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好奇的动物,任流萤也不例外。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深刻地明白,自己知道的越多,死的便越快。
所以,她转过身,放轻了脚步准备退回去。
“谁??”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忽然就从身后传来。
任流萤被惊得全身一抖,下意识向后退去,却被人从身后搂住,嘴也被大掌捂住。
“诶?是你?”那人的声音带了点轻佻,清亮的语调微微上扬。
任流萤被此人后困住,看不到此人的脸,只能从熟悉的声音判断出这人是她所相识的。
“你确定不会喊人,我便放开你,如何?”那人的声音满含笑意,虽是警告的话语,却像是在调笑一般。
任流萤被捂住了嘴,只能用点头来回答。
钳住腰间的手松了开来,嘴巴也被放开,任流萤迅速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长发、眉目清朗、左眼下一滴泪痣使整张脸多了几分阴柔。
“忘了?”那人一手环胸,另一只手抬起指了指自己,笑眯眯地道:“沧流水是也。”
任流萤蓦地想了起来——那是在多久之前,似乎是在今年的元宵节上,当自己被人们的谩骂讥笑之声淹没時,有一个人将自己带走,然后在僻静的小巷里告诉自己,他名叫沧流水。
“你……”任流萤眨了眨眼,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沧流水睁大了双眼,抬手抚了抚鼻尖,有些吃惊地道:“你会说话了?”
任流萤点点头,“我本不是哑巴。”
沧流水还想要问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道:“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快些回去吧。”
任流萤抿了抿唇,依言转身欲走,眼角余光瞥到沧流水微敞的领口,洁白的脖颈——和脖颈上点点可疑的紫红痕迹。
任流萤不是黄花闺女,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那是为什么所留。
但是……但是……
但是,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样的认知令任流萤的心漏跳了一拍,随之而涌上的紧张令她再不敢回头,只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离去。
身后,沧流水牵起唇角,抬手摩挲着自己的脖颈,无奈地笑了。
然后,昏暗中,他一个纵身掠去,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那片树林之中。
穿过这片不大的树林,可见得一条溪流,溪水及腰,水中立有一个人影,脊背光裸,长发披散。
“猜猜刚刚是谁?”沧流水落在水边,双手环胸,挑眉问道。
那人也不回头,只听得低沉磁姓的声音传来:“任流萤。”
沧流水双掌一拍,笑眯了双眼,“哎呀呀,还真是心有灵犀呐,你说你,你说你,这么个心意相通的女子你不要,偏偏娶个任素妍?啧啧……”
“沧流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水中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如天神一般俊美的容颜。
却是雍王爷——萧明枫?
“本王時间不多,双修最忌被打断,你修是不修?”萧明枫眯眼看过去,面色慵懒,引人垂涎。
沧流水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地褪掉了衣衫,扬手抛到地上,露出光洁白皙且完美至极的身体。
相较之萧明枫,这具躯体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分刚毅,若从背后看去,倒很像是一个女子。
沧流水跃入水中,与萧明枫相对而立。
两人同時闭上双眼,双掌翻飞如电,眼花缭乱之际,双掌碰的对接,四周水花飞溅,渐渐形成圆形的水幕将两人围绕。
两个同样俊逸的男子,处于朦胧水幕之中,宛若仙人降临人间……
双修过后,夜已深沉。
萧明枫随意将头发束起,披着一件长衫,曲起一条腿坐在溪边草地上,眯眼看那泛着点点波光的书面。
沧流水穿戴整齐后,也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双手环胸,问道:“你既认为是任流萤出卖了你,为何还要留着她?且看起来,你给她的待遇还算不错。”
萧明枫道:“她与灵幽宫关系匪浅,灵幽宫虽被本王重创,却没抓住头子。留着她,自是要引出灵幽宫背后最为重要之人。而且,本王也很想知道,任流萤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沧流水嗤笑出声,也在一旁坐下,偏着脑袋看他,笑着道:“你可知,喜欢上一个女人時,是怎样的感觉?”
萧明枫转过脸,剑眉微挑,完美的唇角向上勾起,“哦?你难道知道?在本王看来,你应该最清楚喜欢一个男人時是怎样的感觉。”
沧流水一阵错愕,张着嘴半晌无语,待得反应过来時,不由铁青了一张清俊的脸。他咬牙切齿,恨恨地瞪住萧明枫,“我倒是没想到,雍王爷也是这般的毒舌?”
萧明枫嘴角笑意更深,鹰眸中满是戏谑,“付大将军貌美如花,也难怪流水兄時刻惦记着,还巴巴地要跟着人家去疆北。怎样,却不知何時出发?”
“哼?”沧流水腾地站起身,狠狠瞪着那张俊美的脸,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瞪出两个窟窿出来,“能有那么龌龊想法的人,也是非雍王爷莫属了?”
他实在不愿再与这高贵的王爷再多说一句话,要不然,真会被活活气死。于是,沧流水一甩衣袖,蓦地转身离去。
“喂。”萧明枫亦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背后,有几缕沾在颊边,他也不甚在意。
这样的男人,连如此“邋遢”的模样也能让人觉得耐看至极。
听到萧明枫的唤声,沧流水只好停住脚步,转过脸,一脸嫌恶地看向萧明枫。
萧明枫仿若没有看见他脸上的厌恶表情,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又指了指他的,微笑着道:“不要怪本王没有提醒你,你最好把领子弄高一点,要不然让人看到那上面的痕迹还以为你被男人……呃……”
“放肆?你该死?”沧流水飞身上前,抬掌便向萧明枫击去。
萧明枫依旧背着双手,只是灵活地旋身躲着,也不出手。
沧流水十几招出去都没打中,急得差点跳脚。最终也只得停下手,气冲冲的瞪着他,只能瞪着。
“好了,你快些回去。还有,你功底不够,双修还是停上一段時间的好。”萧明枫拍拍他的肩,加上脸上浅浅的笑容,那姿态很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沧流水自是不满他这样的动作,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地打掉那只爪子,然后头也不回地飞掠而去。
萧明枫呵呵地笑出了声。
风过花阴,宛然里暗香无迹寻觅。
……
且说任流萤回到枫阳殿,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時,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她的目光扫过垂手而立的茜儿,最终停留在另外两个熟悉至极的人的身上。
“姐姐,好久不见。”说话的女子笑靥如花,一声姐姐偏生带着一分尖酸。
“萤儿,你……可还好?”犹带风韵的眉目间含着几分担忧与歉疚,可往日的慈爱在此時只让任流萤觉得讽刺。
这两人,是任流萤最为亲近的人,却也是让她且恨且怨的人——任素妍,娘亲。
任流萤垂下眼帘,跨进了屋里,再抬起眼時,脸上已挂上了一丝浅笑,清澈的眉眼间一派云淡风轻。
然后,她看向任素妍,微笑着道了声:“恭喜你,雍王妃。”
在任素妍吃惊错愕的目光中,任流萤又看向自己的母亲——任御史的五夫人。
“娘,许久没有听到女儿的声音,你是否曾有丝毫的想念。”
她的声音清莹如银铃,格外好听。此時带了些笑意与柔和,更让人觉得眷恋。
五夫人忽地捂住了嘴,睁大的秀目中,已被泪水浸润,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任流萤仿若什么都没有看到,仍自微笑着。她的苦她的痛她的悲,她们不会知道,更不会在意。
她只是走上前,来到五夫人的面前,握住五夫人的手,盯住五夫人的双眼,低低缓缓地道:“娘亲,你怎么还会来看我呢?你眼睁睁地看着、纵容着我被推入这场漩涡中,此時却又来看我,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五夫人的泪,终于落下,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
她摇着头,哽咽着,“孩子,是我对不住你,是我……”
回却下而。“这也不能全怪。”任素妍开了口,杏眼看过来,故作的清高宽厚姿态,“作为儿女,应该要理解父母的难处。你说是吗姐姐?”
任流萤松开五夫人的手,不惊不动,只是冷笑而已,“是啊,相比之妹妹你的懂事与孝顺,你对御史大人的惟命是从,我任流萤只能自叹不如。”
任素妍脸色一青,眼看着就要发作。
正此時,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低沉含笑,磁姓好听——
“五夫人大驾光临,本王招待不周呐。”
五夫人惊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地走上前,就要屈膝往下跪:“老身参见王爷。”
任素妍则满脸挂笑,忙奔上前,拉住萧明枫的胳膊,软着声音道:“明枫,我来看看你,再有几天,我就要嫁进来了,今日也好来看看这里。”
萧明枫掰开她的手,瞥了她一眼,却是再不理会了。他转过脸看向背对着众人站在那里的任流萤,淡淡道:“见了本王,不行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