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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玉篱 (树玄藤)


“玉篱总归要长大,却不会走歪路。”
玉篱妈抬起的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就落下来把玉篱的手全全地包裹在掌心。
“是我们无用……”
玉篱却不愿再让母亲悲戚。
此刻,很多之前不甚明了的念头变得清晰。
这些日子,玉篱的汗水落在土壤里,心里的负担却少了几许。天上的雨水打在身上,却让浮躁的心沉静。流汗,吃苦算什么?看着一块块地在自己手下变样,看着塘里的鱼随着自己的手欢快跳跃,玉篱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什么,浑身充满了力量。不在如那斩断脚手的毛虫。
玉篱扪心自问,假如好好上学,四年后得来的生活会是怎样的?玉篱不知道。可是要问自己想要的生活是怎样的?不就摆在眼前?自己爱,爱自己,努力维护的家。为了这个世上最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人,担负起责任,不迷茫,不惧怕,每天脚踏实地。
玉篱站起身来,声音更坚定。
“我和娟子差不多大小,多少了解她。最是清高的一个。我想先和她聊聊。妈呢,也可以找娟子妈聊聊。我们把他家的态度估摸估摸,到时候爸再出面也有个谱。就算谈蹦了,也不算什么。咱们不是还有下一步?总之铁石了心跟他们耗上,不信没结果。”
如此细致的安排,前后左右都想到了,不由得玉家夫妇反驳。成或不成,看得出闺女下了很多心血。玉篱爸一锤定音:“就先这么办!”
心里有了底,一家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玉篱爸更是长久以来未有地一脸轻松。让玉篱妈沏了壶茶来,坐在桌边。又让玉篱把蒜搬下来,父女俩一起掰大蒜。间或又惬意地呡口茶。一会儿给玉篱说哪些蒜排进土里长得快,哪些蒜看着大瓣,却是空的。一会儿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闺女笑,问玉篱哪里看来的这些花花点子。
玉篱想说: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又在心里连连否认。一点儿也不想做温顺和软的小白兔,从今以后,就算不能做那展翅翱翔的鹰,也要像母鸡护小鸡一样看护着这个家!便只笑不言语。
玉篱妈接了玉篱在地里的活儿,这会儿挑了趟谷草回来。在院子里看见父女俩和乐的样子,嘴角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对策二)
☆、第二十四章晴天

村长王德友家有对宝,这是众所周知的。
女儿王利娟是大双,儿子王利海是小双。一双儿女刚出生的时候,王德友从部队退伍回来才一年,就被众人推上了村长的位子。王德友欢喜。别人家偷着藏着生二胎,只为有个儿子传宗接代。自家光明正大就一举得俩,儿女双全。且两个孩子一出来,就给自己带了好运道。族谱里的字辈也不顾了,直接把个顺风顺水的“利”字,嵌进了两个孩子的名字里。听说那年,娟子他妈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就过来了。
娟子和小海长大了,也给王德友夫妇争气。一大一小,换着做年级里的第一。到了考中学,又专门住到县里外婆家,上了城里的中学,并不像玉篱,学校虽是重点,却是农村中学。玉篱在小学的时候,和双胞胎同校,同来同往的,也算熟悉。弟弟小海调皮捣蛋,却更容易亲近些。娟子却长得细眉细眼,瘦高个。每次跟她搭腔,被那淡淡的眼神一瞧,莫名就拉远了距离。
娟子难搭上腔,顶多自己脸皮厚点就罢了。为难的是两姊妹大多数时候住在城里,要想找人还要费一番周折。
玉篱暗自寻思着,手里的活计也没停下。
昨天玉篱妈已经把田里的谷草搬了一半堆在院子里。睡了一觉起来,出人意料地太阳却露出了红艳艳的脸。
玉篱也顾不得手肘子上一动就生疼的口子。趁着爸妈不在意,赶紧抹了点药水。又从抽屉底下翻出了个创口贴粘上,就下地去帮忙。
玉篱妈说得不错。这种田耕地,靠庄稼吃饭,真是看天眼色的营生。像才过去的这个星期,不大不小的阴雨绵缠着,想干什么都不能放开了手脚。大太阳一出,必须得抓紧了,把拉下的都赶回来。不然错过了节气,庄稼长势,收成,一环扣一环的,都会受影响。
现在是十一月份,田里的稻谷都收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种冬小麦和排蚕豆的时候。割了稻谷空下来的田,得抓紧时间挖沟控水,晒田。如果是种蚕豆,除了杂草,再把蚕豆点下去也就成了。种冬小麦却要麻烦得多。等田控干晒好,还得请了人用机器翻地,细耕。最后又靠人开畦,施肥,播种。
玉篱照着父母往日做的,把工序默默算了一遍。越算心越急。阴雨了这么久,想来接下来的几天再不济也不会又下起来。最好今天把谷草搬完后,再把沟开出来控上水。一次做不完也不要紧,明天却最好都弄完了。余下来的几天,管他天晴天阴不要下雨就好,赶紧把水控控,再把杂草除了,剩下没做的,也不用这么赶了。
心里思量着,就把想法和玉篱妈说了。母女俩从吃了早饭一早出来,一口气干到了日头当顶,也没歇口气。
看着只剩最后一挑谷草就搬完,玉篱妈喊玉篱把草带回去,就先在家歇着,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过来。
玉篱却笑着说道:
“这挑草太实诚了些,我还得吃两年饭才搬得动。”
玉篱妈知道玉篱心疼自己。瞪了玉篱一眼,“还有心思说笑。”
也没再说什么,挑上谷草回了家。
玉篱妈走后,玉篱沿着田埂用镰刀割着干枯了的杂草。
锄头还在家里,得等玉篱妈这趟回去,一会儿才带过来。带了锄头来,两人才开始挖沟控水。等到田控干了,得放一把火,把田里干了的杂草,稻茬都烧得干干净净。这其一是除草,其二,也权当给地里施肥。
玉篱现在就是为这个做准备。贴在田埂边的草,是不好烧的。一不小心火窜过界就烧着了别人家的地。这不,因为自己给自家地里放水,才惹了一场是非。玉篱先把田埂边的杂草割下来,聚拢在田里,等到烧谷茬的时候,一起就烧了。干净利落。
“哟,这不是玉篱嘛。下地干活呢?!”
一个妖娆的声音响起,玉篱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再怎么模渀,那外地口音还是隐藏不住。
玉篱直起腰来,顺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来人。
站在对面田埂上的,不止王泉儿老婆一个,还有那天在村口跟自己耍泼的王二婶。
玉篱心下一笑。倒是都聚齐了。
事后细细想起来,这王泉儿两口子,实乃是自己家和王大富家起这么次纠纷的功臣呢。再联想到这承包鱼塘的事,这夫妇俩的用心实在太小人了些。至于王二婶,大概是因为她家祖田的事,把怨气发到了自家头上。蜀子捡软的捏,村上怪不上,就把自家当仇人,正是是非不分。这两家,倒是什么时候结成了同盟?
玉篱换了个礀势,把重心挪在左脚上,仍旧一眼不发地看着两个人。
王泉儿媳妇看玉篱这不理不睬的架势,脸上有些放不住。转头对王二婶无奈地撇撇嘴。
玉篱看得真切,不屑地笑了笑。
笑容落在王二婶眼里,粗亮的嗓音就传遍了一整片田。
“玉篱,听说你被学校开除了?我说呢,见着长辈也不招呼,这要明白的,还知道你是羞得慌。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以前似的……,啊?”
话也不说全,留了个尾巴,就得意洋洋地斜眼看了看王泉儿媳妇,做了个“你明白的”的表情,又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玉篱。
玉篱一股火冲上来。累了一大上午,滴水未进,喉咙已经干得冒烟。刚才忙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倒是觉得生疼生疼地。使劲又咽了口口水,才不紧不慢地说。
“做王二婶的小辈?玉篱可不敢。这一口一个刀子的,有哪家的长辈这样奉赠小的?玉篱才活了十九岁,见识实在太浅,等我逢人打听一下,是不是有这样的规矩,问好了,再来给您端茶道歉,你觉得呢?”
“玉篱不答话,是有些事想不通。倒是要请教下两位。按说,玉篱也才二十不到的人,这二十多年不在学校就在家,有事没事也没往两位身上凑,到底是什么时候踩了两位的尾巴,还是挡了两家的道?要让两位见了就似母鸡见了米,不要命地啄?!”
玉篱声音平静,嗓子微哑,任谁一听,却都能听出那份镇定从容,那份无所畏惧。
王二婶哑了一哑。玉篱的话让自己的耳朵隐隐发热。这小妮子倒是才几天不见就大变样了。被自己镇得一言不发的时候,也不过才几日前,什么时候这样伶牙俐齿了?
玉篱看着有些失措的王二婶,懒得再多看一眼,弯身继续干活。吃惊了吧?不过才几句话,就架不住了?看起来也不过是纸老虎。想自己,白天家里的事要忙,晚上还左思右想,为了这么些人,那么些流言蜚语,真是不值。
玉篱懒怠理这些人,王二婶却是要面子的。旁边还站着王泉儿的媳妇,怎么说自己也比她大了一辈,怎么能在个小丫头片子这里把脸面丢了?王二婶想到这里,硬着头皮又往上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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