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儿看着他,房间里太过静谧,每一细节都被放大,包括淮墨眼中的犹豫,那一刻没有确定其他,却知道了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心下五味陈杂……
在淮芸追着淮墨出去后,独留下她一人面对满屋子的狼藉。扶起断了条腿的椅凳,忽然发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楚婳儿蹲在了暗影处,回忆起淮墨临走时的眼神,忽然觉得好冷,她真的没有想很多,只是心底越来越不安而已,而他没有安抚或留下。
翌日,城主府上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当然仅对于楚婳儿而言,淮芸一大早便去了盐帮继续卧底,昨晚据说只是想念柔软的床铺才来的,而府里多出来的女子,恰是在菊花阁与马应允谈判和谐的梦使,不,现在该称云绮梦。
“淮公子真是医术高明,我的脚腕好多了,真是麻烦你了。”云绮梦微微行了一礼,脸颊上浮起一抹红云,扯着了裙摆示意自己已经好些了。
楚婳儿走到大厅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淮墨蹲在女子身边,手里捏着人家的脚踝,动作轻柔地捏着。
“这几日不要沾水,贴几副药膏便好。”
“嗯。”女子应声,媚眼天成,含羞带怯地看了眼淮墨,旁人硬是看出了勾引的意味。
自然这个旁人,是指楚婳儿。
“咳咳,你们……”大力咳嗽了两声,打断晕染开的粉红氛围,楚婳儿极想上前一鞭子抽飞那只色爪。所幸此时淮墨扶着人坐到了椅子上,中规中矩地立在了一旁,避免了惨剧发生。
“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幸好碰上了淮公子。”云绮梦看着淮墨,感激地开口道。
“这大清早的,你们碰见得真巧。啧,这脚踝肿的,哪儿扭的?”婳儿的视线落在那脚踝处,内心小人儿已经咬牙切齿,面上却维持着淡然日常招呼似的问道。
“集市。”
“晚枫亭。”
一个山上,一个山下,楚婳儿打量着二人,忽然绽出一抹笑,自说自话道,“那条路的确不好走,连着崴了两下,该和周城主说说翻修那条石子路了。”
淮墨不吭声,将一些药膏整合成一小包递给了云绮梦,扯出一抹柔和的笑,“若是三日不见好,再来找我。”
“唔。”
眼前的一幕深切地刺激到了某人,楚婳儿捏紧了手里的软鞭,目光直直注视着淮墨,后者恍若未察觉,不曾看她一眼。最终泄了气,软了手力转身走了。
“这样你可满意了?”温和的俊脸倏地沉了下去,淮墨退开一步远,眸子里闪过一抹嫌恶。
云绮梦转了转脚踝,微微麻意转瞬即逝,刚刚那一下疼痛难忍,拜眼前这人所赐,差些骨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记载着魑毒的医经我可以给你,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云绮梦看着他的眼,敛去了嬉笑神情,肃然道。
淮墨抬眸,心头蓦地一跳。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锦阳宫,有个小女孩受罚顶着水碗酷晒了三个时辰,有人拿着弹弓弄碎了碗,还带着她去御膳房偷吃,差点被掌事的发现。后来每回她挨罚关进执事房,总会有人偷偷塞馒头给她。”云绮梦似是陷入回忆,咬着唇,眸子里泛起一层薄雾。“可是有一天,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你说他去哪了?”
墨色的瞳孔平静无澜,无声扯动了嘴角,薄凉道,“姑娘怕是问错人了,若想找人,可以张贴个告示,恕在下不奉陪。”
一袭白衣翩然,朝着楚婳儿离开的方向走去。而他身后,云绮梦倏地捏紧了拳头,手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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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苏氏独家发表 ...
楚婳儿出了城主府,漫无目的的走着,沿街的叫卖声入耳,周身涌起的寒意,似是融不进这片喧哗。
“来看看咯,新到的珠钗绣品,走过路过可别错过。”那小贩激昂的语调没一会儿就蔫了,转过脑袋冲着摊子边上伫立良久的人道,“差爷,可有什么看中的尽管拿,就当是小人孝敬的,您倒是吱个声啊!”
内心腹诽,你这么守着,伦家看上去很像不良商贩嘤嘤嘤嘤……
楚婳儿看着那张谄媚的脸,愣了愣,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开了口。“吱……”
“……”小贩泪奔,你果断是来调戏伦家的!
看着年轻小贩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心里的憋闷散了些,果然有些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比较欢畅。视线一转,被摊子上的一个物件吸引。
湖水色的玉骨撑着纹理细腻的月白色湘绢,三两枝桃花斜伸过大半个扇面,添了几分美艳。底下金色方印边上写着一行小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莫名觉得和那个人,很配。
楚婳儿想起昨夜,淮墨替她挡暗器时被划了扇骨,有细微裂痕,很快从口袋里摸出碎银递给了小贩,“这扇子我要了。”
“差爷好眼光,这扇子和这支桃花簪是毓园推出的新品,不如买了送相好的姑娘,正好可以凑成一对!”小贩狗腿的推荐道,手里举着质地上乘的玉簪,玉簪的尾部缀着几朵银丝勾勒的桃花,流光熠熠,显得十分的精巧。
“相好的姑娘?”楚婳儿抽了抽嘴角,扫了一眼能望到脚背的前面,面色又黑了几分。二话不说拿了扇子就走,不顾身后那小贩嚷嚷着还没找钱。
人潮涌动的街道,有一抹白色身影停留在了楚婳儿站过的地方,瞅着那抹失落背影牵动了嘴角。
处于失神状态的婳儿自然是没发现,身后尾随了一人,走着走着不自觉走到了仙鹤祠山下,桃花烂漫的时节已过,树上结出了青涩的果子,小小的坠着,淡淡清新的香气。
下意识地伸了手,却在够到那果实时被人喝止。抬眸望去,不远处的台阶上,紫衣女子一双美眸里闪过一抹谴责,走近后浓郁的香氛之气惹得楚婳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正巧对着她那裙裾。
“你……粗俗!”那女子被气着,丫鬟赶紧掏出帕子擦着,亦是嫌恶地瞪了一眼她。
这场景过分熟悉,楚婳儿有一瞬失笑,还未作出反击,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一拢白色身影站定,纤长手指落在了那沉甸甸枝头,骨节分明,不经意引来许多注目。
在那女子痴楞地注视下,摘下了一颗还未成熟的桃子,递给了楚婳儿,柔声道,“这里的桃树无人打理,长得多了反而压坏枝桠,结不出好果子。摘掉不好的,就可以了。”
那女子怔怔看着,待回过神时已然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庄,笑意盈盈道,“是盈袖误会了,差爷见谅……”
“娘子,这儿气味重,我们上去吧。”淮墨一转头,无视了那女子,对楚婳儿说道。
那女子在听见气味重时面部的表情扭曲了下,周围有人闷笑。楚婳儿顺从地跟着淮墨,踩着台阶朝祠庙走了上去,步子忽然变得轻快。
“那个绮梦姑娘,你不是应该送人家回去,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走到半山腰的亭子前,沉不住气的某婳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着身后的人,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说话的语气夹杂一股酸味儿,只是某人不自知。
淮墨迎上她的目光,不闪避,直直望入眼底,那些小情绪一览无余。微微勾起了唇角,断言道,“你吃醋。”
婳儿噎住,蓦地涨红了脸,极快反驳道,“谁吃醋了!”
“她手上有本医书,你身上的魑毒,上面可能有破解的药方。”淮墨忽然转了话题,狭长的凤眸里看不出喜怒。
“她要挟你做什么事?”楚婳儿急急问道,直觉和今早淮墨的反常有关。
淮墨一愣,却是摇了摇头,他没想到的是当年跟在他身后唤着哥哥的人,会变成这样,和那个疯女人一般。离开皇城之时,前尘往事尽了……恍惚如梦。
“她的意思,应该是想把我最后交给葛太后处置,不想太早失了趣味,看着人垂死挣扎才能让她感到痛快吧。”楚婳儿深呼吸了一口,幽幽开口,“是因为……我毁了那个什么青丝蛊麽?”
脑海里却浮现在安府,安世青见到她时惊慌失措的神色,蹙了蹙眉开口问道,“沈兮瑶的死,是不是也和她有关系?”
淮墨袖子里的手蓦然收紧,手里的东西咯着手心,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色,只是一瞬全部消匿,恍若错觉。“即使有能证明内情的……恐怕都难逃一死了。”
“唔。”楚婳儿点头,认同他所说的,也就没有在意。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抽出了新买的扇子,递给了他,“你的那把有裂痕了,这个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