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醒了,”女子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道:“身子放软,你全身涂了药膏,别动不动就紧崩,对恢复没好处。”
我张嘴,忍痛要说话,却只能听到自己啊啊的声音。
“喉咙也受了重伤,一个月内能开口还是你的造化。什么都别做,也别去想,安心躺着养伤,一切等伤好了再说。”女子道。
怎么能不想呢?我有好多话要问巫臣华向,那时还以为是幻觉, 跳下涯救政儿的人是他吗?如果是的话,他在这里,那政儿呢?我的政儿呢?想到这里,我越发激动起来,挣扎着,无奈身子全身被布绑得紧紧的,一动又拉扯到伤口,痛得我几乎不能呼吸。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动?”女子按压下我的身子,不耐的道:“难道你想落下一身的伤疤?”
我张嘴,努力挤出声音,“政,政——”明明说的是政,可听着却只是沙沉的啊啊声。
巫臣华禹像是知道了我要说的话,低低道:“对不起,我没有找到政儿。”
听到女子的惊呼:“不能哭,你头部的沙布都湿了,这样药的效力会减半的。”
被布蒙住的眼睛,眼泪是越流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嘴里发出类似碾沙的痛苦喊声,悲鸣着……
此时此刻,痛是唯一的感觉,什么情,什么爱,什么义,都无谓,只有痛,入骨髓,无法化开的痛楚。
那女子叹了口气,开始捣起药来,沉闷的声音一钝一钝的。
“你要好好养伤。”巫臣华禹的声音传来,带着愧疚与不舍。
我很想朝他大吼,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死了就不会这么难受,这般折磨,还能见到孩子……
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意义吗?
爱情薄凉,亲情难觅,甚至连自己唯一的骨肉都无法保住,这样活着……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每天拆布,换药,拆布时痛楚难忍,换药时,几乎还能感受到肌肤疼痛的灼热。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下来的,这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比死更难受。
“身子恢复得不错,唯有这张脸。”全身能拆布时,莫云师傅,也就是一直在帮我疗伤的那个女子叹了口气:“只怕难以恢复成原貌。”
身子已轻松了许多,唯有整个头依然被包裹得严实。
“就没有办法吗?”巫臣华禹问。
莫云师傅想了想:“除非换张脸。”
巫臣华禹陡然沉默,半响,淡淡说:“或许对她来说,换才是最好的选择。”
“孩子,你觉得呢?”莫云师傅在问我。
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生无可恋,死亦无谓,对我来说,活着只意味着等待死亡。
“傅青华,你就不想重新以另一个身份快乐的活着吗?”巫臣华禹道:“摆脱过去,没有那些伤害你的人,换了一张脸,在这个世界上就没再有人认识你,你可以过着自己的生活。”
我一怔,另一个身份?没人再认识我?过着自己的生活?
我吗?可以吗?可能吗?
“你就没这样希望过吗?就不想找回自己吗?”
找回自己?这么些年,我还有自己吗?还可以有自己吗?我已经很累了,失去了太多太多,已经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在哪里,恐怕是再也找不回了。
巫臣华禹继续说着:“活着是美好的,你可以把失去的一切都找回来,可以换一种活法,平平淡淡的,却能幸福的活着,甚至还可以找一个疼你,爱你的男人过一辈子,再生下一堆的孩子,像平凡的百姓那样,一家和融。”
平平淡淡却幸福的生活?是啊,这不是我一直渴望的吗?
“傅青华,忘记过去,把前半生都抛开,从此幸福的活着。”
轻咬下唇,巫臣华禹的话,我是动容的,这样的渴望很久很久了,久到我以为只是个梦,不敢再去奢想。
“孩子。”莫云师傅温暖的手握过我,语重心长:“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应该还有自己想做的事吧?那就站起来去完成。”
自己想做的事?是啊,我的父母,我还没找到我的父母呢,他们是生是死我还不知道。
过了许久,才听到自己粗哑的声音说:“莫云师傅,我想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任何人看了都不会再看一眼的脸。”
以往温沉的声音已然失去,往后只能是像现在这般粗哑,那么,就让这张脸也变得再普通不过吧。
一年之后。
已是来年的至夏。
天气炎热,尽管我满头大汗,依然觉得全身舒适。
“京云,将这些药拿去捣烂,按照我以前教你的做成药丸。”莫云师傅将晒好的药材丢给我。
京云是父亲给我取的表字,父母就我一个孩子,母亲体弱又无法再育,父亲可说拿我当男孩子在养,因此很小时就给我取了字,名青华,字京云,没人知道我这个表字,只有在家里时,父亲才会叫我。
“好。师傅又要出去云游吗?”每个月的几天,师傅总会离开这座小谷济世,真正的慈悲为怀。
“不是我。”莫云师傅笑道:“是我新收的好徒弟傅京云。”
“我?”我一愣。
莫云师傅笑着点头:“虽然才半年,可能教的我都教了。现在你就缺乏实施了,到外面多走走,对你有好处。”
阳光下,莫云师傅年过百半却依然神采翼翼的面庞慈爱的看着我,半响,对着我背后道:“是吧,华禹?”
转身,就见到了巫臣华禹,依旧是一身的白衣,不染一丝杂质,仿如仙人下凡,悠悠于天地。
他慵懒的望着我,眼底尽是温温暖意。
“你什么时候来的?”已经一年没见到他了。
“刚刚来。”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脸上搜索着,半响,说了句:“一样好看。”
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真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再加上粗哑的声音,只怕会遭很多人的嫌弃,还有过半的白发,尽管身躯依然挺直纤细,可从背后粗粗一看,只怕是个老婆婆。
我微微一笑,淡淡说了句:“谢谢。”
“你就和华禹一起去走走江湖。”莫云师傅打趣的望着我与他,悄然的在我耳边说:“华禹等你够久的了。”
面对师傅眼中的打趣,我哭笑不得。
小谷四面环山,几乎没有出路,唯一的出路是道狭缝,也被荆棘披满。
师傅说会安居在这里,主要是山上的草药都极其罕见,有利于她采药。
“不舍吗?”见我一直望着谷底所居住的小屋,他轻轻一笑。
“是啊,师傅给了我新生命,又教了我那么多的东西。”转过身看着他,目露感激:“也谢谢你救了我。”
“以身相许如何?”他眸底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
“说什么呢,走吧。”详装听不懂,我朝山下走去。
夏的景致,蓬勃繁茂,各式野花争相开放,处处散发着野林的美丽。
要说忘记过去,很难很难,犹其是想到孩子,那痛,依旧在心底没有散去,但当在镜子中看到全新的面貌时,那一刻产生的意识,至今都记忆犹新,那便是活下去,去找回自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我们去哪?”山脚下有二条路,一条向东,一条向北。
巫臣华禹摸摸怀里,拧眉说:“没银俩了。”
我一愣:“那怎么办?”
“找户富人家下手。”他说得很正经,很认真。
“什,什么?”我惊得张大嘴。
“你不明白吗?江湖的人向来打打杀杀,哪有时间去赚钱?”
“那,那就去偷?”我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巫臣华禹看着我,眨眨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阳光顿时失色不少。
“你说的不是真的吧?”对于这个所谓的江湖,我还真是有些忐忑,尽管觉得他应该是在说笑。
“真的。不过这也是绝少数,这些人被称为江湖败类。走吧。”他突然握起我的手,微风吹过,带起他的黑发飞扬,秀出他完美的轮廓。
可惜站在他身边的人其貌不扬,连美丽也变不上,破坏了美景。
缩回了自己的手,我道:“我自己会走。”
他微微一笑,“这条路不怎么好走,等到了大道上,你再自己走。”说完,又牵起了我的手。
我无奈,只得任他牵着。
原来所谓的江湖,与我们的世界是一样的,只不过江湖上的人多属于或拥有侠义之心,或拥有云游之意,又或是为非作歹,龙鼠混杂的人,而将正经人家的子女排除在外,但也不乏有名门正派。
饭馆里,大家都粗布衣杉,有的人腰佩长剑,有的则是双斧,他们吃饭,喝茶,甚至是谈吐都极为豪放,不拘一格。
其实这些人在平常都能见到,只不过那时脑海里还没有江湖这个概念。
巫臣华禹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他一入茶馆,整个馆子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被点了穴般,皆惊艳的望着他。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他这样的容颜,不被说成妖孽也是祸国殃民的,幸好身为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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