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舒服,又靠近几分。
“再睡睡,待会儿才有精神。”
她“嗯”,然后靠在他身上,慢慢眯了眼。
等眼睛捕获到光亮而醒过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她眨眨眼,逐渐适应那点红光。
既温暖,又带着清晨的寒凉。
他的外裳披在她身上,只露出巴掌大的脸。额头抵着脸颊边沿,左手垂在腿上,右手与他交握。
“呃……”
“醒了?”
她一动,头顶就传来他的声音,没有汹涌澎湃,却叫人温馨:“我正准备叫你呢。”
小楼揉了揉眼睛。
太阳露出半张脸,泛着红,俏皮地登在远山顶上。
那红光仿佛离他们很近,近到触手可及。
她不自觉伸出手,描摹着形状。
从没特意看过日出。
原来这样美丽。
他下颌摩挲着她的发顶,笑声低沉,“我寻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地方,人家说,这里看日出最漂亮。”
“云儿,长安有一座山,唤作碧霞,那儿的日出,竟是碧色,你若喜欢,我带你去,好不好?”
“长安城满街都是桃花、梨花,水边还有垂柳,花开时节最是好看。在街上随意走着,都能接了一身的落花,香气盈人。”
“城外也有一条河,比宸州的要大许多,索渊最爱去那儿垂钓,不过常常一天都钓不上来半条鱼。有时还被渔人家的孩童戏弄,将他推进河里,你不知道,那场景有多好笑……”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低低道:”云儿,你同我一起笑他,好不好?”
“你做这些,就是想把我骗去长安?”她笑问。
他点点头,“嗯,骗你跟我走。”
她问得直接,他回答得更加直白。
他静静等着她的回答,那太阳挣脱了云彩,红霞万丈。
从离她那么近,到离她那么远,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后天花魁大赛,结束后,我告诉你答案。”她道。
他心头一喜,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应了声“好”。
小楼眼角一闪,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索渊悄无声息地立在那儿。
……
两日转眼过去。
花魁大赛当日,整座宸州城都沸腾了。
醉笙阁从前一日晚上就忙乱着,今日一大早,小楼被书墨强行拖起来,换了衣裳,乖乖坐在妆台前,由醉笙阁中梳发手艺最好的老人给她梳发。直到正午,才一切妥当。
藕荷色抹胸,外罩白底点梅短衣。下身朱色长裙直至脚踝,腰间三色丝绸系带,垂在身侧,风一吹,飘然恣意。
上绾惊鸿髻,眉心点朱。
眸中一点微紫,绽着琉璃微光。
“姑娘定是百花丛中最美一朵……”梳妆的老妈子不由赞叹。
小楼笑了笑,没有说话。
书墨赶忙掏出银子,将人谢了送走。
屋外人来人往,沸腾的开水一般。
小楼心生厌倦,杵着下颌,百无聊赖:“都怪你,这么早就弄好了,要怎么熬到晚上。”
书墨干笑两声,辩解道:“姑娘冤枉我,我是怕待会儿梳妆的人多了,抽不出人手……要不姑娘看看书,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小楼点点头,“去拿来。”
书墨忙小跑着去藏书的小柜子里随意抽出一本,屁颠颠地拿给小楼。
她接了,随意翻两页。
是《三生记》。
前朝的本子,讲的是官家小姐与落魄书生,看了两眼便没有了兴致,随手丢在一边。
书墨观她脸色,小心翼翼道:“要不……要不我去把琴抱来,姑娘抚抚琴,聊作消遣?”
她一想,更觉心烦。
“我出去走走。”言毕拂袖,几步出了门。
在花园里走了走,不慎瞧见钰萍脚步匆匆。
“唉!”她喊了一声。
钰萍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眶红肿,怯怯地请安:“云姑娘。”
“怎么哭了?”小楼问。
她抽抽鼻子,哽咽道:“我家姑娘病了几日了,现下已是花魁大赛,强撑着要去,我担心……”
小楼大致明白为何,想了想,道:“我记着张妈妈那里有一味药,吃了几个时辰间精神会好许多,只是隔日越发疲惫些罢了。你去问问你家姑娘,若是愿意,便去向张妈妈讨一颗来吃,若是不愿,也让她保重些自己。”
钰萍如获至宝,当下谢过她便去了。
“你不是一向与她不对头,如何今日反倒帮起她来了?”
小楼低头拂一拂裙摆,淡然道:“一家子姐妹,哪里有什么对不对头。”
回过身,君娆一身的素色打扮,倒有几分小楼往日的样子。
君娆一顿,笑道:“云儿怎地穿起了这些个颜色,我记着你的舞一向清丽悠然,这副打扮,岂不是古怪。”
小楼一笑:“有劳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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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璃本来早就发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传上,刚才才发现……
☆、第一百三十章 若待得君来向此(九)
话音方落,书墨一路小跑过来,喘气道:”姑娘,轿子准备好了。”
小楼应一声,越过君娆走向书墨。
因小楼早早打扮好,又不耐烦等其他人,木姐便许她先行。
比赛场地设在碧湖边,高高的舞台临水而立,周边众多花船。
客人可以用银子购买一朵红花,若是喜欢哪位姑娘,便在她表演的时候将花儿扔在台上,结束自有人收拾,到时凭着花数来定胜负。
“姑娘,咱们要先上阁里的花船么?”书墨探了帘子问她。
小楼略一踌躇,点头道:“也好。”
风大,书墨怕她着凉,取了披风系着,让她搭着手下轿。
落地的第一瞬,环顾一周。
宸州的花魁大赛十分闻名,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各地才子、游人,所以碧湖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书墨撑起纸伞:“咱们走吧。”
她一路走得极慢,眼角扫着四周,却没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心底说不清为何有些空落。
时间过得极快,仿若一眨眼,天就黑下来。
她坐在船头,整个宸州热闹至极。
河边花船数不胜数,各种颜色的花灯亮着,在夜里随风而荡。因为人多,连冷也不觉得了。
紫艳来的时候,面色果然是好的。看也不看她,径自越过,在她身前坐下。
木姐坐在最前。
“姑娘……”小楼手边一股力,她低头,书墨凑上来,小声道:“外面一个小孩子,说是有事告诉姑娘。”
小孩子?
她疑惑,但还是起身。
木姐注意到动静,有些不悦。
小楼也不顾,扭头便走了。
留下书墨尴尬地立在那儿,憋了好半天,才干笑道:“我家姑娘不大舒服,去解手。”
木姐这才好一些。
小楼走到船边,岸上站着一个小男孩。
她问:“你找我?”
小孩子点点头,回答:“有个姓楚的哥哥让我来找你,说他在北城门那儿等你。”
姓楚?!
小楼脑中一道亮光划过,顿时浑身僵硬。
小男孩也不等她反应,继续道:”他说只等你三刻钟,你若不去,他便走了。”言罢甩手跑开。
“哎!”小楼想叫住他,但脚下一动,绊到船沿,整个身子立时朝前扑去。
幸好斜里伸出一只手,牢牢扶住她。
她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提着裙摆,朝小孩说的地方而去。
碧湖在城南,要去北城门,若是跑着,也需两刻钟。可他却只等她一会儿……
是把哥哥带来了么?
她不敢想。
越走越快,渐渐小跑起来。
来到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她穿得美艳,自然少不了看她的人,甚至有几个男子借着人潮拥到她身边。
小楼不管不顾,硬着头皮往前冲。
“驾!”
远远一声大喝,行人惊愣,下一瞬,快速地让出一条道。
驾马之人来势汹汹,挥鞭狠戾,马儿嘶鸣,光影一般穿越过来。招惹来一片咒骂声。
小楼被人带着往路边偏去,她急得眼睛一热,口中连连说着:“借过……借过……”
乞求被淹没,落在人群中,渣滓都不见。
忽地腰间一紧。
“啊!”身体凌空而起,她吓得尖叫,可转眼落在马上,被人紧紧箍着纤腰。身后温暖,她眨眼,终于将焦点聚在那人身上:“你……阿祉?”她鼻子囔囔的,话音有些粗。
他没有低头,墨黑的眸子紧盯前方,手中挥鞭不停。
“阿祉!你做什么?!”她越过他肩膀,瞧见后方索渊亦是骑着一匹黑马,紧紧跟着。“放我下去!”
他好似没听见,眉眼间一股煞气。握缰的手蜷曲着,青筋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