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双秀目霎时有些失神,语塞半晌才点了点头:“我如何不明白?怪只怪我们太也念旧,倒白白把身边之人辜负了,怨不得天地,怨不得旁人……”
“苏木重情重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一室寂静终于被我轻声打破,她眼波流转,沉沉一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眉间的神采像极了我在澜府小居之时见到的她:“我知道,不该执着的便要早些收手。小姐放心,雩烟明白该怎么做,只是小姐自己呢?”
“这也是我最恨自己,也是慕颜最恼我的地方罢……”我自嘲似地勾勾唇角,双眉无奈垂下:“或许我缺少的便是一个能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契机,何时这契机出现,何时我便也能如你今日一般说放就放了。”
“小姐左右为难,只苦了二皇子一人强撑……”雩烟苦笑着看向我。
“是我对不住他……”我避过了雩烟的目光,沉重叹息,轻轻阖上了眼帘。
许是那药中含着安眠成分,不知不觉我竟自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之时,手脚倒当真有了些气力。环视房中,雩烟已不在我身边,想是苏木那边太忙,她见我安睡便即去了营中,我再不作多想,翻身下床穿好衣裳便朝门外而去,谁料甫一推门,便见门口立着两个陌生的侍卫。
二人朝我行礼,铿锵开口道:“澜将军吩咐属下,千万要护得小姐周全,不能让小姐离开房间半步。”
果然是澜苍能做得出的事情。他了解我至深,知道此刻势如水火,而慕颜以身犯险,我心中定然担忧万分,若是身子好转,必是不顾一切也要去瞧他的,是以早先便派了人将我牢牢看住,不给我任何取巧的机会。
“将军如今安在?”
“岐王方从军中归来,将军现下正与他在东门口商谈今夜应对敌军来袭之策……”
我看向那二人,他们对答恭谨有礼,脸上却仍是一派严肃,似是无一丝商榷余地可言,当下心中更是发慌。澜苍向来治军严谨,跟他手下的人硬碰硬定是行不通的,温言求恳或许还能有些用处。
我放低了语声朝那二人道:“我身子已然好了许多,还请二位行个方便,带我去见将军,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二人相视片刻,面色均犯起了难色,又迟疑了一阵,张了张口便要拒绝。再不容多想,我忙又施了一礼道:“我会跟将军说,让他不要与二位为难,请你们帮我这个忙好么?”
二人连忙回礼:“小姐无需这般客气……请小姐跟属下来。”
好容易说动了这两人,我跟着他们朝东宫门而去,虽是服了药有了些气力,但脚下仍是虚浮,好几次都要跌跤,还是这两人一边一个将我扶到了宫门附近。
远远地便见着襄原和澜苍仍自说着什么,细加一看,原来无邪也在近旁。襄原脸色极是不善,语声高亢,怒火不掩,周身绕着一片肃杀。
我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只是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发火的对象竟不是他惯常训斥的义子无邪,而是他素来赞赏有加的澜苍。这三将身后各自领了亲兵,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教训澜苍,未留一丝情面,果真不负他治军严格之名。
我能猜想得到襄原发火定是为着澜苍向慕颜提出的那空城之计,若慕颜未采纳便罢,只是他毅然受了这个计策且不惜置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才是让襄原最恼火的。襄原用兵亦是谨慎,甚少奇巧,是以多次斥责时常出新出奇的无邪,父子二人多有分歧。此次之计虽是我出的,但毕竟是由澜苍出面提出,不论结果是好是坏也都得归到他的身上。他替我甘愿担下所有骂声和责难,让我心中在为慕颜担心之余,对他的愧疚又多了一层。
“澜将军素来稳重,怎会让二皇子如此行事?此计甚是冒险,万一有个好歹……”襄原话至一半,双目如火般瞪向澜苍,我远远瞧了,心中亦不免一凛。
“我倒觉得澜将军此计甚妙。”澜苍尚未开口,无邪已接过了话头,眼光大胆迎向襄原,语气亦无丝毫相让的意思:“如今我军半数形同废人,又如何与宇文狗贼相抗?不能血拼,那攻心也未尝不可,而那攻心之人放眼军中,又有谁人比二皇子来得更适合,更能迷惑敌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想必义父您也是明白的,死马当成活马医,此刻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便是要用这奇计来医一医这匹死马。”
“你又在胡扯些什么?我军便是有你们这些不知分寸的小子才总是坏事!”襄原毫不客气地冲着无邪又是一通臭骂,无邪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再不说话,澜苍只是微垂了头,并不辩解一句。
襄原猛地一挥手,朝他身后的一众兵将高声道:“我们万万不能让二皇子去冒这个险!不怕死的便跟本王走,今日便跟那宇文朔拼个你死我活!”
后方兵将为数约摸只有两三千的样子,纵是集结所有可调用之兵,也万万不是宇文朔万人之军的对手。听得那些兵将犹自振声高呼,我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挡在了襄原身前:“王爷且慢!”
“君倾!”久未出声的澜苍蓦地开口:“我不是派了人看着你,你怎会在此?”
他看向我身后的两名侍卫,面上立马现出不快之色,我忙拦住他:“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身子好了,心中担忧,自己要过来的。”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先莫要作声,转而看向襄原道:“王爷之前对君倾之计那般抱有信心,如今也信任澜将军一回,信任慕颜的判断一回可好?”
“怎么连你也……”
“慕颜不会对这些追随他的将士们不负责,他既然决心接受此计,便定是有足够的信心。王爷何不先让他试上一试,若是真未能成功,我们与敌军再行拼杀都可以。”我打断襄原的话沉声开口,虽然心中亦如襄原一般徘徊不定,但事已至此,已再无转圜余地,我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面色也做出一派轻松,一番话不仅是说给襄原听,亦是劝服心中那个犹自徘徊的我:“正面交锋我们是绝占不到优,敌人算准了我们此时毫无还击能力,便是要诱我们正面与之作战。我们便依澜将军之计,将城门大开,守卫全部撤离。虚者虚之,疑者自疑,只要慕颜的戏演成功,他们亦会害怕我们如他们一般再使什么奇谋诡招,是断不敢朝城中而来的了。”
襄原沉默良久,那原本满是愠怒的脸渐渐变得平淡下来,半晌沉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们分成两路,分别蹲守在城门两侧,若是二皇子有个万一,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一众人得令,又是一番冲天般的怒喝,襄原再不理会我们,径自领军朝远处而去。无邪的眼神斜斜朝我瞟了过来,冷笑几声,自我身边走过之时,忽得举起了手,朝我比了个拇指,我一脸疑惑,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脚下已快步赶上了襄原。
我知他定是又在讥讽于我,口中嗤了一声,却觉手上一紧,待得抬眼去瞧,已是被澜苍紧紧攥住:“宫外危险,快跟我回去。”
“不!”我臂上无力,无法从他手中挣开,只得不断挣扎,高声道:“我不回去,你带我去城门那里,我要看看慕颜。”
“君倾,不要任性!”他眉间一皱,面色凝重,我停了挣扎,只是狠狠盯着他,他终是害怕我这样看他,半晌叹息一声,环视四周,示意周围人退下,这才缓下了语声来道:“你要我给二皇子递上如此冒险之计,我做到了,可要我带上你一起犯险,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万一此计不成,城门口处是最混乱的地方,两军在那里交战,谁又能顾得上谁?”
“可我不能看着慕颜一人身处险境!”我语声再次提高,直逼得他连连摇头:“我已后悔让你呈上那空城计,害得慕颜为此犯险,如今我身子已好了大半,若再不能陪他一起,你让我于心何安?”
“不行!”他一口便回绝了我,却被我的目光逼视得说不出下文,只得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
我冷哼一声道:“也罢,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便是。我答应过他,要生便同生,要死便同死,今日便是尽人事听天命,我们纵是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在一起。你放手!”
我再度使劲想要从他的手中挣脱,他仍是将我攥得死死,双眼亦是紧闭,眉间纠结一团,良久方哑声开口:“我带你去。”
“可是真的?”
“只是我只带你远远去看,若是登上城楼,你的空城计也就算是作废了。此间种种,想必不用我多说。”
他脸上写满了无奈,我自知再次为难了他,方才倔强的眼神也瞬间转柔,语声低低道了句:“我明白……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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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身之秘
残阳如血,斜斜的一轮挂在城头,显得甚是萧瑟。城中百姓早已听从襄原之令各自归家,街道上一人也无,安静地如同死城。澜苍默然牵着我朝城楼而去,一路无话,只余脚步铿锵沉沉入耳,回荡脑中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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