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定的。这么多人还供不起个大学生?这孩子想得太多了些。绝对不能让她回来!”
这却不是王七婶慌慌忙忙找玉篱妈的原因。王七婶睃了眼玉篱妈,这才犹犹豫豫地起了话茬。
“接到村上通知了吧?……”
玉篱妈却是一点不显惊讶,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王德友来说的。旁的没提,只说村上开会说鱼塘重新承包的事,让明天晚上去村委会。我这心里憋得慌,这不赶早去塘子里看看。”
自己一点点挖出来的,又拾掇了这么多年,这才像个样子……说不气闷,谁都不会相信。
这还算好的,还没跑去大吵大闹。
王七婶了然地点点头。见玉篱妈还算稳得住,开口也容易了些。
“我和他爸这两天琢磨着,这事吧,是不是也该给玉兄弟透个口风?一来,这事看着越来越大,怕是瞒不住的。与其突然让他知道,心里难受,不如缓着点好。二来,玉篱爸历来是个极有主意的,这事,我们这些榆木疙瘩想不通泰,兴许他行?”
玉篱爸的确是个极能干,脑子好使的人。可是俗话说,胳膊掰不过大腿,况且如今又没了一条腿,再强的人,也有气短的时候。王七婶这前半句话是实打实地蘀玉家着想,后半句却是起的宽玉篱妈的心思。不过话一说完,就觉得听起来不是那个味儿。这么多全胳膊全腿的人,把事情往玉篱爸这么个没了条腿的人身上推算什么?难不成其他人还都在边上看着?王七婶想到这里,赶紧看了看玉篱妈,只担心她也想岔了。所幸,玉篱妈一副思索的摸样,好似并不介意,又想到王七私下和自己商量的事,心里这才放下。
玉篱妈这几天来,人虽闲着,心却备受煎熬。先前百般刁难玉篱,都让玉篱给坚持了下去。索性就做个甩手掌柜,把家都丢给玉篱,让她彻彻底底体验体验生活的不易。这样一来,也还是打的让她知难而退的主意。几天下来,玉篱却愣是咬紧了牙关,硬挺着。不说断了那个心思回学校去,倒是越忙越有劲头的样子。适得其反,这是玉篱妈始料未及的。才将将好没多久的口里,一夜又起了疮。到了后两天,真还就是没了精神,躺在床上养着。就这样,这死丫头还是不悔改。
王德友来家的时候,玉篱妈还在和丈夫掰扯。这几天愁着女儿的事,倒是把这件大事一时丢了开。一时又急又悔又恨,玉篱端水过来的时候,伸手就给了女儿一下。玉篱却也不避不躲,不偏不依地被打了个响亮的耳光。
玉篱妈想到这里,心里都还止不住地懊恼。玉篱长到这么大,这可是玉篱妈第一次动手。因了昨晚这一出,早上也躺不下去了,也不想在家和玉篱面对面,就去了塘子里。如今有了王七婶劝慰着,把一肚子苦水倒了一半,人倒轻省多了。
“你说得不错。我起先打算着,能一手把这事办好?p>也省了多少口舌,多少操心今看来,倒也不必K倒是比我想得中用得多思倒是活泛!?p>
王七婶听着,一顿。
玉篱妈却是想着这几天玉篱爸的态度还有些缀然。自己和女儿都闹到了这个地步,明眼人一看也能猜着个**分。玉篱妈既着急上火玉篱不肯去学校,又担心玉篱爸知道了伤心难过;要好好教训教训玉篱吧,又怕惊动了玉篱爸;还有家里,地里,塘子里,大大小小若干事。任是随手挑起一件来,都是让人劳心费力地。四面八方的烦恼一股脑扑来,玉篱妈只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就这样,还咬紧了牙撑着,不就是顾念他都这样了,怕他心里更苦楚?没想到,这里自己撑不住倒下了,他倒好,事情只差一层窗户纸就捅破了,还能装聋作哑,任由女儿想干什么干什么。这个家,真是要乱了!
玉篱妈想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又对王七婶解释。
“昨晚王德友来的时候,玉篱他爸也没避开。我都没提什么,倒是他说年前就隐隐有人提过重新承包塘子的事。想来,就算以后有什么,心痛归心痛,倒不会措手不及了……”
想到这里,不由心里又生疼。想当初挖塘子的时候,有人就跟玉篱爸开玩笑:人都当牲口来使。可不是?那大半年,玉篱爸天不亮就去挖土背泥,一整天下来,也只吃饭睡觉能歇歇。牛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玉篱妈像是对王七婶,又是对自己说。
“不管怎样,这塘子我拼了命也要护住。他们要也行,只要不怕背人命。”
王七婶吓了一跳,慌忙劝道,
“可不能乱说话。什么死啊活地,你要有什么,玉篱和她爸可怎么不办?路是人走的,办法也是想出来的。我们就不是诸葛亮,我们还这么多臭皮匠。可不是当年你说给我听的?!”
玉篱妈正要破涕为笑。这王七婶现在拽起文来,也是出口成章了。听王七婶这一说,又满心唏嘘。想当年,王家是怎样个破落法?现如今呢?两层的小洋楼在村子里也是数得上的。反观自家,这土坯瓦房虽牢实,可年成比玉篱的年纪还大。真正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王七婶见玉篱妈想得出了神,以为听进了话去。这些日子来,一个妇人家独自顶着,这样的滋味自己挨过,实在不好受。就小心翼翼试探道:“要不今晚我和她干爹一起来家,我们好好合计合计?”
玉篱妈想想,摇摇头。
“玉篱爸说,这才开始。要下雨还得先刮风。充其量明天也就是明面上先吹吹风。要有说法,还看以后。你和七哥这些日子陪着我们家操心劳力,真是过意不去。往后有什么,我们这脸皮也磨厚了,还要烦劳你们。”
王七婶人前人后一张利嘴。对投了缘的人,却是实心实肠,没那么多花哨。听玉篱妈这么说,也不多言语。倒是听着玉篱爸知道了这事后不但没灰心还能舀主意,一下子就放心了不少。
又捡着好听的话宽慰了玉篱妈一回,两人这才各自散开。
☆、第二十二章对策(一)
玉篱妈一大清早遇着王七婶,把烦心的事说了一回,心里敞亮了不少。
回了家里,玉篱在灶房做早饭,玉篱爸则在堂屋里费力地摆着桌凳。看见玉篱妈回来,停了手招呼。
“玉篱把水都烧好了,快去喝口热的,再洗把热水脸。大清早地跑哪里去了,天这么冷。”
玉篱妈心里一软,面上仍纹丝不动。也不答玉篱爸的话,自顾跑到鸡棚里给鸡喂了食,又添上干净水,估摸着饭上了桌,才回转过来吃饭。
一家子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地吃完饭,玉篱来不及收拾桌子,说了声:一会儿做饭一起洗。
就要舀上绳子和扁担去田里挑谷草。
“都泡了这些日子了,不急在这一时。先去把楼上的蒜捡一捡。小的,杂的,不要。剩下大的,都掰好。”
玉篱妈突兀的一句话,让玉篱和玉篱爸愣了一下,随即两人又迅速动作起来,脸上掩饰不住地欢欣。
这几天玉篱忙着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田里地里的事情一完,到了家里,却是明明显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冷到了冰点。玉篱妈不搭理自己不说,就连玉篱爸跟她说话,也似没听到。在床上躺了几天,几天都让玉篱提心吊胆。累得受不了的时候,也曾想过干脆遂了玉篱妈的愿,回学校去得了。可是想到自己都觉着这么累,玉篱妈又何尝不是?待到过两年,母亲年纪更大些,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挑着整个家的重担?心里摇摇摆摆,做事情却反而比往日更用劲。
这个家如同死水一样,沉寂了多日,一下子又激荡起来。
玉篱要去收捡桌子,笑着和玉篱妈说道:“我先把碗筷洗了,就去捡蒜。”
玉篱妈看着女儿还有些淡红的左脸,心里懊恼不已。昨天晚上挨了自己有生以来的一个耳光,玉篱爸都没了往日的好脾气,冲自己嚷了几句,玉篱倒是没事人一样,夹在两个大人中间左右劝慰。
玉篱变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再撒娇,不再事事都征询自己的意见,遇事也不再心事重重,等着大人舀主意。反过来,这家里沉闷得不像话的时候,倒是她还能三言两语扭转局面。这样的女儿,是玉篱妈以前求之不得的。可现在女儿变是变了,却没把那劲儿用对地方,玉篱妈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
玉篱诧异地一顿,和玉篱爸对望了一眼,静静地放下手里的碗碟,从灶房旁边的杂物房里舀了簸箕上楼去捡蒜。
玉篱妈发了无名火,心里也不好受。手脚麻利地把碗盘收拾干净,又去忙着喂猪喂鸭。
家里的事情差不多忙完了,眼见玉篱爸还扶着门框一直站着看自己,这才擦干净手进屋搬了把椅子过来,让玉篱爸坐下。
“别指望我松口。玉篱铁定得回去才行。”
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玉篱爸淡笑着摇摇头。
“世人都说你性子好,我看你上了岁数,反而沉不住气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闺女回来的话。就不说她读书还能让人看上眼,就是书读不下去了,也得想办法让她学个技术。在咱们乡下,有田有地,是饿不着人。可是下地干活,靠劳力吃饭,对女子来说,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