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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的一声,我从睡梦之中惊醒,抚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我努力睁大眼睛辨认――这里是柳府,我的香闺。自从几日前瞻墡带兵前往交趾,我就搬了回来,依旧住回我的房间。却不料这几日来连做恶梦。我自嘲地笑笑,才搬出去不到两个月,反倒认床了呢。
不想打扰外间的丫环采雅,我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我素来怕冷,水整夜都在暖炉上温着,此刻还略略有些烫。我拥被斜倚在床上,十指交叠捧住杯子取暖,任氤氲的水汽弥漫在我的面前。
思绪飘回我方才的梦境。那被捉住的女子是高凤舞无疑。我梦中她处境危险,而现实中的她又在哪里呢?是否也正在马车之中疾驰呢?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手里轻轻转动着杯子。瞻墡应该还在防着我吧?我替他将高凤舞娶过门来,他却连夜将她送到襄阳,又或者根本不曾离开他的身边也未可知。我嫁给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我能不能真的掌控住自己的命运呢?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我喝了点水,努力不去想这些徒劳的问题。从嫁入王府我一直被迫熬夜,如今有了大好的睡眠时间却不能善加利用实在可惜。这些烦恼还是留给时间来解决吧。放下杯子,我裹好锦被甜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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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采雅早准备好的洗脸水在墙边静静地躺着。我依旧在床了赖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爬起来穿衣洗漱。一面禁不住想,家里的日子真是闲适恬淡,我在外面辛苦拼杀,父亲和姐姐却每日里享受这神仙般的自在日子,实在让我好生羡妒。
正胡思乱想,采雅已捧了早膳来。大概这丫头估摸着我快醒了,跑去厨房现要了热的来。小丫头果然越来越贴心了,我不免赞了她几句。
“小姐,书房那边礼部和兵部的官文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小姐过去批阅了。”采雅边摆设着碗筷边淡淡地说。
真是劳累的命,我才一搬回来,父亲在阁中的事务及所兼兵部尚书、礼部待郎的职责便又一股脑地全推我身上了,他却自去躲逍遥快活。
“老爷和大小姐都起来了吧?”
“都在花园那边下棋呢。”采雅乖巧地回答。
“嗯,”我应了声,一面舀了勺热粥放进嘴里,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先去花园转转,把公文什么的放放应该也没什么要紧。
“小姐,”采雅见我将要吃完,又道:“青青姐回来了。方才看见小姐未醒,先回房去了,说一会儿在书房等小姐。”
“怎么不早说?”我两三口吃掉剩下的食物,站起来向外就走。身后传来采雅的埋怨:“就知道小姐着急,饭都不肯好好吃完。”我已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回过身来,做出一副“那你还敢这时才说”的表情,成功地吓得她吐了吐舌头。
我家院子本就不大,书房虽是在前院,也不过几步就到了。我刚刚绕过垂花门,就听见前头传来呼喝的声音。紧走几步,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青青和陆凌风正在对练。我微笑着停住脚步,斜签着倚住一棵桃树,看他们练剑。
这对师兄妹练起剑来是极好看的,一个洒脱清灵,一个迅捷英猛,一个如穿花蝴蝶,一个如龙门跃鲤。由于只是对练收了剑气,故此我可以靠近观看。
树上的桃花瓣瓣飘了下来,落到我的头上,衣上,我拾起一片嗅了嗅,有淡淡的清香。恍惚间仿佛又是儿时的那个春天了。是的,也是春天,甚至也有一株桃树,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棵树没有开花,不仅没有花,连树叶也没有,连树皮也没有。那棵树就那样长在一家客栈的院子里,而青青――那时还是一个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的苗族小女孩――就被绑在这样一棵树上,身旁摆着一盆清水,一把尖刀。
那就是我初见青青的场面,在之后的十年中,我始终没有忘记,也无法忘记,那个苗族小女孩眼中的悲伤与绝望;周围看客面上的麻木与漠然;更无法忘记,我听到“人羊”这个名字时的震惊与……恶心。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人们饿了。十年前的交趾,被战乱与灾荒夺去了粮食,夺去了希望的交趾,生命已无足珍贵,道德更无从谈起,在树根草皮都被啃光了之后,易子而食都已成为司空见惯,更不用说因为贫穷饥饿卖在饭店里的“人羊”?
那时的我,真的已能理解这些道理,能够原谅看客与食客的麻木与残忍。可是我当见到那个与我同龄的小女孩眼中的泪水,想到片刻之后她就将会成为人们盘中的“美味”,我还是忍不住呕吐,忍不住请求当时身为交趾安抚使的父亲救下她。父亲也很为难,我们的财物早已施舍的差不多了,还有返京漫漫长路要走,可父亲还是买下了她,以我们全家半月的口粮。
想想那个苗族小女孩,再看看如今的青青,我轻轻地笑了笑。幼时悲惨的经历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阴影,她没有因此而抱怨与仇恨,相反,她是乐天的,率真而友善,她在遇到葛南老仙之后更加勤奋,也并没有因为喜欢的师哥爱上我姐姐而伤怀或是嫉恨,或怨天尤人。她只是努力改变自己对师哥的态度,并以一个妹妹的身份去祝愿她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有着良好心态的的女子怎能不获得人们的尊敬呢?又怎能不会最终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出神地想着,感慨着,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今日的幸福格外令人珍惜……
“小姐!”不知何时二人已经练完,调皮的青青伸出手在我的眼着乱晃。这个臭丫头,一直不肯直呼我的名字,偏要小姐来小姐去的。
“你们终于推完了太极啦?”我故意用一副懒洋洋的声音问道,还附带赠送了一个夸张的懒腰:“我都和周公聊了这一阵子啦。”
“谁推太极了?你和谁聊?”
青青一时没明白,疑惑地看着我。
“含烟!你知道青青是个直肠子,偏要逗她!”陆凌风佯怒。
青青终于明白我们在开她玩笑,一时有些羞恼,偏又拿不定主意先找谁算帐,又急又气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我和陆凌风都忍不住笑起来。
青青见我们笑她,更加着急了,只去追陆凌风,一面叫道:“看你还笑我,有什么好笑!”两人一前一后,使出轻功,片刻之间便没了踪影。
我扶住桃树,一面笑一面扬声道:“别去远了,还有正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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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终于安安静静坐在书房里的时候,都已经近午时了。好在兵部、礼部的公文我早已熟悉,批阅起来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现下便只顾听青青交代她这几日的行程。
“京城里我们的饭庄我全部查询过了,并没有大批人众入住的情况,也没见什么可疑的人,若汉王一行真是住在城里的,应该是有什么秘密的居所吧,不然就是行事太过缜密,竟找不出什么漏洞。另外就是往襄阳去的官道上,我走出约有几百里,我们的饭庄共三家,也都说不曾见护送女子上路的,便是相近的也没有。”青青说起公事来,一板一眼,简短利落,和玩笑时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说到这些饭庄,可以说都是我一手置办下的产业。从交趾返京后,我便实实在在了解了银钱的好处,一心想做个大贾,投资饭庄便是儿时的游戏之作。谁想日后越做越大,又开始请专人打理,后来又陆续购买了不少。这些饭庄买下后并不更名,仍用原班人马经营,唯有极少数的顶尖人物才有机会见到我这个“幕后老板”。而在我接手父亲的一应政务之后,这些饭庄更是成为了我各种内幕消息的集源地,不论是打探什么,还是散布什么,都非常好用。由此,我的生意更是一路做到了江南,几乎称得上是遍布全国。平时是年聚,有事用飞鸽传信,偶尔遇到紧急问题,怕书信夹缠不清,也会直接派人联络,而青青自然是联络的最佳人选。
如今呢?最急切想知道的两件事却都没有消息。“唉。”我叹了口气:“没关系的青青,只管让他们继续打探着吧。”
青青也叹了口气,见我拿起案上的公文,便欲转身离开,却忽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来望着我说:“小姐,南门福来顺的邱掌柜说,前儿有个象是太监模样的人在他们那里打尖,行迹较为可疑,嘟嘟囔囔似乎提到了宫里字样。”
“哦?”我停下手里的动作,陷入沉思。
今儿个又是风和日丽,一派明媚春光。我终于决定去赴皇后娘娘的约会。
说实话,对这位皇后娘娘,我了解的真不多。我和宣宗瞻基,本是幼时玩伴,打小就知道他府里还有个“妹妹”,将来准备做他的媳妇儿的。我和瞻基玩多了,他“妹妹”就会出来干预,没少给我使绊子,穿小鞋。而我呢,原本无意同她争风,故此能躲则躲,躲不开也不免针锋相对一次,如此总算下来,她也未能从我这里讨得什么便宜去。
这“妹妹”一门心思地对付我,原是怕我将来同她争宠,却不料世事无常,到得瞻基长大成人,他的爷爷成祖先帝居然为他另指皇太孙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胡氏。可怜他“妹妹”孙氏空忙了一场,只做得个侧妃。不过这并未改变她待我的态度,只是大概从此更忙了些,不仅要防着我,更有瞻基的一干妻妾要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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