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瞧过晨哥儿,带给姜氏一个好消息,晨哥儿暂且可以不吃药了,只是格外注意着别生病。姜氏阴霾了一早上的脸色终于好些,又打听了王妃的情况。太医经常在韩家走动,庄亲王妃是姜氏的亲生女儿,他也知道,因此毫不隐瞒地道:“王妃胎象平稳,害喜的症状没了,且胎儿十分健康,胎动频繁,定是位健康的世子。”
姜氏闻言大喜,打了赏银命金嬷嬷亲自送太医出去,对安静茹的脸色也好看些了,道:“中午日头毒,不必过来了。”
姜氏说一不二,安静茹顺从地应下,回到荣恩轩就叫春香准备笔墨,先画个草图,可后世的轮椅基本都是金属,故而精巧耐用,这年头没有那么精细的生产设备,用的也是木头。
春香看了一眼,笑道:“姑奶奶要做椅子么?可这椅子四不像啊。”
安静茹低头一瞧,确实四不像,椅子不像椅子,车子不像车子,淡定地道:“这是有轮子的椅子。”
春香转身去泡茶,安静茹又重新改良了一番,比如木头太细不耐用,需得加宽加厚,承力较重的地方最好就用金属。这时代有铁有钢,倒是可以用的,但用多了就太笨重,坐上去能不能推得动就成了问题。
春香见安静茹十分认真,也不好打搅,便拿起针线坐在旁边矮凳上,偶尔起身倒茶磨墨。
吃了午饭,安静茹继续改良,一个下午就这样打发过去了,等改良的差不多的轮椅出炉,安静茹缓了口气,一抬头却瞧见容蕙俏生生地站在门边。
“我身边的丫头杏儿昨儿回了趟老家,带了几罐子酱菜,也不知道三堂嫂喜不喜欢。”容蕙身后的丫头立刻将捧在怀里的陶罐拿出来。
安静茹忙叫春香接住,起身让座,笑道:“如今这天气只想喝粥,喝粥就离不开酱菜,七妹妹有心了,还记挂着我。”
容蕙腼腆地笑了笑,“三堂嫂不嫌弃就好。”说着看了一眼榻桌,不安地道,“我没打扰三堂嫂吧?”
安静茹摇头,“不过无事画着玩儿,倒叫七妹妹在门口站了许久。”
容蕙忙道:“三堂嫂别怪春香,是我不叫她喊的。”
容蕙穿着浅绿色上衣,银灰色百褶裙,裙边绣着精致的梅花,头上两只玉簪子束发,还是一如既往地朴素,叫人看着只觉清新。容蕙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我母亲说,后日陆家夫人小姐来拜访,请三堂嫂作陪。”
陆家?看容蕙的模样,来打听她的八成就是这个陆家了,竟然这么快就要来拜访了。看来三房真正是双喜临门,一娶一嫁要热闹一番了。可为什么专程来请自己?安静茹貌似也不认识陆家的人啊,安家搬来京城也不过两年,来往的就是父亲大人的上司蒋家了,其他的不过与父亲一样,算不上大户。
这陆家好像在京城名望不错,但容蕙巴巴地跑来说,安静茹哪里能推辞,笑道:“好,只是不知是在哪里招待?”
容蕙道:“在太夫人屋里,来拜访的是陆家大夫人。”
身份看起来很贵重,或者是想抬高容蕙的身份,不让对方小瞧了她父亲是庶出。
送走容蕙,春香都惊讶,“便是不让七姑娘来说,到了后日,姑奶奶也会随大夫人去陪客,三夫人何苦叫七姑娘跑这一趟?”
刘氏那外扬的性子,自然是巴不得越多的人知道才好,安静茹看着桌上的酱菜罐子,叫春香打开,酱香味儿立刻扑鼻而来,只闻着气味就十分有胃口了。
晚上拿出来给韩睿华尝尝,韩睿华惊愕道:“是你的手艺?”
安静茹窘促地红了脸,“我哪里有这样的手艺,是七妹妹下午送来的,对了,那个陆家到底是什么人?”
韩睿华不假思索,道:“祖上两代一品大员,陆家大老爷金榜题名前三甲,如今是刑部尚书。”
原来如此,安静茹眼睛转了转,“也就是说,陆家大老爷比你还厉害?”
韩睿华一脸敬仰,“他是戌戊年间的探花。”
难怪刘氏这么高兴,虽然韩家的门楣高,这陆家的门楣也不差,没有功勋却历代都是朝中重臣,容蕙说是陆家的大夫人,那就是这位探花郎的夫人了,夫人出面十之**是为自己的儿子说亲,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出。
☆、060:见缝插针
大房嫡系,在这个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容蕙确实高攀了。话说回来,安静茹比容蕙高攀的还厉害。用安静雯的话说,自己就是走了狗屎运的那个。
安静茹看着韩睿华,道:“我觉得你也很厉害。”
亮晶晶的眸子流露出来发自内心的崇拜,让韩睿华觉得无比舒坦,心情好了,胃口也好了,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安静茹才将自己的杰作拿出来给韩睿华看,然后紧张地等待他的结论,只见韩睿华眉头微蹙,一双黢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纸上的东西,活像看到了怪物一样。安静茹的自尊心受到小小的打击,不至于这么差劲吧?她努力了一下午。
哪里知道韩睿华那个表情是惊讶,看第一张大概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而看了后面简易的分解图,他已经明白。不禁好奇,“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别人的设计她虽然剽窃了可也不能当成自己设计了,安静茹道,“以前见过这样东西,我觉得公公可能用得上,就是不知道京城什么地方能做出来。你看看,如果可行的话,我再拿给母亲瞧。”
韩睿华皱着眉头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如果只是看见这东西,你能画的这样详细,连大小尺寸都标出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安静茹满脸黑线,能不能不要纠结这个问题?至于为什么能把分解图画出来,还是归功与前世,身为孤儿所有事都要依靠自己,接电线换灯泡不在话下,隔壁的老婆婆就经常找她帮忙,结果老婆婆的轮椅坏了,也找她……
“这个,我不是说过嘛,小时候家里管教不严,我瞧见这东西好玩,就给人家拆了……”
韩睿华一副惊呆的模样,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以后可别随随便便拆人家的东西。”
安静茹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韩睿华又加了一句,“也别把我拆了,不过,静茹好像对这方面很擅长,拆了也能装回去。”
这个冷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安静茹木木地盯着他,做垂死挣扎,“到底行不行?”
韩睿华放下草稿图,炫烂笑道,“明儿拿给母亲看看吧,母亲应该不会反对。”
安静茹木着脸把草稿图收起来,刚刚洗了澡,里面穿着睡袍,外面随意罩了一件家常粉色褂子,珠环卸下,脸儿很干净,透着自然健康的红晕。
韩睿华抱住她,安静茹挣扎未果,也就乖乖坐在他腿上不动了。想着明儿将图纸拿给姜氏,就想起今儿早上姜氏情绪不好的事儿来。
“对了,那二廊上住着的是什么人?”
安静茹脱口问出来,却清楚地感觉到韩睿华浑身一僵,本来在她身上游走的手也突然停下。安静茹更觉奇怪,扭头看着韩睿华,只见方才还满脸笑容的,如今却微垂着头,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唯独嘴角还轻轻扬起,长长的睫毛让安静茹看不清他的眸光,却能感觉倒一股沉寂从他眼里透出来。
那二廊上住的,难道,莫非是韩睿华的亲人?安静茹联想到那日那个妇人,瞧着岁数……可不过见了一面,下午就在没瞧见那个妇人了。
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想的这样,韩睿华大概也不想提吧,安静茹有些后悔,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个话题。
韩睿华突然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见过她了?”
她?指的是那个妇人么?安静茹揣测着道,“听品菊说,早上二廊上的人去找母亲。”
韩睿华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但安静茹还是感觉到了,心里酸酸的,反过来抱住他。他不说,她也不会多问,屋里安静下来,唯有窗棂子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夜虫鸣叫。
隔天,安静茹拿给姜氏过目,又细心地解释了一遍用途,姜氏倒没怎么细问,看了一遍就放在桌上,朝安静茹道:“这两日天气炎热,叫小厨房熬些清热解暑的,翰林的伙食也就那样,叫华哥身边跟着的人中午回来取了送去。”
安静茹羞愧地垂下头,自己只想到他吃的不好,却没想到法子去解决。点点道:“谢谢母亲提点。”
姜氏垂下眼帘,“这些事儿你自己多留心,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安静茹笑道:“母亲已经想的十分周全了。”
姜氏便指着桌上两匹缎子,道:“这是王妃送来的,你瞧着做些小孩儿穿的衣裳。”
安静茹顺着望过去,玄色和银色,适合男孩儿穿。忙应下来,走过去摸了摸,十分柔软细腻,便笑道:“这料子做贴身穿的才好。”
姜氏赞许地点点头,便端起桌上的茶杯,安静茹示意春香和夏香将缎子抱起来,福福身告退。
从正屋出来,却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安静茹回头看去,只看到两个小丫头在屋檐下除尘。兀自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刚跨出门槛,金嬷嬷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