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梨等不及直接开了口,打断昭平,切声说道,“王爷,您回来了,这府上可又要热闹了。这些日子里,大家都闷得慌呢。”薛梨笑着直盯着辛,目不斜视。
昭平的脸色一变,她说话向来腼腆舒缓,刚想与辛说几句话,竟被薛梨抢了过去,难得生气的昭平内心也感到了愤怒,手指绞着衣袖,低头咬唇不再吭声。
雪浓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敛下若有所思的想法,眼神往地上一扫,娴静端庄地含笑望着辛。
辛满意地看着周遭的人,内心反倒有些吃惊,家里什么时候也不太平了。眼光在冒失的薛梨和委屈的昭平身上略顿了顿,又在尹儿的脸上留恋许久,这些日子他亲身经历了亲情的薄弱,他要好好教导他的儿子。辛对尹儿很喜爱,既因为只有他这么个儿子,又是应了尹儿的优秀。辛自己从小被护得滴水不漏,因而对于弓马之属的事很薄弱,且局限于纸上谈兵。是以,辛在尹儿很小时就有意地培养他的马上功夫。尹儿也很争气,熟谙弓马兵法,使得一手亮银枪,虽然身子还没长成,但那英气逼人的形象深深地刻在辛的脑海中。尹儿对于文字上的功夫下得也深,写得一手潇洒行楷,还能作几首有几分嚼头的诗。辛喜欢文艺些的东西,爷俩经常窝在书房里讨论。辛对尹儿很疼宠,也常为他感到骄傲。
辛看到尹儿的下颚处隐约有一分青色,心中一喜,又是一阵怅惘。他的儿子当真是要成人了,可惜他没有守在他身边看他成长。
仆人鱼贯而入,手捧着各类糕点、零食,辛随意睇了一眼,便看到了莲花缠枝瓷盏中碧绿的茶,知洛清丽俏美的脸蛋、黑浓如瀑的长发、婀娜纤细的身形就猛然跳进了脑海,辛的心口上不知被什么给堵住了,这种郁卒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他如此深切地想念一个女子,一个比他小了很多的女子,思服她的逃避、她的惊慌、她的依赖、她的信任、她的笑,还有她身上幽幽的香气。辛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就像个痴騃的傻子,张着嘴,站在礁石上,凝望地平线处,叆叇白云后的仙子。
“王爷?”直到雪浓提高了嗓门,辛才又聚起焦距,眉心突的一跳,转头不解地看着雪浓。
“怎么了?”辛讷讷地询问,方才这些女人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进去。
雪浓眼底滑过失望,“王爷是累了吗?不如先去补个觉吧,晚上我们再好好闹闹。”说的是商量,那典雅的笑更多地带了命令。
辛也没有驳她,身子颠簸了五天,看到牵挂的人个个都好好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应下来,又装模作样地交代几句,踏着步去了正寝。
身后的昭平眼里蕴着泪,险些要掉下来,她一句话都没说,辛也丝毫没有在意。凭借女人的直觉,昭平感到辛这一趟回来对她的宠爱明显少了,是因为薛梨吗?她抢了自己的风头,不让自己开口,辛这才忽略了自己?昭平逼回泪,瞪着薛梨的背影,怨恨地投去一睇。
薛梨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与雪浓聊得欢实。薛梨也感到了辛对昭平的冷淡,至少不再是捧在掌心地专宠了,薛梨不知道原因,但是欢喜从心底里不可遏止迸出来,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雪浓冷眼看着两人斗,将昭平的不满与薛梨的喜形于色尽收眼底,面上依旧和蔼地与薛梨拉着家常,时不时提一下昭平。
尹儿在旁边看得不耐了,借故离开正厅,他厌恶女人间争来夺去的。
辛甩了鞋,和衣躺在床上,蒙头罩下被子,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想着皇帝,想着知洛,想着家人,头脑中甚至连惜怜也冒了出来。辛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惜怜,虽然这次他没捞着什么好处,但收获了一箩筐的经验,这次经历让他大开眼界,也在朝中打下了基础,猎了马煜席。惜怜是长得不如人意,可这也不是她的错,她到底是一心一意为自己打算,给自己帮助,似乎对她的态度过于苛刻了。惜怜那张抱歉的脸一点点在辛的脑中勾勒出来,辛一个寒颤,用力甩甩脑袋,想什么呢!
辛勉勉强强地才入眠,就叫道临这个不省心的家伙给吵醒了。辛曚昽间瞅见道临那张俊脸在晃荡,从这到那,一刻不停,辛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撩了上去,扑了个空,一掌拍在床脚上。手掌便似被钝器重击一般,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这一痛,辛就清醒了。
道临缩在一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趁辛还没有想清楚发生了什么,扬声通报,“爷,管霄回来了,此刻正在城外的平章猎场。”
辛脑子被人拎了一拎,想要确认一遍,“你说谁?”歪着脸问道临。
“爷,是管霄管少将。现下在平章猎场。”道临念及那个风趣的挚友,笑得如同朵没开好的野桃花。
辛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醒着了,好事一桩桩地接连降临,“还愣着干嘛,鞴马去啊!”
道临乐得快要笑出声了,“早就好了,就等您呢。”
辛下床套上鞋就往外冲去,奔出府门,一把抓住马辔头,奋力一蹬就翻身上了马,抢过道临递上的长皮鞭,揪住缰绳,反手一鞭狠狠抽在马身上。胯下大黑马吃痛,长嘶一声,离弦似地疾奔而去。道临一直咧着嘴,拉过另一匹,一如辛方才一般,上马奔离了王府,他们要去见老友,那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这是三个阔别多年的男人的聚会。
平章猎场在嚓科尔城东北二三里处,是一处不小的猎场,平日里附近的贵族和少数民族的达官常来围猎。此时正是白雪覆盖大地,万籁俱寂、一片苍莽,塞下牧草都深深埋进了雪里。鲜有人烟的平章猎场深处有一骑,人马皆白,隐没在这天地一色的广袤纯净中,唯有人马哈出的热气出口成霜,在宁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并伴随着“管霄——”长呼渐行渐近,身着月白劲服的人打马转了半圈,面朝西南。
辛和道临前后赶到,堪堪差了两个马身,两人坐在马上气喘吁吁的,同时握拳展臂,分别从左右在管霄的臂膀上擂了一拳。
“辛,阿临!”管霄摊开宽大如蒲扇的手掌横扫过去,与辛和道临的手紧紧相握。三个男人用力抓紧了彼此的手,激动地拉拽着。
三人跳下马来,抬起粗壮的胳膊就熊抱成一团,两黑一白三条身影交缠在一起,用拳头捶击别人的背部,“好久不见啊,呵呵,好久不见啦!”口中都是喃喃,说不大清楚地哼哼。
良久,三人都放开了。个个面色涨红,半是萧萧的寒风,半是激动。
管霄是辛从光腚时就玩在一起的朋友,管霄的父亲是戍北大将军,管霄子承父业,现下是少将。小时管霄偏武,辛偏文,两人就嘴上互相讥讽,暗地里彼此较劲,可后来发现,自己在对方的强项上确实比不过,便只好作罢。
第二章
再长大些,道临来到晋王府上,三人就一天到晚混在一起,狼狈为奸。有时,管霄野出去了,辛就帮着他做功课,道临则编篡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大人们。待到成年了,管霄离开了嚓科尔,辛也成了家,三人之间也不得不被分开、区别。道临成了辛的奴才,平日里不敢稍逾矩。可当三人再次碰头,小时的情景又浮现出来,也就没什么身份差别了。
管霄长得是一表人才,威武英挺,男儿气概十足,宽额、剑眉、长眼、挺鼻、厚唇、方颐。相比之下,辛显得孱弱,道临有几分阴柔。管霄性格开朗,风趣幽默,乐观豁达,看上去大大咧咧,但也有细腻的心思。
“阿霄,哈哈,”辛朗声大笑,和管霄、道临勾搭在一起,“何时回来的?怎不去嚓科尔呢?”
“今日刚到,想来看看。你们也是才从京城回来吗?”管霄无形无状地勾搂着两个好友。
“可不,这几日咱们过得可不好呢,你过得定是逍遥自在吧。嗯,精壮了不少嘛,军中生活快活吧。”道临打趣地用肩撞了撞管霄,一脸戏谑。
管霄长期在军中生活,皮肤晒成健康的釉质蜜色,浑身肌理分明,不似塞外壮士般的肌肉一块块凸起,身体有薄薄的一层肌肉,刚硬笔直的线条,轻挑剑眉,朝天扬起,嘴角坏坏地勾着,“辛,阿临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吗?做兄弟的,怎么不帮衬着点?”
道临一拳就挥了过去,一声闷响打在管霄胸膛上,“你个混蛋。”每次见面都来戳他伤疤,到二十五岁了,还没成家是说不过去,可这也不是他想的,他一心扑在王府上,也没遇到过心仪的女子,自然就没这想法。
“哎呦!”管霄很配合地捂住胸口,背向后隆起,做出痛苦的样子,“阿临,你可真是狠心啊,找不到娘子也不能欺负兄弟啊。”
“管霄,我怎么记得某人也是一个人啊,老爷子怎么就没好好修理修理你呢?”道临只斜睨一眼管霄,乌珠转到一边,邪邪地吊起来。
辛饶有兴致地看着俩人斗嘴,环着胸倚在一旁看戏。
管霄立刻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人,便冲道临使个眼色,断断续续地开口问道,“阿临,辛有几个女人了?”
道临看到管霄的眼皮一跳,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话接得很顺口,“有名分的四个,至于私底下勾勾搭搭的我可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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