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这样做,你能怎样?药材都在宫里,国师府里的药材迟早会用完,我有个万一,你岂非要随我一同去了?”我不服气。
“那又如何?总比现在这样强。我一出天牢就会想法救你,你千万要撑过去。”
“我会与他周旋,倒是你落在这地方,说不定朝中又参了你一堆折子,你还不想想法子?”
“我不担心这些,倒是云家……”师兄抓紧我手腕,“云家说不定在宫里有些势力,你在宫里千万当心,别让云家的人钻空子害你。”
我深吸几口气,勉强笑道:“哪有这么容易?萧颛答应我不伤你性命,你过几日就能出去了。”
师兄叹道:“那好,你在里面当心些就是,我一定救你出来。”
我攀着他肩背笑道:“那是自然,我等你。”
我与师兄又说了些话,待到绮蓝来叫我时我全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时辰,我临走前将带来的贵重首饰与一些碎银给了他,嘱他小心行事。
出天牢时我似乎听见身后有狱卒在议论,本以为是家长里短,却听见了师兄的大名。
“里面关的当真是国师?”
“哪能有假?被送来时已经被打得去了半条命,听说是白日强闯宫闱……”
我听得浑身发冷,狱卒的闲谈仍在继续。
“嘶……这罪名可不小啊!”
“那是自然,宫卫向来喜欢下狠手,他还活着简直命大!看见那女人没?”他话音方落,我便感觉到数道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女人是国师夫人,长得真是……啧啧,难怪国师为了抢她连命都不要,也难怪能祸乱圣上耳目。”
我结结实实地哆嗦了一下。
萧颛他分明答应过我,怎又会让人将师兄打一顿?!
“夫人,该回了。”
绮蓝站在前面叫我,我恍惚地朝前走去。
我回宫后对绮蓝说要见萧颛,却被绮蓝三言两语挡了回来。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徒坐在宫中干着急。
然而过了没几天我就得了消息,萧颛将师兄从天牢里放了出来,装模作样地训了两句,便将师兄放回了府。
紧接着,我在宫中开始不得安生。我时不时能听见宫人们私下议论,说我明明是奸臣之女,怎能如此安心地待在圣上身边。再加上先前师兄闹出的那一番风波,京中便渐渐有了传言,说当今圣上强抢臣妻,有失君道云云。
我猜是师兄放的消息,为的是逼迫萧颛放人。这让萧颛十分头疼。他偶尔得空会来看我,自从这流言起来后,他来的次数愈发地少,后来竟只在傍晚露上一面就匆匆离去。
然而我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让我与师兄都措手不及。
祝旷之埋下的隐患被萧颛牵引而出,春闱舞弊案被搬上了朝廷。所有的罪名都栽在了云相头上,连同云家一众党羽一同下狱。
云家满门抄斩。
我得知这消息后感受颇为复杂,尤其是当太傅谢允的孙女被送进宫后,越来越多的宫人开始在背后议论我。
然而我随即意识到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我成了云家的独苗。圣上留我在身边,毕竟多有不妥。我在茫然中,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虐得浑身舒畅啊~
52
52、若教眼底无离恨 ...
在东明宫附近来往的宫人们不觉中少了很多。我缩在寝殿里,忐忑不安地等师兄的消息。
太医毕竟比宫外那些大夫高明,加上萧颛不惜血本地给我用药,我很快好转起来,没多久便能蹦能跳,几乎要上房揭瓦。师兄也能沉住气,似乎打算等我的病好后再设计将我救出来。
但谢允孙女入宫后,宫里便有些奇怪,我索性缩在寝殿里不出门。而从宫人们的神色中,更能看出现今朝堂的变动。
或许她们都在想,云家明明都倒了,萧颛为何还要这般顾及我,为何我还活得好好的。
就这样等了四五日,萧颛终是在我出现在东明宫。
我正要睡下时,萧颛带着满身酒气,一步一踉跄地进了东明宫。
我被他惊住,但他这副模样委实骇人,只得叫宫人将他扶去坐着。待宫人都退下后,我惴惴地坐在远处,等他开口。
或许是酒终于醒了几分,他不耐地揉着太阳穴,睁着发红的双眼打量周围。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终是落在我身上。
“原来孤走到这儿来了……”他喃喃道,抬头看着我,吃吃笑了两声,“阿湘……”
我没出声,听他一声声地叫,叫到最后没了力气,声音渐渐地弱下去。我等了一阵,见他没再动了,便轻手轻脚地靠近,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睡着。
靠近时他没反应,我走到他身边,刚刚探过头去,他倏地睁开了眼。我惊惶间想逃开,却被他擒住了手腕。
“阿湘,别躲开……”
我抖抖索索地道:“陛、陛下您先放开……”
“阿湘,你为何偏偏执着于他?孤不好么?孤比他还差么?”说到后来他愈发的激动,双眼红得厉害。
我叹道:“萧颛……”
他猛地翻身坐起来,捉着我的手问道:“你明明对我有情!你又为何要选他!”
我摇头:“萧颛,事至如今,你为何还不明白?你走火入魔,执迷不悟,何苦拉我下水?”
“我没有……没有……”
“是你执迷不悟了,你只是在过往中照看过我的人,又何必要挤上另一个位置?”我叹道,“放了我罢,于你于我,都是件好事。”
萧颛哑然,却执拗地摇头。
这死心眼的熊孩子!亏我耐下心来劝了这么久!
萧颛不知神游何方,忽然喃喃道:“若是……若是你与我有夫妻之实,说不定……”
我冷言打断他:“陛下,若您真要走到那一步,便休怨臣妾不顾情面!”
萧颛神色一凛,我接着道:“不光是臣妾会与您撕破情面,朝臣那儿陛下想怎么办?臣妾是云家女儿,迟早要出宫去的。”
我说这话时心里仍是虚的,然而萧颛终是听进了这一句,颓下神色摇摇头。将他劝到这一步,我已出了一身冷汗。
“孤将你还回去就是。”
我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但仍要抑制自己喜悦之情,淡淡问道:“陛下此话当真?”
“金口玉言,哪有翻悔之理。”
他说了这一句便再不说话,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再度将我攫住。所幸他只是看了我一阵,便勉强起身,摇摇晃晃地出了东明宫。
我一夜未眠。
第二日临近中午时,绮蓝带了两个宫女,在寝殿里给我收拾东西,说是萧颛让她们来的,将寝殿里他亲手理过的东西全给我装好,带回府去。
我抱着绮蓝交给我的一卷书,哭笑不得。萧颛竟将他当年给我念过的书册尽数交来,一本本整理干净,装在一只雕画精致的木箱子里。我倒觉得要是师兄知道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还不得将木箱子扔出府去。
离开东明宫时,我简直是落荒而逃,恨不得一口气逃出宫去。
绮蓝说萧颛临别还想与我说些话,问我愿不愿去。我迟疑片刻还是答应了,毕竟他九五之尊,我身在宫里,没法明面违抗他。
绮蓝将我带到一处偏僻的宫苑,我一眼瞅见萧颛站在破败的院子里,手里不知拿了什么。
将我带到后绮蓝便退下,我走过去,朝萧颛福了福身子,“陛下。”
萧颛专注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你过来看看这个。”
我走去一看,才发觉他手里拈着一朵粉色腊梅。或许是从枝上摘下的时间太久,花瓣有些蔫。
“这是母妃生前的住处,如今物是人非,唯有这株腊梅还在。”
他朝里面示意一下,我才看见中庭里栽的都是腊梅,凛冽寒风中绽出千娇百媚。
“你这段日子住的地方,也是母妃曾住过的。”
我顿时吓了一跳。萧颛此时提这些是想做什么?
“只是将你叫来,叙叙旧而已,不必这么怕我。”萧颛笑了笑,将腊梅递到我手心,“只可惜……”
花瓣在温热的掌心里很快软了下来,我暗道可惜,随即对他道:“陛下既是叙完了旧,臣妾就告退了。”
萧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孤何时说过要放你走了?”
我大惊失色。
“陛下先前分明说过!为何又要翻悔?!”
此时我也顾不得他的身份了,气得冲他大叫起来。
“养好了伤,果然底气足了。”萧颛温文尔雅地笑着,“孤先前只说过将你送回去,可没说过要放你走。这朵腊梅香味如何?”
“你居然……”
后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眼前的萧颛变作了两个。我踉跄着朝旁退去,扶在一旁树上,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他竟然又对我下药……
回想起明湖居有惊无险的那次,师兄将我及时救下,再想想现今我身在宫里,我开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