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兹密王子偷偷潜入埃及有什么目的?”爱西丝语调轻柔地发问,伊南娜身侧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敲地声,一名士兵将一把小小的、闪着暗绿光泽的青铜小刀置于地上,那刀锋不很锐利,却着实精巧。
这是用来剜男犯下/体的,一戳一转就是一颗血淋淋的肉丸子,剜了一个还有第二个。
见伊南娜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胡扎伊不耐烦地怒喝:“快回答女王!”
第二件刑具也落在地上,是一端鼓起的棒槌一样的东西,上头安有机关,塞入囚犯后/庭,若是对方不肯就范,按动机关,那鼓起的一头就会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撑得人肠穿肚裂。
伊南娜嘴角抽了抽的当口,奈克多将军也不耐烦了,“噌”的一声拔出佩剑:“再不回答女王的问题,就对你不客气!”
第三件刑具也“叮铃哐啷”地落地,是一把黑色的长钩子,可以从人的鼻腔伸进大脑,技艺高超、手艺熟练的工匠可以很轻松地把人的脑髓完整地勾出来,放进死神阿努比斯形象的小陶罐里,伊南娜将很荣幸得被活生生地制成一具木乃伊。
这才是真正对伊南娜产生生命威胁的,她连忙抬起头,力图用此生最诚挚的目光看向上座的女王:“我说,我全都说!”
如果伊南娜初时还抱着坚贞不屈的信念以期获得王子的信任的话,那么在酷刑和死亡的威胁下,王子果断地被抛弃了。
来到这里之后,她的声带许久没有发挥过效用,喉咙的刮擦带着些嘶哑,却也有这个年纪的女子特有的清脆,奈克多将军一愣,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个生得小巧的小子,没料到真是一个女子,伊兹密王子公差在外,倒是好趣味,他心里不由的就带上了鄙夷。
爱西丝细长明媚的眼睛微微眯起,孔雀蓝色的眼影在她眼角勾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她拿金丝凉鞋勾起伊南娜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两眼,突然猛地一脚,踢在伊南娜的下巴上,将她整个人踢得从台阶上翻滚下去。
伊南娜的牙龈满是鲜血,下巴像被卸掉一样疼,还没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摸摸自己的牙有没有被踢掉,眼前利光一闪,脖子一凉,一柄剑已经抵在了喉头。
爱西丝从小在阴谋诡谲的埃及宫廷长大,此生不知面临过多少刺客和暗杀,身手也很是了得。就在伊南娜被踢开的瞬间,她已抽出了奈克多腰间的佩剑,两步跨到伊南娜面前摆出了挥出的姿势。
伊南娜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却尝到满嘴的血腥,女王的身影背对着两盏油灯,完全看不到表情。可就是这样不可知的惶恐,才更显威慑。
仿佛过了天长日久的时间,众人才听到爱西丝阴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内容很令人意外:“胡扎伊留下,奈克多,带着你的人出去。”
奈克多将军大惊,他怎料到事情会这样的急转直下,忙张嘴想劝女王改变主意:女王殿下金尊玉贵,怎能只留一个侍女,和别国的奸细单独待在一起?
女王了解奈克多,就像明白他是自己最忠实的臣子一样,在他张嘴前就喝止住了他:“奈克多,闭嘴,出去!”
服从是一个下属最应该保有的美德,随着奈克多将军和士兵们的离去,黑洞洞的大殿里的唯一一丝生气仿佛也尽数泻出,不知何处来的冷风阴阴地刮过伊南娜的身体,惹得她汗毛直竖。
就在她担心咫尺之间的那柄剑何时会给她的脖子放血的时候,爱西丝却慢慢地绕了个弯,站在她的身后,锋利的剑身始终不离伊南娜的要害。
爱西丝纡尊降贵地弯下腰,用一种仿佛和神灵在秘密祈祷的私语问伊南娜:“你从哪里来?异乡客?”
伊南娜听得大惊,她不顾脖子上那柄剑,猛地回头,只看到爱西丝的脸像暗夜里的幽灵。
然后那幽灵又接着问了她一句几乎令她肝胆俱裂的话:“让我猜猜,也许是……20世纪?”
伊南娜脸上震惊的表情已经使得爱西丝不需要回答了,她也没了杀人的兴趣,因为她的剑下并非真正的间谍。
她转了转剑身,拿冰凉的刃面拍了拍伊南娜的脸,留下几条重击的红印:“这世上果然有我未知的力量,竟然还会存在别个三千年后的来客。难怪在我每次要杀死凯罗尔的时候,她都能打开往来时空的通道回到曼菲士身边,而我却再也不能去到那个该死的20世纪。”
爱西丝突然觉得了无意趣,恰在此时,离去的奈克多将军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卷小小的纸莎草纸。
女王眼睛一亮,从他手上飞快地将字条夺了去,几个扫视便看完了,那纸条被她狠狠地攥在了手心里。奈克多将军一看那神色,就知道他们派去行刺尼罗河女儿的刺客又失败了,而婚礼将在三天后举行,要在打草惊蛇后再安排一次能够奏效的刺杀,在已经有了防范的上埃及守军的保护下,恐怕已经是不可能。他不敢问,女王也不叫他留下,这位忠诚的将军只好又退了出去,而胡扎伊已经被女王阴鸷的脸色吓得动也不敢动。
“难道神灵真的不肯站在我这边?!我日日夜夜向阿蒙神祈求,向伊西斯女神祈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曼菲士再也不爱我?”爱西丝女王的声音苍凉悲愤,她现在唯有孤注一掷了:“告诉我,你为什么在伊兹密王子身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写下借兵的信函?你要是不肯说,我就在你的身上刮下一千一万刀,让你一一尝遍这里的酷刑,让你悲惨万分地死去!”
伊南娜看着这个陷入悲伤疯狂的、爱而不得的女人,突然镇定了下来,朝地上“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用两根手指夹住挨在脸颊边的剑身挪开:“爱西丝女王,您是要除去凯罗尔?”
爱西丝盯着这个突然镇定下来的阶下囚,那冷静好像传染一般回到了她自己身上:“怎么?你也认识凯罗尔?”
“我当然认识她,在沙利加列宫殿,我可是看着她被俊美无匹、英勇盖世的曼菲士王救走的呢!爱西丝女王,恕我直言,您虽然是一国女王,凯罗尔也称得上是倾城祸水呢!”伊南娜忍着伤口的疼痛得意地笑起来,那脸红红白白看上去滑稽得很,却没人会笑话她:“您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下手吧,怎么?从来没得手吗?三天后,她就是埃及王妃了,而您,下埃及的主人,国家的最高祭司,法老的同胞姐姐,可是会再无立足之地哦!”
爱西丝被戳中了心中隐痛,执剑的手抖起来,在任何困难、任何挫折面前,她都是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女王。唯独面对自己的弟弟,这个自己从记事起就恋慕着的、几乎捧在掌心心头的少年,她便只是个会因为爱情而哀叹、伤心、愤怒、嫉恨的女人。
她把自己的爱情捧在曼菲士眼前,却将被无情地埋葬在沙丘中干涸而死。
她怒极挥手打了伊南娜一个耳光,金蛇手镯的摆尾在伊南娜脸上留下一道血痕:“你想激怒我,死个痛快?想得美!不说出伊兹密王子的秘密,我就让你受遍地狱里的所有苦痛。”
伊南娜没去管自己伤痕累累的脸,又再次笑出声:“爱西丝女王,打得好呢!你若是不给我留点伤痕,伊兹密王子又怎会相信我没有在此对您说了那么多推心置腹的话?”
她直直地跪起身,无视前方的剑尖,用最真诚最诱惑的语气,仿佛是那条伊甸园里的蛇:“女王,和我做个交易吧。”
不待爱西丝反应,她抛出了一个诱饵:“请您相信我的诚意,为此我将把自己的把柄先交给您,我的名字叫做苏卡姆姆。”
身为王者,爱西丝不用反应便知道这个单词的意思,它是埃及近邻、来自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用的语言,意为哑巴,这让她也觉得有意思:“我倒觉得你胆子大得很,舌头也灵活,怎么会有这个名字?恐怕这不是你原来的名字吧!”
“正是,这是王子赐予我的名字!”伊南娜突然“咯咯”笑起来:“尊敬的女王陛下,王子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个哑巴呢,您说好笑不好笑?”
爱西丝想到那英明果决、以睿智着称的比泰多国王子现在被囚在自己的地牢中,又被一个小女孩骗了这许多时候,竟也觉得畅快非凡,令她的妒恨和愤懑得到了些微的缓解。伊南娜的这个坦白绝对比这一年来,来往于宫廷的各种歌舞艺人更得她欢心。天知道,她为了可恨的情敌,已经愁眉不展多时了!
“你是要我放过你?”爱西丝收了剑,却没有回鞘:“而你不是哑巴的事情,若被伊兹密王子知道,他也不会放过欺骗自己的人。哼哼,有意思,给我说说,你要做个什么交易?”
伊南娜却问了那个让自己大为惊讶、导致出卖了自己底细的原因:“我只想知道,您为何知道我的来历?”
“因为我知道凯罗尔的,你们这些人,相貌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的那种不愿低头的低贱而倔强的光也骗不了人。哼,20世纪!”爱西丝想到自己作茧自缚、被无情的命运所捉弄就恨得咬牙切齿:“埃及人笃信永生,我死于曼菲士之前,葬于他陵寝右侧的隐蔽墓室,为历代王妃的魂归之地,我天生便是他的妻子,死了也要和他相依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