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沉着脸道:“别的不说,紫苏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么?除非品绣呆着不动,让紫苏这么使劲地打。单凡躲闪反抗,也不至于打成这样?”
只怕品绣就是故意的,没理由叫她带着伤嫁人,如果被一个紫苏就打得面目全非,实在诡异的紧。那丫头平常看起来和气,却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安静茹直接问金嬷嬷的态度,赵嬷嬷沉吟道:“品绣伤成那样,她如何不气?不过夫人已经发了话早就叫她不必出来伺候,奴婢瞧着,夫人还不知道这事儿,金嬷嬷大概也不愿说。再说紫苏和品绣虽不合,可若不是紫苏因为什么事儿气急,哪里会忘了规矩,连品绣都打!”
安静茹垂下眼帘,姜氏对金嬷嬷还是倚重的,金嬷嬷跟了姜氏这么多年,比自己更能清楚地揣摩准确姜氏的心思。
这件事看起来很简单,不过两个屋里的大丫头拌嘴打架,可问题是这两个丫头一个是姜氏屋里的,一个是安静茹这里的,这样看起来就是挑拨姜氏和安静茹的婆媳关系。
赵嬷嬷见安静茹沉着脸,蹙着眉头,又道:“金嬷嬷嘴里的意思,也是说她们两个丫头不合,可奴婢瞧着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诚心的话。”
耳边传来韩睿华从净房出来的脚步声,安静茹轻叹道:“罢了,明儿再说吧,明儿我也去瞧瞧品绣。紫苏这丫头看紧了,她看起来情绪一点儿也不稳定。”
韩睿华从净房出来之前,赵嬷嬷等人刚好走出去关了门,安静茹从榻上下来,去西边的桌子上倒了茶来。韩睿华摇摇头,“吃得太饱了。”
安静茹失笑,“果真这么好吃,我天天儿叫人给你做。”
韩睿华拿走她手里的茶杯,拦腰抱着她往榻上一坐,道:“别人做得自然没有这个味道,还是你做的好吃。”一边说,一边就不老实地动手动脚。
安静茹被他吐出来的热气弄得耳根子痒酥酥的,一边躲闪,一边道:“明儿不是要考核么?今儿该好好歇歇。”
韩睿华的嘴巴直接含住安静茹的耳垂,男性气息瞬间将安静茹包围住,沙哑的嗓音模模糊糊地响起:“让我抱会儿吧。”
这哪里是抱?没说抱着要脱衣裳的……
年轻人啊年轻人,安静茹目送精神抖擞的韩睿华出了门,回到屋里扶着酸疼的腰,半晌才这么感叹了一句。
赵嬷嬷一脸不高兴地进来,安静茹忙拿眼睛询问她,赵嬷嬷努了努嘴示意紫苏,“那丫头有话要与姑奶奶说。”
话音刚落,就瞧见品翠领着紫苏进来,紫苏犹豫不定的样子,品翠又低声与她说了两句,她才鼓起勇气跨进门槛,一进来便跪在地上,眼眶儿还红彤彤的,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没换,还是昨儿那一身,头发倒是整理过,却不像平日里细细打扮过,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怯懦,叫人由不得心疼。
安静茹不说话,手里捧着茶杯,赵嬷嬷打了眼色让春香等人下去。隔了半晌,安静茹才开口:“你可知错?”
紫苏浑身一颤,眼泪儿仿佛流不完似地,又从眼眶里涌出来,轻轻点了点下巴,哭道:“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奴婢……”
说了好几句奴婢,才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看着安静茹,激动地道:“是品绣,都是品绣没安好心,奴婢素来明白,奴婢不是聪明人,脑袋也不灵光,虽然夫人抬举叫奴婢做了大丫头,可三奶奶如今也知道,在三爷屋里当差的,除了整理屋子,洗涤衣裳,或者做些针线,其他的根本不要奴婢们做多少,历来这屋里的丫头婆子就是最清闲的。三爷身为主子,又从来不苛待奴婢们,比起其他爷们,三爷……可是,奴婢纵然有这个心思,如今也没了,奴婢再愚蠢,也不会这么让自己没脸……”
安静茹没想到紫苏会大胆地承认她想爬床,赵嬷嬷比安静茹还惊讶,微微张着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说这个紫苏了。
安静茹放下茶杯,“那日你拿进来,我也并未说你什么,你怎么就……”
紫苏磕了个头,道:“三奶奶才进门那会子,奴婢没好好伺候,是奴婢愚蠢。可三奶奶一直待奴婢与春香她们无异,奴婢也是诚心实意想效忠三奶奶……”
赵嬷嬷听得这话,冷哼一声,紫苏垂下头,“前面已经错了,奴婢知道要扭转奴婢之前的印象十分艰难。”
她顿了顿又道:“奴婢今儿来说这些,只是想让三奶奶知道,奴婢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儿来,三奶奶要如何处置奴婢,奴婢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紫苏确实不够聪明,品绣就比她聪明多了,背地里如何,但表面上绝对十分恭敬,做事勤恳叫人挑不出错儿来。这个紫苏,要真正挑她的错儿,叫夏香都能挑出许多来。
“既然这样,今儿你就跟我一起去品绣屋里,她要怎么罚你,你都认了。其他的不说,昨儿你打了她就是你的不对。你要记住,言语上的伤害是无形的,别人看不见,而打出来的伤只要没瞎都看的见,不管你多委屈,受伤的那个才会叫人同情。”可以想象,定是情绪激动的紫苏跑去找品绣理论,结果品绣三言两语就叫她更加激动,最后控制不住出手伤人。
紫苏沉默半晌,点点头,又磕了个头道:“奴婢想求个恩典,请三奶奶成全。”
赵嬷嬷没好气地道:“你惹了这事儿,还有脸求什么恩典?”
安静茹示意赵嬷嬷别说,且听紫苏如何说。
紫苏道:“如今三爷屋里不缺奴婢一人,奴婢自知有愧,不能好好服侍三奶奶,请三奶奶开恩将奴婢许人吧。奴婢小时候便与家人失散,家人是死是活奴婢也不知道,就全凭三奶奶替奴婢做主!”
这府里吃得好穿得好,可她真的没有那个头脑去周旋。以前三爷忙着读书,后来考了进士入了翰林,这屋里一直十分平静。不是因为安静茹,而是不管是谁做了这屋里的女主人,这屋里都不会像以前那么平静。
安静茹看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清清嗓音道:“等眼下的事儿解决了再说。”
紫苏不再多言,又磕了个头,才从地上站起来。安静茹道:“先下去换身衣裳,整理妆容就随我一起过去。”
紫苏福福身退下,安静茹望着她的背影,想到随着品绣一起被姜氏派过来的品翠,这丫头年纪也不大,平时不言不语,没想到也是个厉害的。若不是她给紫苏说了什么,今儿早上这番话,紫苏那里说的出来。
赵嬷嬷也想到了这一点,去门口瞧了一眼,见品翠同紫苏去了,才折身返回来,低声道:“品翠这丫头倒是不能小瞧了。”
可她说动了紫苏,让紫苏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又肯过去认错,这件事也算是压下去了一半,另一半就看金嬷嬷的态度了。
安静茹收拾妥当,早饭随意吃了几口,就连忙赶去姜氏屋里。金嬷嬷在门口遇上她,任旧与往常一样见礼打招呼。只憋见跟在品翠身后的紫苏,脸上闪过一抹恼意。紫苏鼓起勇气,走到金嬷嬷跟前,二话不说就要跪下去。
金嬷嬷却扭头朝安静茹笑道:“夫人正在里头和大老爷说话。”假装没瞧见紫苏。
看来她是真恼了,安静茹朝屋里望了一眼,只瞧见品菊和乳娘领着晨哥儿从左侧套间出来,往里间去。
想来姜氏一时半刻不会出来,安静茹也不忌讳,直接为昨天紫苏打品绣的事儿道歉,又问了品绣的情况,金嬷嬷笑道:“她们也算是一同进府的,也一起在夫人屋里伺候了两三年,后来虽然一个留在府里屋里,一个去了三爷屋里,关系却一直十分要好,昨儿也不知因为什么,她们两个竟然闹起来。幸亏奴婢发现的早,若是迟了……”
这话是暗指什么?赵嬷嬷目光微沉。
安静茹笑道:“我也觉得奇怪,上次品绣过去帮我,紫苏就时常和她一处,两个人形影不离的,我还笑说,她们八成是姊妹呢。”
金嬷嬷皮笑肉不笑,道:“一个丫头就够奴婢操心的,再多一个,奴婢就只能围着她们转了,还如何服侍夫人。”
安静茹拉着紫苏到跟前,“所以今儿我带了紫苏过来,无论谁的过错,她打了人就她的不对,叫她过来任由品绣处置。不过他们关系要好,想来很快就能说开了,都是大丫头,又在一处当差,没得还要叫外人笑话咱们这边的大丫头都无法无天了。”
金嬷嬷目光微闪,隔了半晌笑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让她们自个儿下去和解。”
让紫苏去,就是愿意接受紫苏的道歉,安静茹缓了口气,扭头吩咐紫苏好好儿赔罪。至于其他,金嬷嬷从品绣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也会找其他打听。再说,紫苏无缘无故打人也说不通,总要有个理由的,紫苏虽然不占理,可品绣也好不到哪里去。金嬷嬷身为品绣的母亲,真将品绣误导紫苏去折夹竹桃的事儿摆出来,她也没脸。
安静茹就不相信,金嬷嬷会不知道那夹竹桃的厉害!这韩国公府,除了园子里有,其他地方可从来没瞧见过。
安静茹正要进屋,身后传来牡丹的说话。
牡丹俏生生朝安静茹行了个礼,又朝金嬷嬷福福身,笑道:“今儿一早二奶奶叫人启了冰窖,取了一些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