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大手很快就涂抹完毕,凌啸渊又想起了林冬儿手上的冻疮。说实话,这可是他自回来以后,第一次注意到林冬儿的手。他看女人着重整体感觉,从来不注意小细节,诸如女人的美腿,玉手,藕臂什么的,他只会匆匆扫一眼。
要说手上长冻疮,对他来说,那简直不值一提。军队里有冻疮的人多了去了,他的左脚大拇指还差点冻得坏死掉。不过女人长了冻疮总是不太好,金创药有良好的消炎功能,多少管点用,于是他又挤了一些,低着头抓起林冬儿的手上上下下来回为她抹了抹,动作依然粗鲁。林冬儿看着他眉心纠结着,不知在思考什么,心里又是感动又有些不忍心。
凌啸渊突然说道:“冬儿,你就在宫里先待一段时间吧。”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公主问你脸上手上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怎么说吗?”
林冬儿抿了抿唇,“王爷,我……”还没等林冬儿表达出来,他已经自顾自地告诉了她:“你就说是不小心烫的。”说完,眼里忽闪过一丝笑意,仿佛是略带调侃的语气又补充道:“怕你太实在,不知怎么回答。”说着就给她草草地涂抹完毕,放下她的手,直起了身:“时间来不及了,你收拾一下衣物,跟我进宫。”然后大踏步地准备往出走,看见那彭婆子依然杵在当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林冬儿心想待在宫里,躲开这个老贼婆也是好的,看这情形,王爷终归能想出个解决的办法吧。她刚才一激动,就说出了要离开的话,可现在想想,像凌啸渊那种人,如果是他不允许她离开,她也就走不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林冬儿认命地随着凌啸渊走了出去。
老夫人颓丧地跌坐在了椅子上,看着自己儿子高大威严的背影以及那个小贱人紧紧跟随着的贱样儿,手攥着拳头拼命地捶着椅子的扶手,气得说不出话。她没有想到儿子对一个小妾居然会如此痴情,就这么不止一次地对她大吼大叫,她太不甘
心:一个小妾,不就是依靠主子才敢耍下威风。还是怪自己当初太仁慈,那时就不应该等着儿子回来让他处置,听温瑜嫣的话,把她烧死,要不干脆把她乱棍打死,现在什么烦恼都没了。她就不信这个邪,一个小妾就是死了,儿子还能把她这个当母亲的怎么样?
“老夫人——”彭婆子在旁边弱弱地叫了一声,“您说,我这是该……”
“甭管他,这个孽子。”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你还留在我身边。”
“是。”彭婆子低低地答应着,心有余悸。
林冬儿回到屋里,草草地收拾了一下,现在哪有心情打扮自己,只是把那蓬乱的头发重新简单地绾了个髻,还用那根碧玉簪固定住了,看见铜镜里自己颧骨处那红红的一片,擦了些金创药凉凉的,倒是不太疼了,只是看着很狰狞,只好拆开包裹,把扑粉拿出来,厚厚地扑了一层,着重掩饰住了颧骨那一块儿,她不想让人看出来。一切准备就绪,她出了门,看见凌啸渊刚从温瑜嫣的屋里出来,也没来得及换朝服,紫鸢紧跟在后面,急急地说道:“王爷,王妃这次疼得厉害,她想让您在屋里陪着她。”
林冬儿仔细一听,从温瑜嫣的屋里果不其然传出响亮的哼哼声。只见凌啸渊攒紧眉头,回了紫鸢一句,“让王妃等等,御医很快就来了,我送了冬儿,再回来陪她。”
紫鸢无奈,眼神阴冷地瞥了一眼在院子里站着的林冬儿,放帘进去了。一时之间那哼哼的声音更为嘹亮。
看着凌啸渊黑着脸,用手摁了摁眉心,林冬儿不禁说道:“王爷,要不派一个人送我到宫里就可以了,您还是在家陪王妃吧!”
“不妨事。”凌啸渊淡淡地道了一声,大踏步地坐上了马车,林冬儿也赶紧坐了上去。
车内空间再大,也是局促狭小的。凌啸渊自打进了车,就没有说话,叉着腿,两手放在膝盖上,挺着脊背,严肃地端坐在椅子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浑身散发着“烦,别来惹我”的气息。
林冬儿只好默默地坐在对面,低着头也没有说话。其实她心里还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可看着眼前这个严肃冷清的男人,她又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如果自己还和过去一样,忍气吞声,任人欺负,不告诉他,就不会让他这么心烦了。可是,如果她还那样窝囊,也许已经死过第二次了。所以,她必须得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样做,不管结果如
何,她都不后悔。
车内实在是太闷,林冬儿试图找个话题,关心地问了一句,“王妃没事吧!”她虽然讨厌温瑜嫣,但人家怀了凌啸渊的孩子,这应该就是王爷的头等大事,而且温瑜嫣又是凌啸渊主动求亲,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过来的,自是比对她看得更重。
“哦。”凌啸渊从沉思中醒过了神,摆了摆手说道:“没事。”然后又加了一句,“我知道那是她装的。”
“啊!”林冬儿无语了,再看看王爷,他脸上倒是一派淡然,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句,“冬儿,其实你应该一早就告诉我老夫人对你不好,现在闹到这种地步,恐怕不好办。”
林冬儿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点了点头认了。确实,如果当初不那么窝囊,一开始就硬气些,兴许现在的日子也好过些,谁知道呢!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凌啸渊突然问道:“冬儿,你说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话?”林冬儿不明所以。
“让我休了你。”凌啸渊眼睛眯了眯,脸容很平,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若我休了你,你想依靠谁?我听说你最近总是出门,是认识了什么人吗?”
“没有啊,王爷,我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依靠。”林冬儿赶忙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到凌啸渊会往这方面想,马上辩驳道:“我只是不想让王爷难办,不想让王爷忤逆了您的母亲。”
“哦,那就好。”凌啸渊沉吟着点了点头,脸容渐渐柔和下来,定定地看了一眼林冬儿,看见她脸上抹得雪一样白,倒是把那颧骨上的红斑遮得看不真切了,这是怕瑞王府出丑啊,凌啸渊心想,不由的神色一松,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染起了点点温柔的波光,轻轻地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温声道:“冬儿,来我身边坐。”
☆、晋江原创
林冬儿看着他身旁椅子上那巴掌大的一小块儿地方,坐过去总感觉有些别扭,尤其是经过了刚才那一出,她还说了“要让他休了她的话”,就这一会儿功夫,彼此都当没事人一样,林冬儿可做不到,她犹豫着,慢慢地移了过去,却被凌啸渊不耐烦地一伸手,拉着跌坐在他的大腿上,落在了他的怀里。
“王爷——”林冬儿一惊,不由叫了一声。
后面的人儿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嘴边喷出的温热气息弄得她脖子痒痒的,只听那人不悦的声音传来:“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和我生分了。”
林冬儿也不敢反抗,屁股也不敢坐实,只得绷着身子任由他抱着。她没有回答他的话。确实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和这个夫君之间总隔着一层什么东西,让她在他面前不能随性而为,不如在凌康,甚至在凌夜面前,自在一些,究竟那层东西是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凌啸渊见她不做声,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没有了逗弄她的兴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冬儿,给我按摩按摩吧,这几天有些累。”说着把林冬儿扶到了一边,自己扭过身去,给了她一个宽宽的脊背。
“好。”林冬儿也不多话,伸出手,在他宽厚的脊背上推拿着。说起来她没有和爷爷学到什么医疗本事,倒是练就了一手上乘的推拿功夫。过去爷爷给人看病累了,晚上总会让她揉搓几下,指点她按着背部的穴位按摩,很能解乏。久而久之,她的推拿本领就练出来了,别看她身体单薄,手上还是有一把好力道,凌啸渊在府里不上前线的时候,她也时不时地为他这么按摩。可这趟回来,还没顾得上给他按摩过一次。
静静地按摩了一会儿,凌啸渊突然抬起一只脚,说道:“冬儿,这次没给我做鞋吗?我这双鞋已经这么旧了。”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埋怨,也像是在撒娇,总之不是平常那种淡然。
林冬儿一怔,鞋早已让她换成铜板了,以为像他那么粗枝大叶的人不会在意,现在也只好低低地说道:“我到宫里马上给王爷做一双。”
“嗯。”凌啸渊点了点头。两人又不说话了。
林冬儿为他拼尽力气揉捏着,捶打着,也许是那金创药的疗效不错,她那几根长着冻疮的手指头也没觉得疼。
凌啸渊兀自琢磨着什么事情,一时也忘记了林冬儿手上有冻疮。其实在他看来,那简直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伤,你不管它,过几天也就好了。
<
br> 林冬儿为他揉完了肩膀后背,凌啸渊又往后一仰,说道:“给我揉揉太阳穴,头也疼。”说着就要顺势躺下去,显然是要躺在林冬儿的腿上。
林冬儿身体一紧,眼睁睁地看着凌啸渊的一颗大头枕上了自己的一条腿,一时有些楞神。凌啸渊笑着又翻身起来,用手把她的双腿并并紧,再次躺了下去,枕在了上面,闭上了眼睛,片刻又皱了皱眉头,“你浑身都没有二两肉。”突然抬起袖子摸了摸袖袋,什么也没摸出来,只得说道:“我穿着朝服也没带钱,不过,你在宫里暂且也用不着,以后得多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