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嬉笑打闹间,凌夜也往长乐宫走了过来,远远地就道:“四弟,父皇叫你呢!”
凌康瞬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眉心拧在一起,看着已经走近了的凌夜,“二哥,父皇叫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凌夜冠玉一样的脸上黑气沉沉,“当然是训话。”
凌康神色一僵,挺拔的身姿整个就塌了下去,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去,凌夜止不住提醒:“把你的兔子扔掉,让父皇看见,有你好受。”
凌康一听又返了回来,看了看像小白一样的林冬儿,把兔子抱给了她,“你帮我照看吧。”说完闷闷不乐地再次离去。
“嗳,怎么给我啊!”林冬儿实在是不明白,嘟囔了一句,再看看怀里的小白兔,白白胖胖,毛茸茸的,憨态可掬,林冬儿不由笑了,也用脸噌了噌小白的绒毛,照看一会儿也倒无妨。
说起来最近皇帝有件大大的闹心事儿,眼看着快过年了,凌贤侄也打了一个大胜仗,理应轻松一些,可他轻松不起来。南方十月间闹了一场水灾,不断有流民往北部迁移,直到此时京城里的乞丐也是多得数不胜数。
可是国家连年征战,国库根本没有多少余粮来救济他们,就是打仗的粮草也是像商贾们强行募捐的。再强行征集,商贾们肯定不乐意,必定要和他哭穷。皇帝一门心思想要当个实施仁政,爱护百姓的好皇帝,就不想寻找理由安个罪名打击商家实施抄家打砸抢,更不想卖官鬻爵,现下的好办法也只得是说点好听话,劝服商贾们出血,征集钱财修理河坝,捐赠粮食救济灾民。他把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凌夜这位太子来办。
凌夜一听头都大了,要以他来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每一寸土地,每一枚铜板不都是凌家王朝的吗?什么“捐”不“捐”的,直接就可以和他们要,谁敢不给,判他个藐视皇权之罪,抄家灭满门二话不说。可父皇却非得让他一个堂堂的太子去说好话“求”他们,太子的脸面往哪摆啊!他一想起来就气愤,又不敢辩驳,只得领命出来了。 临走时父皇还不忘叮嘱,“可以找你的啸渊哥哥商量商量,你们俩一块儿办,再把康儿给我叫过来,朕也得给他派点事情做,成天就懂得吃喝玩乐养小动物。”
凌夜一听“啸渊哥哥”,气得差点当场吐血,一路气呼呼地来找凌康,他知道这是父皇刻意安排的,想培养他与凌啸渊共同协作治理国家的能力。
此刻,凌夜叫走了凌康,扭头看向林冬儿。只见她没有巴掌大的小脸,雪白;乌黑的眼珠水汪汪的,超大;瘦瘦的
下巴像锥子一样,尖尖的,看起来真的像只小狐狸,正歪着头警惕地看着他,不由好笑。心念一动,转身对长乐公主说道:“长乐妹妹,好些天没来看你,今天就到你的宫里坐坐。”
“太子哥哥真是稀客!”长乐公主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三个人一块儿步入长乐宫。凌夜凤目流光碎玉地瞥了一眼林冬儿,装作不认识似地说道:“这位就是瑞王的三夫人吧,久仰大名!”
我能有什么名?林冬儿暗暗腹诽,但该有的礼貌可不能少,又是在公众场合,而且这家伙毕竟是太子,于是马上倨身行了一礼:“太子殿下真是说笑了,冬儿哪有什么大名!”
“哦,听说三夫人绣工在这京城无人能匹,连我宫里的绣娘都不敢望其项背,又听说三夫人在医学方面……呵呵,也颇有造诣,行、医、多、年……。”一字一顿。林冬儿一听就是在讽刺她,不禁暗暗咬了咬牙。
正在这当,凌夜突然把自己的荷包解了下来,递给林冬儿。
林冬儿把小白安置好,拿过了荷包。那是一枚暗玫色菱形荷包,小巧而精致,崭新如初。最出彩的是荷包上用金线绣着好几个字,仔细一看,一面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另一面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在一枚小小的荷包上绣着这样的蝇头小楷,这可要点功夫呢!
林冬儿和长乐公主凑在一块儿看荷包,凌夜就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林冬儿。说实话,他宫里的几个美人成天端着架势,装模作样摆着一副大家闺秀的嘴脸,在他背后明争暗斗,他早就烦了,要是像林冬儿这样清新妩媚的小家碧玉围在他身边给他解闷,他倒是挺喜欢。本来以为是个小医娘,能以秀女的身份召进宫来,他就可以纳了她,没想到是凌啸渊的女人,凌夜不由地惆怅,想起李美人和他说过的这位瑞王府的受气包三夫人,那个一直在心里盘旋着的计划便呼之欲出。
林冬儿看了一会儿荷包,不明白凌夜把荷包拿给她看,所为何意,于是抬眸看了看这位光华如玉的人物,只见凌夜正吊梢着眉眼,直勾勾地望着她,真是美目盼兮,活脱脱一位多情美公子,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谶语又响在了耳边,脸一红便低下了头。
凌夜轻轻一笑,他对女儿家看见他时流露出的娇羞模样早已见怪不怪了,且深为自己丰神俊秀的容貌怡然自得,心想:不妨先探探她对我的想法,于是声音柔了几分,低低说道:“这个香囊我很喜欢,不曾想被人放了一点薄荷叶进去……”
“是不是吴良娣给太子哥哥放的?”长乐公主禁不住插了一句。
“去。”凌夜拍了一下长乐公主的
头,给了她一个“你别捣乱”的眼神,继续和林冬儿说道:“薄荷这味我实在是闻不得……”说着还皱了皱鼻子,“虽然薄荷叶取出来了,可那味道却是散不去,这个荷包也就不能带了。”说完看了看林冬儿,笑如春风,“既然三夫人绣工如此出众,不妨就为本太子我绣一个更好的吧。”
啊,真把她当绣娘使唤啊!林冬儿微微地蹙了蹙眉,不是不能绣,可是再搞出一个“绣帕”事件,让凌啸渊知道了,那就跳到黄河水也洗不清了。
“怎么?三夫人不愿意吗?”林冬儿还没来得及表态,凌夜已经咄咄逼人地问了一句。
拿大帽子压人,林冬儿很是不屑,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推辞道:“长乐公主要绣嫁衣,绣完嫁衣得了空,冬儿便给太子绣一个。”
凌夜有些失望,勾魂摄魄的眼睛看了看林冬儿,沉吟了片刻:虏获美人的芳心,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于是又恢复了俊雅的微笑,大方地说道:“无妨,只要你记得!”
林冬儿只得点了点头,心想:毕竟是太子,马马虎虎给他绣一个阵脚粗大,一看就不像是自己绣的倒也不妨事。于是礼貌地道:“能为太子效劳,冬儿不甚荣幸。”
凌夜皱了皱眉头,“以后和本太子说话不要这么客气,你原来说话不是挺冲嘛!”边说边踱到了一张椅子旁,施施然一坐,逗弄林冬儿的心依旧是减不下来。
噔噔噔敲着椅子扶手坐了一会儿,凌夜好不容易又想出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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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人曾经告诉他林冬儿诈尸的事情,凌夜依然记忆犹新,于是他慢条斯理地道:“本太子近来有些心神不宁,睡得不踏实,晚上还做了几个恶梦。一次梦到在雪山上遇见了一只美丽的狐狸精,我还与那狐狸精说了几句话,可她美是美矣,但是满嘴谎言,本太子差点上了她的当。还有一个梦,更是古怪,居然梦到了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忽然变成了披头散发的恶鬼,到处掐人脖子,令人害怕,我也与那女鬼说了几句话,她说她原本是个可怜之人,被家里的老夫人迫害而死,死得不甘,有怒气要发泄出来。”说完,凌夜笑眯眯地望着林冬儿。
林冬儿心头咚咚地跳,险些把手上的荷包掉在地上:难道,难道阎王爷也给他托过梦?不行,我得仔细问问他。
“太子殿下。”林冬儿想了想,微微笑着福了福身,“冬儿不才,正好会些推拿功夫,可以为您缓解疲劳。”
“噢?”凌夜唇角一勾,看了看林冬儿那藏在袖管里微微露出来的一点点指尖,莹白如玉,不禁对她的提议颇感兴趣。心想:这个女人看来还挺上道嘛,果真是我魅力无边呐!遂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就是这里肿胀的疼,三夫人就替我揉揉这儿吧!”说着舒服地把头半仰在了椅背上,并轻松地闭上了眼睛。
林冬儿深怕露出手上的冻疮,仅用指尖轻轻地搭在了凌夜的太阳穴上,慢慢地替他揉捏起来。凌夜只觉得一股凉润的触感从他的鬓角边游走,浅浅地扩散到他的灵台,然后直至全身,那时不时荡在脸颊上的袖摆也像柔柔的羽毛一般轻轻地抚摸着他,随着袖摆的飘荡,从袖管里飘出缕缕的幽香。凌夜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如果这双小手在我的胸膛上跳舞,不知是种什么感觉,想着想着就有些飘飘若仙。
“太子殿下。”林冬儿试探着叫了一声。按摩是假,询问才是真。
“嗯?”凌夜神态慵懒地答应着。
“您刚才讲的那个恶梦,冬儿觉得有些意思,因为我恰好也做过一个类似的梦,不知在您的梦中,除了那名女鬼,还梦到其他的鬼吗?譬如阎王爷一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