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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府外院。
“新人下轿!”随着喜娘的一声喊,本已喧天的鼓乐更加热闹起来,喜娘掀开轿帘,扶着一个大红的窈窕身影款款步了出来。虽说新娘蒙着盖头看不见模样,可她华丽的嫁衣和羞怯的步态已将围观的贺客情绪推上高潮,一时间人头攒动,争着一睹新人风采。
与此同时,王府内院,柳含烟安排好众女客,扶着个小丫头,正向内院正厅赶去。一会儿,新人在外面礼毕,会前来这里给正妃敬茶。
“小姐,青青姐刚派人过来说,她那里已经安排妥当,目前一切正常,让小姐放心。”突然冒出来的采雅一面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灯笼,一面悄声回禀。
含烟轻轻点头。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脸显得美丽而略带倦意。
鼓乐依旧喧嚣着,含烟望着外院的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方敛了神色,随采雅继续前行。
王妃一行刚刚儿的到了内厅门前,门口伺候的丫头已经行下礼去,却听了不知哪里发出的一声喊:“不好了,前院有刺客!”众人听了,均已色变,再留神那声响时,才发现外院热闹的鼓乐不知何时早被鼎沸的人声替代,隐隐有杀伐的声音传来,不由得个个惶惶,乱成一团。
“不要听信谣言,先到内厅去。”含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说不出的威严。霎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含烟面色一片平静,连倦色也消失不见,雍荣而稳重地继续向内厅走去。
王妃的话果然管用,加上仆妇们平日里也不是见不得大阵仗的人,混乱很快过去,一切恢复初始的井然,连不明所以受了惊扰探头出来打听的女客们也安心地回去继续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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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厅,门启处。
一柄冷如寒霜的宝剑抵在了含烟颈前。
襄王府外院。
激烈的打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一切如有预谋般开始,如有预谋般进行,又如有预谋般结束。
事情是从新人下轿开始的,当新娘款款地步入前厅那一刻,看客中有十数名男子整齐划一地拥上前去,几乎是同时,便有大批官兵不知从何地涌出。当其他贺客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官兵迅速地从现场隔开。远远地莫明其妙地看着新娘扯下红盖头,在那十数人的包围下以曼妙的姿态展开战斗。事情是如此有条不紊,以至于有些前来道贺的官员一直到战斗结束,都以为不过是襄王的新娘别出心裁的一场表演而已。
战斗结束。
蜂拥而出的官兵甚至还没来得及插手。他们只做到了围成个包围,似乎起到了防止“刺客”逃跑的作用。大红嫁衣裹束下的新娘袖手而立,在她周围是躺倒的“刺客”们痛苦扭动的身躯。新娘似乎并未尽兴,她那美丽惊人的面庞上才刚刚有了运动后的些许红晕。
“王爷,刺客均已伏法。”新娘一挥手,示意兵丁将刺客们绑缚,一面向从骚乱开始就一直发呆的襄王禀道。
“哦。”朱瞻墡回过神来:“青青,含烟呢?”
新娘(原来竟是青青!)诧道:“王妃不是在后院招待女客吗?我去接她来?”
“不必了。含烟此刻怕是已经在他们手里了。”朱瞻墡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急:“想用她来换凤舞的话,应该是不会伤害她吧。”
此时,原本乱哄哄的前院忽然肃静下来。不知何时,通往内宅的角门悄然开启。门前,赫然立着盛装的王妃柳含烟。
角门东侧不远正是为此次婚礼准备的戏台。红绸裹饰,红缎飘舞,又是清一色的大红灯笼,几乎映红了半个天空。西侧则靠墙密密匝匝排满了官兵,一律的手擎火把,满目的火光摇曳,烟雾迷蒙。沿角门外的小径向前,离王府正门不远,是战斗发生的现场。“新娘”青青和朱瞻墡仍被层层围在其中。大门另一侧,则是被官兵隔开的贺客们,大多官服加身,有不少亦是朝中要员。
含烟就在这样的小径上踏着几百束目光一步步行来。所到之处,兵丁皆无言地让开,诺大个庭院,数百人众,此时竟静默得只听得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含烟裙裾上环佩的叮咚。含烟就这样昂着头,紧抿着双唇,穿行在红光和烟雾之中。雍容得仿佛一个骄傲的女王;美丽得如同一个下凡的仙子。而众人的目光充满的竟也是惊艳和慕儒。就象谁都不曾注意到她颈间的长剑和她身后擎剑的黑衣蒙面大汉。
“站住!”从角门走出并不远,黑衣人终受不住这气氛的诡异,开口止住含烟,大声喝问道:“襄王爷,王妃已带到您面前,接下来怎么做您该知道吧?”
说话间,朱瞻墡已排开众人来在不远处,与此同时,兵士们也已训练有素地完成了合围。
“阁下这般不敢以面目示人,想必应该是位大大的英雄喽?否则又怎会做下挟持弱女子这样光明磊落的事情来呢?”出人意料地,襄王一开口竟是谑笑。
而这话居然管用。蒙面人脸上升腾起的惭色似乎隔着蒙面巾都能看得出:“你管我是不是英雄?我只知道,你若拿新娘子来换也就罢了,新娘不出,我就让你这娇滴滴的旧媳妇儿立刻死在你眼前,襄王爷,你只说,你换是不换?”
“换!”接话的是青青,她两三步抢上前去:“高凤舞在此,还不放过柳王妃?”
“你?”蒙面大汉看看她,摇了摇头:“你虽然是新娘子,可我认得你不是高凤舞。”
“王爷?”“青青?”襄王与青青探询地对视了一眼,又都微微地摇了摇头。
“到底换是不换?”蒙面人言语中又多了焦急。
“阁下,”朱瞻墡踏前一步:“能否容我和我的王妃说上几句话?”
“就在这里说罢。”蒙面人的剑紧了一紧。含烟的颈间已微见血痕。
朱瞻墡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柔声道:“含烟,你受苦了。”
“王爷。”含烟似是为此话所感,眼眸中一下子蓄满了泪水。声音也变得哽咽:“臣妾受苦倒也算不了什么,只是臣妾不曾料到,昨宵才与王爷共同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想不到今夜便有可能天人相隔,当真是人事无常,造化弄人呀。”
朱瞻墡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接道:“爱妻不必忧虑,想这位蒙面的英雄不过是唬唬人而已,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怎会真的为难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何况我们不是说好要白头偕老吗?我又怎舍得让你先走?”说着,伸出手似要上前安慰含烟。
二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周围人众无一不是竖着耳朵在听,见两人此刻如此缠绵,便有心软之人为之唏嘘起来。蒙面汉子似也不曾料到有这样的柔情场面,一时竟也有些发呆,此刻见朱瞻墡有上前之势,反是精神一振,下意识扯住含烟稳稳一退,这一退虽是无意,然步法精妙,干脆利落,已然尽显大家风范。
这一进一退,情势转换。含烟却似丝毫未觉,泪眼依旧迷蒙,声音依旧堪怜:“王爷,你不是承诺臣妾真心只对臣妾一人吗?如何迟迟不肯解救臣妾于水火呢?”
“好。”襄王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把高凤舞交出来。”
此语一出,兵士们有军纪不敢妄言,贺客们却也都似看戏告一段落般松了口气,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不少人是知道新娘子名讳的,似乎都对朱瞻墡这二选一的答案颇为感兴趣。一片聒噪声中,片言只语隐隐传来:“不愧为第一美女兼才女”、“迷得住丈夫”、“高家小姐才是旧人啦”等等,不一而足。
“先让军队离开。”蒙面人依旧紧张。
“秦总兵,带兵士分头送各位大人回府。”
“王爷……”一个年轻的将官拱手而出,而带难色。
“去。要严加保护各位大人,万不得出任何差错,王府里一个兵丁也不能留,府外也不能。”朱瞻墡脸沉了下来,提高声音。
“是!”秦总兵领命而去。
一片喧嚣过后,兵士、贺客散尽,早先抓住的十数名“刺客”解缚后也尽离开,连侍卫、丫头都被要求各自回房不得擅出。
留下的,只有蒙面人、含烟、襄王和青青。
诺大个庭院,人既散尽,火光亦逝,寒夜之中唯有稍远处灯笼中惨淡的红光照在几人的身上,映着凄寒的剑光,分外冷清。
朱瞻墡仔细端详着蒙面人露在面巾外的眉目,忽地笑道:“我既已应了交换凤舞,将军也应该请同来的几位出来见见了吧――倒不知此次叔王来了没有?”
话音既落,果有几位黑袍人从黑夜中现身,为首之人却正是那日含烟在茶楼所见的中年人――汉王朱高煦。
“侄儿朱瞻墡见过叔王。”襄王抢一步上前施礼。
“恕侄妇行动不便,不能给叔王行礼了。”含烟的声音已回复王妃的雍容。
“好侄儿,”汉王对着朱瞻墡,语气目光中均透着亲切:“一晃儿几年未见,出息的这般人才,当真是我朱家有后了。”
“叔王,”朱瞻墡停顿一下,目光在含烟面上掠过,――蒙面人已揭开面巾放下长剑,但仍拉着含烟站在汉王身后。朱瞻墡啃角略弯了一下,续道:“侄儿媳妇不知何事得罪了您老人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侄儿面子上,且放了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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