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团米饭,“可萧颛还有心思跑到无业寺去。”
师兄的好奇心被我勾了起来:“那你知不知他为何去无业寺?据我所知,太子最近频频对萧颛发难,他应当没空去无业寺才对。”
我摇了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枚白玉坠。
萧颛那时说的话绝不简单,只不过沉冤得雪……他是要为谁洗冤呢?
这顿饭吃得有些败兴了,师兄便让秋儿去结账,带着我先出了拾翠居。
今日恰逢夜市,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街市上十分热闹。秋儿付了帐,搬着一堆点心在后面踉跄着跟来,狼狈模样看得我只想笑。
这次的夜市似乎有些不同,往来街市中的除了普通百姓外,竟还有一队队兵士自人群中穿梭而过,引人侧目。
师兄的眉头自第一拨兵士出现后便紧锁着,我在旁买了两个莲蓬,转头却见师兄与一个陌生老头在说什么,谈了一阵才转头回来。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走罢,早些回去。”
往国师府走时,旁边飘来了些碎语:“听闻云府出事了?”
“云相也真够倒霉的。自家女儿好不容易回来省亲,就这样被折腾了。”
我隐约觉得不妙,赶紧牵着师兄衣袖:“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似是有人放了口风,说要挟持太子妃去见云相。”师兄叹气。
我倒没太大感觉,“随他们去闹罢。总归我不再是云家人,这事与我无关。”
“这位公子。”
忽然有人拍我肩膀,我觉得声音陌生,也不知是谁,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我面前,竟在微微发抖。
我自认我并不凶神恶煞,便尽量和蔼可亲地问他:“这位兄台有事?”
“公子是云家人?”
我立刻愣了。虽然我顶着这张面具被人看过多次,但因师父对外宣称我体弱多病,因此许多人虽然见过我,却并不知我名姓,更何况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将我认出。
我便没将话说死,朝他揖了揖道:“兄台有何指教?”
头顶忽然一声清啸,一朵绿色烟火在上方天空炸开。烟火映照下,年轻男子的表情忽然十分可怖。
“闪开!”
师兄忽地怒吼一声将我推开,我踉跄着倒向一旁,转头看时正迎上一道剑光,这才发现那年轻男子竟拿着一柄长剑与师兄对上。一旁路人见居然有人亮兵器,纷纷惊叫着退开。
这什么年头,刺客真多,连我这种病秧子也有人想刺杀。
“阿湘,当心后面!”
师兄与那人缠斗时忽然远远地吼我一句,可惜我向来反应慢,回过神时有人已一手环在我颈上:“老实点!”
我被背后之人卡脖子卡得十分难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一时头晕脑胀。
兵刃撞击声陡然刹住,我困难地睁眼看向师兄,师兄已将剑垂下,紧张地看着我。
“祝兄,快带她走!”与师兄缠斗的年轻男子对我这边叫道,我只感到背后之人一颤,随即将我拎抹布一般提起,迅速往后飞奔而去。我双脚离地几乎飞了起来,只能拼命朝师兄挥舞手脚。
“站住!”师兄怒斥,却被那人缠住,脱身不得。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离我越来越远。
我被人这样带着,断断续续出口的都是不成句的字词:“兄台你……好说……咳咳咳……我……你别这……”
“呸,少废话!老子就不信太子不会救你!”
兜头一句话让我愣住,太子是萧须,又不是萧颛,萧须怎么可能来救我?
我心底隐隐有不祥预感。
懵懵懂懂间挟制我的人忽然停住了脚,对着一处大喊:“奸相!若是不还老子清白,老子就把太子妃杀了!”
这蠢货竟是因一句道听途说的“云家人”,就将我当做了回府省亲的云怀潇?!
我彻底傻了,开始拼命挣扎,动作激烈时不慎将发冠碰落,众目睽睽之下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引得一旁惊呼一片。
而与此同时,我最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偏偏响在耳畔:“放肆!将她放了!”
萧颛来得太他娘的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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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世事无端两茫茫 ...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不好意思,今天来晚了><
太子妃回府省亲的仪仗已经变得一团糟,周围尽是对着我这儿虎视眈眈的侍卫兵士,以及闻声而来的不少百姓。
我披头散发好不狼狈,萧颛表情更是丰富。若是这样他还认不出我,那他的眼睛肯定叫鬼吃了。
“放了她!”萧颛低声喝道。
这一句断喝起了相反作用,我背后匪徒听见萧颛声音,惊慌失措间竟在我颈上划了不大不小一道口子。他一刀划得我一个激灵,喉咙疼得直抽。
“住手!”萧颛再度厉喝一声,焦急的目光一直锁在我身上。
我怕萧颛这一句让背后这人又头疼脑热地划我一刀,连忙叫道:“殿下等等!”
萧颛迟疑地看我一眼,将马扯后一些。
我干巴巴地与背后这位仁兄谈心:“这位兄台,咱们有话好好说,动刀子太不文雅了。”
这匪徒冷笑一声:“让你那杀千刀的爹出来!今日不把这事说个清楚,老子一刀宰了你!”
我怕得要命,但面上还是得冷静,便深吸两口气:“兄台有所不知,我这位爹很不看重我,兄台怕是弄错人了,太子也绝不会来救我。”
匪徒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犹疑:“你究竟是不是云家人?”
我心道你那同伙只是道听途说,正好听见我一句“云家人”,就给你放了烟火来抓我。
但这似乎是个好机会,我压低声音:“兄台真的弄错了,我只是云相的私生女而已,并不是你想抓的太子妃啊……”
匪徒明显不信:“分明长得与太子妃九分相似,怎么就不是她了?你少诓我。”
我一时欲哭无泪,怎么也想不到神似长相竟也能替我惹来一桩祸事。况且我现在还戴着人皮面具,他到底是怎么将我认作云怀潇的。
“祝旷之,你速速将这女子放了,本王或可替你在圣上面前求几分情。”萧颛寒声道。
身后这位名叫祝旷之的老兄仰天狂笑一番,逼在我颈边的刀又紧了几分,“瑞王殿下,草民只求个清白!若非这奸相栽赃陷害,草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我眯起眼,觉得祝旷之这名字很熟悉。
祝旷之……祝旷之……究竟在哪听过呢……
我突然想起了那桩春闱舞弊案。
将这位仁兄所说与春闱舞弊案联系起来想想,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究竟遇到了谁。
新科榜眼祝旷之。
他明明是揭发状元与探花二人密谋舞弊,却被云相不分青红皂白地削去了榜眼,十年寒窗付诸一朝东流水,难怪怨气这么大。
“放了她,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萧颛脸色已经黑得透底,然而祝旷之似乎不打算放了我,他朝萧颛高声叫道:“让云相出来说个明白!让全京城百姓看看,他云鸿兼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我听了觉得好笑,暗道这书生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先不说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已被萧颛带的侍卫往外赶去,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人影,根本找不到人证,更何况云家出了个太子妃,又有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势力大得很。云家根底更是深不可测,连东风馆都是云家产业,他拿什么斗过爹?
十年寒窗,抵不过云家一位太子妃,如此而已。
我不免几声叹息,低声对他道:“你快走罢,我真不是云怀潇,待会儿云相出来,你看看他反应就知道,别真把自个性命赔进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祝旷之偏偏是个死心眼的家伙,刀锋再度逼紧,我觉得颈上有些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沿着他刀锋流了下来,应该是又给我添了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真是疼死我了,这死心眼的家伙哟……
见我受伤,萧颛再沉不住气了,手已经按在了佩剑上,鞘中流出一缕寒光。
“祝旷之,你给本王听着,若是再敢伤她,便休怨本王无情!”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瑞王殿下,您还是快叫云大人出来罢!否则民女今日就要死在这儿了!”
萧颛一听也急了,转头对旁边一个侍卫说了什么,那个侍卫随即小跑溜走。
祝旷之总算稳住了,我稍微松了口气,总之可以暂时拖住他,我性命一时无虞。
但我委实低估了云相难请的程度。
那侍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附在萧颛耳边说了什么,我见萧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抬头看了看我,又对侍卫说了什么,侍卫再度跑走。
我琢磨着爹早就不会管我死活了,二姐现下一定安全得很,说不定坐在云府里,嗑着瓜子听丫鬟仆妇给她说外面的热闹呢。
于是我又劝祝旷之:“祝公子,我可以帮你逃走,但你必须答应不伤我性命。云鸿兼不会管我,你死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