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慕颜!”我朝城楼遥遥望去,瞥见慕颜已是孤身一人立在城楼之上,不禁失声呼出,脚下蓦地生力,便要奔将上去。
澜苍忙将我拉到旁边,示意我莫要冲动:“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身形一滞,回首与他视线相对,终是黯然退后:“是我不好。”
正自纠缠之际,只听得城楼之上已然传来阵阵箫声,细加分辨,慕颜他奏的分明便是那首梦魂。我只道这几日不见,他会因着那日之事心中介怀,不想此刻正值生死存亡,他心中所念仍旧是我,这岂是一句感动所能言表?
远远瞧去,他仍是那平素的一袭白衣,如今衬着残阳却似染了血色一般。曲声幽咽婉转,我听得有些出神,一双眼睛定格在他身上,半点也移不开来,手腕却不意被澜苍再次捉住,一把将我拉到了他身后,靠在了墙角上:“你听……马蹄声和脚步声渐近了。”
我方才沉浸于曲中的心蓦地一惊,手心不住冒汗,忙抬眼看向他:“那、那慕颜他……”
“别慌。”他如同护雏一般将我挡在身后:“岐王和无邪会保他无虞,而你若是有什么意外,我才无法跟他们交待。”
我被他的手臂牢牢锁住,只得闭眼细听,城郊方向犹如响起阵阵闷雷一般,那是我这些日子待在军中分外熟悉的整齐划一的行军之声,伴随着我七上八下的心跳由远及近,让我几欲不能呼吸。
那闷雷般的声音响了一阵,却蓦地停了下来,惟余慕颜的箫声依旧袅袅不绝,犹自安然。我拽了拽澜苍的手低声问道:“敌军可是停了?”
“听起来似乎是的……宇文朔用兵谨慎多疑,之前被我们多次使计败退,此次又逢城门洞开,无人戍守这等奇景,他更得小心为上了。”
我按捺不住好奇,正要凑身探头出去察看,却被澜苍狠狠地按了回去:“听那马蹄声,敌军如今就在离城门几里之处,他们注意力全在城楼之上,我们又身在城楼附近,若是稍有异动被他们发现,你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我不耐地用脚蹭着地面,紧咬了唇,心中焦急的火焰却越发灼热。澜苍箍着我身子的手臂慢慢放下,手掌却攥住了我的手腕,我能感觉得到他亦是满心的紧张和不安,却仍要强逼自己镇定下来,让慌乱的我不致没了依靠。
“我、我好似什么都听不到,感觉不到了……他们、他们退兵了么?”我声音犹自发颤,不安的眼神在他脸上徘徊。
“我也不知道……没有马蹄声,也没有脚步声,且再等上一等。”
他话音未落,我却忽觉地面一震,整个人都似要从墙面滑坐到地上。那是万人行进时的震动,就算我现下身子再如何麻痹也能感知得分外清晰,我无措地拽住澜苍,惊惶呼道:“他们、他们还是朝这边来了是不是?”
他却并未答我,只是将我的手攥得更紧,我心下更是惶然,使出浑身的劲想要挣脱他的束缚:“慕颜他还在城楼之上!我要去救他!你……你放开我!”
“等等……你且静下来细听……”他忽得转头,另一只手臂将我牢牢按住:“这声音是往远处而去的……”
我如同木偶一般呆呆看着他,混乱的心神渐渐宁静下来,马蹄和行军之声似乎真的如他所说渐渐飘远,慕颜那始终未停的箫声也渐渐凸显而出,那谨慎胆小的宇文朔终还是上了我的当。
澜苍唯恐还有什么意外,一手紧紧拉着我,一边将头探出墙根张望,半晌回身猛地将我拥入怀中:“丫头,真不敢相信你又成功了!”
他的声音难掩激动,我却依旧呆滞,半天回不过神。从鬼门关前走一遭不外如是,能让全军捡回一条性命,虽兵行险着,却能当真奏效,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激动和兴奋已是让我忘记了哭泣,胸中起伏不停,身子却依旧僵直。
正自激越之际,却听得慕颜的箫声戛然而止,我这才回过了神,忙自澜苍怀中挣脱出来:“慕颜……我要去找他!”
腿上忽然间充满了力气,我拔腿便朝城楼上奔去,只见慕颜犹如一座玉雕一般伫立,手中仍握着他的箫,面上一片虚脱之色,眼底亦是滞然,犹自望着宇文朔退兵的方向,似没有发现我的到来一般。
我轻轻唤了声:“慕颜……我来了……”
他先是一愣,脖颈缓缓朝我的方向转过来,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唇边艰难挤出一抹笑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我上前一步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喃着。他愣在原地任由我抱着,我伏在他怀中,方才满心的惊惧终是化作了一阵阵的颤抖和抽泣,本是要来安慰他的我如今却又不争气地败下阵来。
他原本僵硬的身子终于慢慢有了反应,半晌抬起了胳膊,轻轻环过我的腰身,手掌不住抚着我的背心安抚道:“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几日不见,他语声依旧如往昔般温润,让人分外安心。一句“都过去了”便让我明了,他没有因着前几日的事情而对我心怀芥蒂,面对险境之时,他仍是急我所急,想我所想,这样的宽容,怎能让人不为之感动,而我又还有什么理由再拿那些无谓的过去伤害于他?
“别离开我……”我靠在他胸前低声啜泣道。
他下颌抵着我的头顶,声音闷闷地从胸腔中传出,直击我的耳膜:“傻丫头……怎会离开?我们不是说好要梦魂相牵的么?”
我呜咽着在他怀中不住点头,他只是淡淡笑着,低声在我耳边道:“跟我回家。”
敌军围城之困便被这看似冒险的计策轻松解决,军中上下无不为之松了一口气。所幸宇文朔所下之毒只是令人麻痹,还不至有性命之忧,在苏木与其他几名军医诊疗之下,那些中了毒的将士都一一恢复了健康。听闻宇文朔在知悉此乃一个惊天骗局之时暴跳如雷,恼恨自己在我们城门洞开之时未能长驱直入将我们尽数剿灭,其军中士气亦因着此事浇熄不少,想必近期也不会再对我们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了。
我为免慕颜担忧,嘱了所有知情之人将曾中过毒的事情瞒了下来,慕颜似也并未疑惑当日我为何没能及时陪伴在他身边,却因着澜苍将我私自带出行宫以身涉险将其好生责备了一番,我松了一口气之余,在澜苍的人情帐上却又重重地记上了一笔。
不过假托澜苍之名献上的空城之计此次成功解困,功劳自也是算在了他的头上。慕颜责备归责备,却也在众将面前大肆夸赞了他,就连一向谨严,事前还质疑澜苍的襄原亦是对其不吝赞誉。这计策虽是我出,但若没了澜苍应允我将计策呈给慕颜,事后陪我一同前往,我是绝无可能坚持到最后。功劳归了他可谓实至名归,若亦能当作还他昔日的那些人情,我更是欣慰而乐见的。
全军得以渡过大劫,为表庆祝,慕颜决定于行宫中与众将小宴一晚,亦算是对之前行军之劳的慰问。慕颜虽是全军领导人,却从不在这些下属面前端架子,看着他和襄原以及几个副将把酒言欢的模样,我不欲多加相扰,加之方才被无邪那家伙劝着牛饮了几杯,如今脑中已是有些混沌了。
嘱了慕颜少饮些酒,注意夜间防寒,我便先从殿中退了出来。夜风阵阵拂面,吹得我总算清醒了些,待得辨清了回屋的方向,正要往回走之时,腕上忽得一紧,已被人牢牢抓住。我斜斜抬眼看过去,原是澜苍。他不是应该在殿中与慕颜他们对饮么,又怎会出现在这儿?
“君倾,我有话想问你。”他语声一如既往地低沉,却带着一丝异样,让我被酒精麻痹的神经顿时开始清明起来。
“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不成么?”我懒懒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回走,他却紧跟上来重新将我抓牢:“不,这个问题若是不问问清楚,我一定憋闷难安。今日我定要问出个结果,不然、不然……”
我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借着月光盯着他的眼睛,朝他狡黠眨眼:“不然觉睡不着,饭吃不香,仗打不好,可都要怪罪到我头上了?”
他愣了一愣,无奈摇头叹息,张了张口犹豫半晌,终是沉声问道:“你、你……不是君倾,对不对?”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什么样的惊诧我没遇见过,唯有这一夜,澜苍问我的这句话让我着实愕然不已。他对我不是没有过怀疑,那日在军帐之前,他便对我何以知晓这些用兵之道提出质疑,我胡乱编出的谎话并未取信于他,当下再无他法,只有选择暂时的逃避。所幸他并未再行追问,我也即松了一口气,以为他不过是一阵好奇,过几天便会抛诸脑后,谁料他不但未能忘记,今日所问更是直击要害,让这个总是在他面前伶牙俐齿的我语塞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我慌忙避开他的目光,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微醺的神经霎时清醒过来,却在这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一个更好的回答。
“不回答,那便是我猜对了?”他见我久久不语,是以开口追问。我自知他既已猜到这个地步,心中定然也做好了接受的准备,若我再瞒下去,让他这个哥哥也对我报以异样眼光,不再如昔日般处处予以回护照拂,情形只会越来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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