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说过,朕谁都不见。”依旧是轻不可闻的声音,他望着躺在软榻之上没有脸色苍白的女子。景颜,左边的软榻多添了几层绸缎,躺着是否更舒服些。
朕记得你爱睡左边,你说左边更舒服。
她身上的血渍已经被宫女清洗干净,血已经止住了流动,匕首仍旧擦在她的胸口,没有一个御医敢拨刀,因为他们知道,如今的颜妃离死,只差一步之遥。
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皇上盛怒之下,许久才归于平静,却仍旧无法接受颜妃回天乏术的事实。若是拨了刀,便是助阎王一臂之力,亦会将自己推向死亡的边缘。
“皇上虽不想见我,但我却是一定要见皇上的。”殿外传来羽衣的声音,他进到殿内,见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知觉的景颜,叹息道,“丫头,这次你闯得祸可不小。”
“皇上,此人便是安国药王羽衣。他身后的,是他的另一个弟子,名叫水洛。”于德在上官燕黎耳边小声地解释了句。
“药王?”上官燕黎依旧没有抬头,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既然你是药王,一定可以救活她,对么?”
羽衣上前,只望了景颜一眼,便朝上官燕黎道,“皇上,我来并非是要救她,而是来接她回去的。”
水洛静静候在羽衣身侧,望见躺在榻上毫无生气的景颜,心下早就疼成一片。不过一月未见,原本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会变成这样。
听羽衣说话如此放肆,上官燕黎的眸间闪过一丝冷洌的不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许多人在弥留之际,强留着一口气疼痛挣扎,脉搏会跳得极快,因为不甘心就此死去。也有些人,脉搏气息瞬间便消失骤停,因为了无牵挂或生无可恋。”羽衣握起上官燕黎的手,搭在景颜的脉门上,轻声问他,“皇上,你可能探出她的脉搏?”
自然是能的。
上官燕黎的指尖需十分努力,才能感受到一丝几不可觉十分微弱的跳动。
她不可能了无牵挂的,她的母亲仍在,还有她的哥哥……
那么便是——生无可恋。
他竟生生,将她逼向死路了么?
“你要带她去哪?”他的声音沙哑,眷恋不舍地握着她已经冰凉的手,“朕哪都不让她去,朕要让她留在宫里,朕要每日都能看到她,朕……还有许多话未曾和她说过。”
“皇上请节哀。”羽衣将她的手从他的手里抽离,他紧握着不肯松,羽衣微微施力才扯了出来,躬身道,“皇上,圣旨已下,相府家眷即日离京,贬为庶民,永不返京。我现在就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座皇宫,离开皇上。”
“朕说过哪都不让她去!”上官燕黎一怒之下用力将羽衣推开,羽衣趔趄不稳,摔倒在地上。水洛见状忙要去扶,羽衣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上官燕黎将她护在身后,“你即救不了她,又为何要带她走!”
“皇上。”羽衣从地上优雅起身,袒了袒衣袂处的虚尘,直言不讳道,“她为何要自尽,难道皇上当真不知?入宫前,她最爱笑。入宫后,皇上可曾见她笑过几回?”
“朕没想到她会这样……”上官燕黎凝眉沉声道,“凌颇叛国之事,证据确凿,朕若不严惩,满朝文武民怨四起,乱我国本。”
水洛的指尖兀地刺进掌心,原来在这个男人眼中心里,天下最重,权势最先。
羽衣叹了声气,“皇上请往后退退,我怕待会血渍溅到皇上,脏了皇上的龙袍。”
上官燕黎闻言不解,“什么?”
“这匕首应离心脏还差三毫,我方才掐过她的脉,仍有气息。若我带不走她,也不会允阎王带她走。”
说罢,他挽起袖口朝身边的宫女嘱咐道,“端十盆滚烫泉水过来,备十块棉布,命御膳房炖一锅红枣汤。”那宫女忙应下声,匆匆去忙了。
羽衣又从袖口拿出一张方子递给跪在地上的御医,“都起来吧,按这药方将药煮好,半时辰后拿来。”
最后他望了眼上官燕黎,“还望皇上叫他们都出去,我诊治时,不喜有人在场。”
上官燕黎挥袖朝跪了满地的御医道,“统统给朕滚!”
御医们见来了救星,忙拾衫而起,匆匆退到了殿外。
羽衣末了又道,“还请皇上也到殿外等候,多谢。”
他又望了眼面无血色的景颜,随后喃喃道,“朕不能走,朕想陪着她,想让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朕。”
羽衣见他眼神坚决,便不再与他多费唇舌,细细望了眼匕首的深度及位置,点住她的几处大穴,又喂她吃下麻草缓解稍候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随后方才朝上官燕黎道,“若皇上不愿出去,便过来帮帮忙吧。”
上官燕黎应声上前,丝毫没有帝王之尊,忐忑不安道:“朕可以做些什么?”
“在她耳边说句话即可。”羽衣轻笑,“不过皇上说之前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什么?”
“朕饶右相凌颇不死。”羽衣望着他,不顾他眼中错愕,“记得,一定要字字清晰,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不过颜儿最恨失信之人,皇上若说了这句话,唤醒了她,却又不能兑现承诺,想必即使她醒来,也会恨皇上一辈子的,所以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上官燕黎不由苦笑,“若是能救醒她,让朕做什么都可以。”
他俯身靠向她耳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道,“景颜,朕饶你父亲一命,不杀他。”
话音未落,另一边羽衣手起刀出,匕首被稳稳拨了出来,却没有一丝血喷浅出来。就在那一瞬间,上官燕黎分明看到她的右手无名指忽然跳动了一下,他欣喜不已的探向她的脉搏,果真感觉到原本微弱的脉搏渐渐恢复平稳。
“皇上,请往后退退。”待上官燕黎退开,羽衣解开她身上的穴道,心脏的伤口顿时便血流如注溅得羽衣满身都是,他却只是淡淡地将脸上溅到的血渍擦净,朝仍旧昏睡不醒的景颜念叨了一句,“好生贵的衣裳,还是在红衣坊特意订的,打算过两日去见王媒婆介绍的李家姑娘时做做排场的,如今全被你毁了。”
说罢,又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棉布替她擦拭伤口,随后又朝水洛道,“替她施药裹上纱布。”
水洛应声,拉下纱帘。红幔微摇,缓缓坠下,将他隔在帘外。
“她,没事了吧?”上官燕黎仍不敢离开,拉着羽衣一问究竟。
“死是死不了,不过要什么时候能醒,就看她的造化了。也有可能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也有可能今晚就醒。”
羽衣接过热水开始洗手,每一盆水都只轻轻拂一下,便换到下一盆水中,待洗到第十盆时,水温已由烫变温,他才细致的清洗干净,随后向那十位宫女道,“这水千万别倒掉,待冷了之后,拿去浇花,特别是樱花,来年定会开得格外好的。”
“对了皇上。”羽衣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我下山时,坐的是最快的千里马,马是租借来的,共租了两匹,租了三日,共三十两。”
上官燕黎微怔,随后道,“朕稍候命人拿给你,除却车马费还有诊金,你说就是了,朕不会亏待你的。”
“如此甚好,我还怕诊金太高,皇上不愿给呢。”羽衣轻笑,“诊金共是五万两。”
于德听到五万两三个字已是吓得倒吸了口冷气,治个病竟要五万两银子,当真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加之此人在皇上面前放肆至今,从入殿开始非但不曾行礼,还一直以‘我’自称,当真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他护主心切,一时气愤,怒道,“五万两!你当是要石头啊!”
“公公真会说笑,当然不是石头。我要的是……”羽衣卖了个关子,向上官燕黎一字一句道:“黄金。”
这下连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惊得纷纷侧目望向羽衣,这个大夫可真是……胆大如虎,这样和皇上说话,简直是不要命了。
上官燕黎好整以暇地望了眼羽衣,只见他容颜俊美,初望去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听闻他驻颜有方,全因他自己调制出的[迟颜],[迟颜]——服之颜容尽缓,无衰无老。
天下女人无不惜重金派人寻他,只为买到些许[迟颜],望永葆青春,长驻美貌。
没人知道羽衣真正的年龄,因为二十年前有人看到他时,据说和现在一模一样。
“你救自己的徒弟,还要收这样多的诊金?”
“医者惜命如金,她不惜命在先,她如今犯了大忌,早已没资格继续做我的徒弟。我千辛万苦赶来救她,自是千金难买。难道皇上觉得,她的命,还不值五万黄金?”
“于德,命人去账房取钱给他。”上官燕黎不再多言,只是离去前向羽衣道,“朕有黄金给你,只怕黄金太重,你搬不回去。”
“山人自有妙计,皇上多虑了。”
望着上官燕黎渐行渐远的背影,偌大的宫殿只剩他们三人。羽衣方才掀开纱帘,向景颜道,“人已经走了。”
躺在床榻上的景颜强忍着疼缓缓睁开双眼,虚弱不已地向羽衣道,“多谢……师傅……”
“你这又是何苦。”羽衣叹了口气,“把自己伤成这样,若计划失败,岂不是功亏一篑,还险些将命搭进去。”
相似小说推荐
-
穿越之你才是弃妇 (荷依) 晋江2013-03-19VIP完结身为当朝军权在握第一将军之女,与皇子的婚姻显然不是因为爱情,沦为棋子的命运就是利用...
-
再见已倾城 (湖坨坨) 2013.03.13完结从小生于富贵人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她嫁为人妇,以为是幸福婚姻生活的开始,谁料阴谋潜行,从此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