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点头,但观察到徐籁远阴沉的脸,也不宜袒护过头,侧脸虚心地问徐籁远,“徐卿怎么想?”
徐籁远提高了嗓门,瞪一眼马赟,“臣极不赞同马大人的意见,造反是头等大罪,论剐刑都不足为过,更何况,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康安王一事,皇上处理就不妥,这才会引起这次的事故,若再这么娇纵下去,下次再起的就是那些郡王、大臣了。”
皇帝虽恨徐籁远翻出老二的事来说道,死为大,又是自己最喜爱的儿子,但不可否认,他说得确实有道理,反叛谋逆,凡是跟这扯上关系的都是死罪,哪怕动动嘴皮子,发发牢骚,都要砍头,老三老四都举旗起兵了,更没理由把他们留下来。
於明细细的眼睛把皇帝不加掩饰的矛盾看透,清清嗓子道,“皇上,马大人和徐大人说的都有道理,两位皇子犯的是大罪,但他们毕竟是龙子,话是那么说,可总不能当真那么办。”於明吐出在脑中徘徊已久的方案,“绍宁王迷途知返,善莫大焉,皇上应特赦,以示皇上仁义治国,嘉定王顽固到底,不识大理,皇上应重惩,以儆效尤。”听上去,条条道理摆得清楚,理也讲得过去,实际上只有於明自己知道,保住自己的亲外甥,这是他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妹妹的孩子已经死了一个,总不能只剩一个。早前他就给太子通过气,要想稳固江山,顺利登基,必须保住绍宁王,也务必处死嘉定王。
徐籁远耿直的性格坦荡地露出来,出言反驳,“国舅爷此言差矣,绍宁王都已经打到京城了,就算最后弃械投降,也不能说是迷途知返,听天牢里的牢头说,绍宁王到现在也不认罪,哪里知大理、识大体了?此等妄图弑君弑父、杀兄杀亲的人怎可放过,臣绝不同意留下这贼子的命。”
“徐卿!”皇帝的声音突然插入,带着浓浓的不悦,“绍宁王虽已下到狱内,但身份依旧是王爷,你需尊重他,不可言辞粗鄙。”他无法容忍有人侮辱他的儿子,他的儿子犯了大罪,足以掉脑袋的罪过,可永远是这些为人臣者的主子,是皇家的人。
“是。”徐籁远说得很不情愿,但却又毫无办法,这就是主仆。
马赟看徐籁远挨训,心里舒畅,脑子就转得快,建议说,“皇上,臣以为,徐大人所言也的确多少有些道理,反逆是大罪,惩罚必然是要的,绍宁王背叛皇上,也做了为人子不该做的事,可好歹是皇上的亲骨肉……”
马赟遮遮掩掩,过来又去的话把疲惫的皇帝听得很不耐烦,“马卿,有何意见,不妨直说。”
“臣想,不如将绍宁王贬为庶民,褫其爵位,剥其名分,放入大众,任其自生自灭。而至于嘉定王,犯罪过大,又不知悔改,按我朝刑律,应处以绞刑。”马赟把完美的处理意见报出。
徐籁远恨得牙痒,马煜席的方案,合了皇帝的意,又勉强能通过法律,可罪大恶极的人,怎么能因为其特殊身份就这么轻易放过呢?马上出声,“陛下,臣以为不妥。”
不等徐籁远把理由一一列来,皇帝就向於明询问,“国舅,以为如何?”
於明含了讨好的浅笑,道,“臣觉得可行,也符合实际情况。”於明心底对马赟是万分佩服,幸亏自己没在政治上与他为敌,不然怎么斗得过这样的人魔。嘉定王无论如何都是必死无疑了,但怎么死法,就是个问题,刑律中只明确了造反的要处死,根据造反的程度来判定用何种刑罚,而造反的程度,说深说浅都在判官一句话,身为皇子,剐刑有碍皇家颜面,砍头皇帝又肯定不让,只有绞刑,暗绞而亡,对外有交代,对内也保留了最后的脸面。而绍宁王虽可贬为庶民,放入大流,不代表皇帝不会暗中资助他生活,过得有滋有润也绝非难事。若是还嫌不够,没说不准再封爵加官,等太子登基后,太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两全其美,不,应该是多全其美,於明何苦去为难自己的妹夫和外甥,做个顺水人情不是更好?
徐籁远还想说什么,比於明一个眼神软软地堵回去,憋在嘴里,不吭声。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嗯,好,那两个逆子,就交由马卿去办吧。”皇帝才说完,又捂住嘴,咳了起来,过了一阵,才缓过来,脸色却更苍白,接下来谈的才是真正要讲的。
【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呢?跟辛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继续看下去,答案就在下一章】
第十七章【8.12】
【8月12日】
“爱卿,觉得太子如何?”皇帝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从不进行眼神交流的马赟和徐籁远也诧异地对望一眼,两人一齐盯住於明,四道可以在於明胖脸上挖沟开渠的狠光逼着於明率先开了口,“臣,臣以为太子学识充足,但缺乏历练。”皇帝这么问,接下来肯定有什么大事情,不能说假话,太子前不久才打了败仗,再把他说得天花乱坠肯定是不行的。
皇帝出人意料地点了头,对这个儿子表现得极为谦虚,转头问马赟,“马卿呢?”
在短短的时间里,马赟就想好的对策,“太子殿下,就储君而言,做得很好,但若论帝王风范,还不及陛下当年。”一句话,给了太子面子,又恭维了皇帝。
皇帝却对马赟的话没有表态,马赟知道自己说对了,又听得,“徐卿?”
徐籁远从小到大不会说假话,看着皇帝渴求真相的目光更是心潮澎湃,开口说道,“太子确实还欠火候,不贪财,不贪色,不贪酒,但为人过于刚愎自用,在识人用人方面也常有偏失,如独当一面,国纵是不退,也不会向前。臣实在以为,太子不适宜做一国之君,反倒是嘉定王……可惜,可惜……”
储君,事关家国未来,完全是政治上的事情,既然都是在几个儿子中挑拣,皇帝的睿智英明就没有受到影响。私心被抑制住,心胸才放得广,眼睛才看得开,皇帝听徐籁远的评价,与太子的优缺点契合,叹声说道,“是啊,朕也这么想。”可惜,徐籁远的可惜只包含了嘉定王谋反叛乱,其罪当诛,而皇帝心中的可惜还含了对庶子出生的遗憾,如果他是明和生的,也许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样的儿子做太子,兄弟间的关系处理得也会很好。
马赟脸色一僵,看来他理解错了,皇帝不只是论论太子那么简单,而是在认真深沉地考虑储君问题,他的前话说得有些偏,赶紧补正,“陛下,恕臣直言,就近来三位皇子纷纷造反来看,皇子的教育很有问题。”
皇帝的头转了过来,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皇帝就是这样,如果真是正确的话语,只要不是太过,他不会责怪你,因为他需要忠臣、谏臣、良臣。
“几位皇子性格都不沉稳,时有焦躁,太子殿下稍好一些,但不可否认,离为王者还有距离。我朝尊奉儒家,重仁讲义,康安王被捕后,太子殿下身为长兄,既没有去探看,也没有为其求情,太子对兄弟的情谊未免淡薄,对亲手足尚且如此,将来登基,对普天下的百姓,对我们这班老臣会怎样,臣,不敢想象。”马赟做了一个让自己庆幸余生的决定,他放弃了太子。
皇帝对马赟说的也是无可挑剔,都是事实,都还历历在目,“那,可还有补救办法?教教太子?”
马赟强忍住袭上头来的晕眩,上下齿用力一合,咬在自己舌尖上,疼痛使他瞬间清醒,“皇上,可想过,改立储君?”
皇帝眉头一皱,马赟的话引起了他的怀疑,现在无罪的只有太子了,改立储君,只有从宗族兄弟中挑选,皇帝的心头闪过一个人,故意问道,“马卿看重了谁?”
马赟一横心,拼了,“晋王。”
果然!皇帝心中大叫,脸上很淡定,“马卿是要朕不立自己的儿子,而立族弟?”心头涌起杀意,不是对马赟,而是对辛的。
“陛下,请为国家天下考虑,择人不应以血脉远近为标准,晋王虽不是您的亲兄弟,但他确实是不二人选。请陛下三思。”马赟被自己逼上绝路,只有坚持下去。
马赟和辛早先便有所勾结,皇帝对这点了解得很清楚,只当马赟说的话是为了偿报辛,“徐卿,你说。”言语间带了两分威胁,他要利用徐籁远和马赟的宿仇,把马赟这该死的年头打下去。
孰料,“陛下,臣也觉得,晋王比太子殿下更适宜做一国之君。”徐籁远缓缓说道,经过了深思熟虑,长久考察得出的结果。
皇帝迷惑了,如果辛和马赟有关系,马赟帮着辛,那徐籁远又是为什么?徐籁远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尽管常常出言不逊,惹怒龙颜,但其仍能长期居于高位,其中原因就是徐籁远心气极高,绝不愿与任何人结盟,不帮助他人,也不屑于他人的帮助。皇帝通过散布下去的眼线知道燕儿去找过徐籁远,但他不认为徐籁远会听命于燕儿。难道辛真的可以胜任?他的确比太子更加适合这个位子?皇帝得不出结论。
事实上,皇帝想的一点也不错,慕容燕去找徐籁远根本不谈结盟之类的事,徐籁远的耿耿忠心也火烫火烫的,自从皇帝第一次将辛密留于京,徐籁远就开始注意这个年轻人,发现了他身上的许多优点,他的缺点,徐籁远也尽收心底,但这不是当领导者需要的条件。徐籁远欣赏他,这才会愿意与马赟同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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