。
他一手扯着缰绳,一手牵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轻轻挣了挣,没有挣脱。
他仿佛一无所觉的样子,只管牵着她往前走。
到了街上,人多起来,摩肩接踵的。他怕冲散,攥得越发紧了。
路过一处小摊子,摆着许多小物什,皆是成双成对。做工算不得出彩,材质亦是一般,要是往常,他连一眼都懒得看。
可此刻忽然就拔不开眼了。
“你喜欢哪个?”他回头问小楼。
小楼以为是他让着帮忙选,所以凑过去瞧了瞧,指着其中一对鸳鸯佩道:“这个好,雕刻虽粗略,但胜在形态天然,倒也俏皮可爱。”
他点点头,拿了她说的那对,付了钱,仔细揣在怀里,这才继续往前。
等回到醉笙阁,索渊还在屋外等着,那一树柳条几乎被他折了个精光。书墨抱着满怀,身上落了许多叶子,偏生满面笑意,笑眯眯地望着索渊。
他送她进了屋,连水都没喝一口,便道:“那我回去了。”
她低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快看!”他忽然指着窗外大叫一声。
小楼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过头,但觉颊边一热,待回过神,他已跑出了屋子,笑声远远传来。
书墨在屋外喊:“明天还来不来?”
对象是索渊,却没有人回答。
她有些沮丧,但还是宝贝地把满怀柳枝小心放到一处,拍了拍衣裳。
进了门,看见小楼立在那儿,面上现出浅浅梨涡。
“姑娘今儿玩得可是开心?怎地人都走了,还在笑着。”她故意打趣。
却见小楼一愣,转瞬敛了笑,脚下一动,想到桌边坐下。
书墨眼尖瞧见,又道:“咦,这是什么?”走上前,伸手挑起小楼腰间佩戴的东西,“真可爱。”
☆、第一百二十六章 若待得君来向此(六)
小楼低下头,看见方才帮着阿祉挑的鸳鸯配,一只戴在自己身上,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系上去的。
垂手摸了摸,指尖冰凉。
书墨转瞬忘了玉佩的事,又移到索渊身上,笑道:“姑娘不晓得,原来索渊与阿祉少爷是从小一处长大的……”
她絮絮叨叨说着,小楼好似都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等她讲累了,打发她去休息,自己才偷得清闲。
挑起珠帘一进里间,耳边一声清淡嗓音,含着轻笑:“怎么不答应?”
小楼一怔,脚往回缩。
“你不知道你到底错过了什么。”那人笑道,甚至仿佛为她有几分惋惜。
小楼迈出的脚收了回来,手放下,珠帘哗啦啦一声,左右摇晃,互相撞击,发出细碎声响。
终于还是把人隔绝在两边。
她微微福身,“世子。”
他淡淡“嗯”了一声,忽然道:“你不想从良?”
“不是。”
他笑:“那为何不选阿祉,他是绝佳的人选。”
她低着头,像是有些厌烦与他说话,眉头一直没松开,“我在等人。”
“等谁?”他问。
她不说话。
于是他也没再问。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响起她的声音:“天色已晚,世子如何还不回府?奴家身上乏了,想要歇息。”
“你倒是直接,”他嗤笑,片刻后问她:“我若让你随阿祉同去,你要什么条件?”
顿了顿,道:“只要你说得出,我必定办到。”
她笑起来:“世子费心,云儿不知自己竟如此重要。”眼里忽然涌上一股泪意,她顿了顿,调试一番才道:“天下美人如云,随意一个皆可,云儿并不算如何出色,阿祉即便一时喜欢,也必定难以长久,世子何不重新寻找一个绝世佳人?”
她胸口堵得厉害,只管捏着腰间的佩玉,冷声道:“南宫小姐若是知晓世子苦心,必定感动至极,一生相许。”
“哗啦”一声,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谁告诉你的?!”他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