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鲜红在我的视线中渐行渐远,我耳边却不住回荡着她的那几句话,心中忽觉有什么解开了一般豁然开朗起来。夕阳自门边投射而入,照得人身上满是暖意,遥遥听得雍华宫那边已响起了奏乐之声,想是仪式行将开始,我这个新娘家的代表自不能缺席,忙提起裙裾朝雍华宫急急奔去。
喜事一办便到了晚上了,小两口在军中的一些亲近之人尽皆凑到新房之前欢闹起来,我们几人均不欲再打扰二人好事,便早早道了贺准备离去。若是二人同行,慕颜总是习惯先将我送回房后再自己回去,秋意已起,晚间总是带着寒气,他解下外袍替我披在身上,顺势牵了我的手沿着洒了月色的石板路缓缓行着,掌心不断传来的温度似是将这初秋的寒意尽皆抵挡在外。
绕过了小花园,便是那通向我的殿阁和绯烟殿的岔路口,他脚步不停,直引着我往前而去,我却手上使力,生生将他拽住。
他“咦”了一声,转头看向我不解道:“怎么不走了?”
“……怕是你走错路了。”我话音甫出,双颊便已犹如火烧,幸得月色朦胧,才未被他看出端倪。
他四顾徘徊片刻,摇了摇头道:“没错啊……每次送你回去之时不都是走这条路么?”
“傻瓜……”我轻轻嗔了一声,反手勾住了他的手掌不断摩挲着:“我答允过你的事情如今决定兑现,你却要拒我于门外么?”
我不敢抬头看他,却发觉手中他的手掌蓦地变得僵硬,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细微的呼吸声声入耳,却有着谁人都听得出来的激动和慌乱。
见他久久不语,我终是鼓起了勇气撇开羞怯抬眼朝他看去,只见那一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清澈如泉的凤目之中隐隐含着丝丝火焰。我伸手覆上他那因着激越而微微泛红的面颊,手心却觉一阵滚烫,我如触电般弹开了手指,他却顺势将其捉住,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腰身,轻而易举地便将我抱了起来。
“慕颜你……”我低声惊呼,他双眉只是一挑,朝我递来一个安然的眼神,让我瞬时没有了抗拒的理由:“谁也不能阻挡我抱着自己的新娘回房不是么?”
我面上霎时犹如火烧,浑身再没了力气,只得偎在他怀中任由他将我抱着大步行入绯烟殿中,随侍之人尽皆极有眼色地退到了屋外,我环顾四周,这房中布置一如当年,可如今它却只属于我和慕颜二人。
纱帐如云般漫下,夜风自窗缝间缕缕飘入,卷起纱幔的边缘忽上忽下地摇曳着。帐外的烛火犹如成亲之夜的红烛一般灼热而昏黄,可帐内却远比那烛火来得滚烫而暧昧,朦胧之间我已看不清慕颜的脸,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可触觉和听觉神经却变得越发敏锐。
犹听得他的喘息之声在我耳畔阵阵响起,双唇如同火药一般将我瞬间引爆,他身上所独有的那种混杂着药香和檀香的气息将我最后一抹清醒的意识牢牢覆过,除了不断回应着他唇齿和指尖的温热,我再也不知其他……
“明日我可要多谢苏木和雩烟……”他轻吻着我的耳垂,在我耳畔低喃。
我愣了一下,低声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
“我还不了解你这丫头了……”他轻声一笑,双臂从后面将我搂得更紧:“你知道么,今日看着他二人那般幸福的模样,我心中便在暗想,若是拜堂之人是我和你,那该有多好……”
他语声平淡,却带着些许惋惜的意味,我翻了个身亦将他拥住,侧脸贴在他的胸膛,静听他沉稳的心跳,正要出言相慰,却听得他再次出声:“……我知道其实是我太过贪心了,今日能见你放下所有,于我而言已是莫大的欢欣,又哪敢奢求许多?”
我心中又是一酸,抬手捂住了他的唇,他却淡然一笑,将我的手轻轻挪开:“不过我答应你,待得一切平定,我定会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成亲之礼……”
他语声真切,声声直击心底,配合着他惯常的温润语调,让人分外暖心。既已将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给如此真挚的他,那些无谓的秘密也再没了隐瞒的必要,不管他是否相信,是否接受,至少我对他再也没了隐瞒,在他面前的这个我是一个完全真实的我。
“慕颜,记不记得我曾问过你,如果我不是我,不是你昔日认识的那个君倾,你会如何作想?”我低低出声,交缠着的双手勾住了他的颈项。
“自是记得。我当时便即告诉过你,表象声色又怎有那一颗初心不变来得珍贵不是么?”
“可是……说出来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我其实并不是你少年时认识的那个闺秀君倾,那个内敛胆怯、文静柔婉的君倾早在那年落水之时便已故去了,而我……亦是因着一场意外来到了这里,取代了原来的君倾活了下来。你……你会相信吗?”我强抑着颤抖说完了这番话,本以为他会惊讶地坐起身来,谁料我怀中的他依旧安然如常,静静地听我把话说完,连呼吸都不曾错乱几分。
“为何不信?”他沉稳的声音自胸中传出,让我混乱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从前的君倾也好,现在的君倾也好,是不是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他故意顿了一顿,俯下身来捧起我的双颊,让我与他四目相视。他的眼中荡漾着我所熟稔的那抹温润,如同暖阳般将这帐内的温度再次升了起来:“……我爱你,无关形色,无关身份,无关过去,只因你是你,独一无二属于我慕颜的你……”
我本以为自己早对情话有了极强的免疫力,自从被慕辰所伤至深,那些好听的言语于我不过浮云过耳,听听欢喜便算。可这自诩强大的坚守,在慕颜面前仍是只能缴械投降,誓言的当下总是真挚,过后却未必一如既往,可我宁愿再一次相信永恒会在慕颜身上发生,既是下定了决心,便唯有无条件地选择相信。
眼前再次被氤氲着的泪水弥漫,环住他脖颈的手微微用力,便将他的唇齿送到了我的面前。唇舌间炽烈的交缠让我们几难喘息,他轻轻吻干我眼角的泪,在我额前深深印上一吻:“我要多谢上苍的安排将你带到我身边,这份特别的礼物我定会用心珍藏,绝不负了上苍的一番美意。”
我吸了吸鼻子朝他笑笑,眼光直视他的眼底,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若非天地崩坏,规方矩圆,此情绝难休……”
“……都已刻在了这里,谁人都抹它不去……”他牵过我的手覆上他的心口,掌底传来的有力心跳化作了阵阵温柔,直将我通体包裹地严严实实:“倾儿,我会永远记着今日,永志不忘……”
我第二日便将所有东西均搬到了绯烟殿,与慕颜的搁在一处,动静虽不大,风声却仍是传了出去,一场亲迎却促成了两对好事,让众人无不惊奇不已。雩烟得知我心结终解,甚至比自己新婚还要高兴,而澜苍却始终面上淡淡,似是故意躲着我一般不敢与我打照面,就算碰上了也只是打着哈哈,聊一些别的话题,对我和慕颜却只字不提。
这结局虽是他极力希望我达成的,却也是他心中最是纠结的,他的执念较之于我还要来得更深更长,本以为我还需要些时日想通,却已被这般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我亦觉见面尴尬,本想着这几日少去雍华宫听他们议事,便能减少与他碰面的机会,谁料慕颜却在这个当口提出了将大军自此一分为三,分别行动的事情。澜苍作为副将,自是要领上他麾下的人马,他多半不与慕颜的主力军一起行动,那便意味着我们过不了多久便要暂时分道扬镳了。
那日我在行军地图上所看见的兵分三路包抄京畿的路线计划终于要付诸行动,心下除了激越,却亦满溢着担心——除却对战场流血的惧怕,亦是对京中的那些旧人挂念不已。离我逃出京已大半年,算算日子,琉璃都该临盆,忻儿也该会说话,而萧茜留下的那个女儿苋瑶,如今也该半岁多了。宁熙这个皇后之位做得可还稳当,莫玟又是否得到了她想要的,洛琬可还对慕辰一片痴情,痴傻的容玥又可有人照顾她?而慕辰……他如今的心里,又把谁放在心尖之上?
我迫切想要入京,因着肩上的仇恨亟待我一一去解;而我又怕入京,不为别的,只是尚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个勇气面对惨不忍睹的过去。可就算再如何徘徊,我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向前,再向前。
以湖州为起点,慕颜将大军分为三路,由澜苍领了东路,无邪领了西路,分别自锦州和西川一路直攻北上。因着沿线并无较大重镇,是以攻城难度低,再配合他们的行军速度,在慕颜和襄原的中路军之前抵达京畿应不是难事。而慕颜选择将最大的难题——中路留给自己和襄原,自湖州过栈道,与敌军狭路相逢再至渝州,后抵京郊,三军再行会合。
我细细看过地图,沿线不是交通枢纽,便是如渝州这般的兵家重城。这看似疯狂的决定一度让襄原头疼不已,但我心知,这仗不论谁在冲锋陷阵,最逃不开的人便是慕颜。要历练,要威信,要黄袍加身,要大仇得报,又如何能假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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