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帝的表率,辛想他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每次最后的那张窗户纸留给皇帝自己,与他本就无关,他何必冒险去知道。歇了那么多日,他该行动了,他竟感到期待。
辛侧过头,吩咐道临,“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去会会那个老二。”
道临竟在一旁轻笑起来,“康安王,越浮躁的人越好对付。”
辛想要速战速决,他开始有点怀念曾经平静的生活,他那可爱的儿子,还有那些美丽的妻子们,除了那个丑陋的惜怜……
想起惜怜,辛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有些恨惜怜,因为是她将自己带入了这潭浑水之中,让他从此要疲于权术谋略,但同时,他又有些感激惜怜,正是她的建议使他终于进入了政治的中心,他终于可以大有作为了。
辛甩甩脑袋,不去想那个丑女人了,明日还要去跟那个骄横的康安王打交道,不知这个二皇子是否真的如看上去肤浅、耐不住性子吗?亦或是,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辛不免有些担心。
事实证明,辛的担忧是多余的,康安王确实是一个肤浅的人。
辛还没把话说全,只是隐隐提及了皇后仙逝许是有人背后作祟,康安王就一副震怒的模样,宽厚却细腻的大掌将桌上的一盏茶直接扫了下去,滚烫的茶水就浇在了地毯上。看着那滋滋冒起的热气,辛才真的放心了。
“二皇子没有向娘娘献过礼吗?”辛已在腹中打好底稿,要一点点把二皇子肚子里的秘密给套出来。
“这有什么?父皇生辰,本王送些礼孝敬二老,有何不可?”康安王丝毫没有任何不安,理直气壮地吼道。
“那么,”辛顿了顿,好整以暇地盯着面前这个浮躁的侄子,“二皇子送的是什么礼呢?”
“东北千年山参。怎么了?这又碍了甚么事?”康安王的嗓子依旧嘹亮。
第十一章
辛只淡淡地看着康安王一步步上钩,想笑,又不能笑出来,“东北千年山参?殿下就不怕娘娘上火?”
“这是什么话,进献了就要立即用吗?母后何时需要何时再用。”康安王眼神一扫,游移开去。
辛看得真切,知道他内心已经慌乱,不紧不慢地逼他,“可是仁孝宫的侍女告诉本王的,可是殿下硬要皇后服下的。”右手的中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楠木椅子的扶手。
康安王不安地来回踱着,额上冷汗津津,“无稽之谈,本王怎么能硬让母后服下,母后不想用,本王有何办法,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头一个劲地摇着。
“娘娘那天午膳中有道鸡汤吧?殿下,不会不记得了吧,那可是殿下让添的呢。”辛咧开了嘴,冲他笑,笑得十分诡异。这几日,他窝在宅子里,却并不代表他什么事都没有做。他早已派道临去宫中秘密审讯过仁孝宫的小侍女了。
康安王脊梁处阴风阵阵,平日里如此安静的晋王竟也有犀利至厮的洞察力,是他太过于轻敌,忽视了一个潜在的隐患,或者是晋王本非池中之物,“呵呵,皇叔,您刚收拾完太子,如今是轮到本王了吗?”康安王轻叹一声,挺了挺脊梁,口气放得和缓。
辛倒也吃惊于康安王态度的转变,愣了一会,也是争权夺势惯了的皇子哪个是省油的灯,“二皇子,本王所做的仅是为人臣子的职责。本王从未想要为难你们兄弟,本王偏安一隅,皇命加身,无可奈何。”辛脑筋一转,他要赌一次,赌这个二皇子浅薄无以成事,“陛下是明白人,你们所作的种种陛下都看在眼里,所有的事陛下心里早已有决断,陛下的心思本王不敢揣测,陛下要做什么,我们做臣子的,只有听命效力。唉——本王也乏了,二皇子,告辞了。”说完似苦恼地撑着额角,带着无奈的步伐消失在康安王的视线中。
康安王看着辛孤寂凄凉的背影,转身恨恨地一咬牙,大袖在桌上用力抹过,桌上的物件纷纷跌落在地,碎了一地,辛未喝尽的半杯残茶也被泼了个干净。
辛出了驿馆,跟道临隐身在墙外,他在等待。他方才已经暗示了康安王,这一切都是皇帝要的结果,与他并无直接的关系,他不过是一颗棋子,真的想要逃脱只有一个法子——去找皇帝。
果不其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驿馆里飞驰出一辆马车,墨绿色的车帘因疾速前进而飞扬起来,车厢里康安王那一张愤怒的脸清晰可见。
“爷,是朱雀街的方向。”道临早已明白了所有,语气中带了几丝兴奋,他没有料到,竟然如此轻易地摆平的两个皇子,他也暗暗佩服着辛,辛识人的本事确实了得,他可以准确地识别出对方属于什么人,并果断地找出应对的方式。这大概是辛最大的优点,又兴许是辛唯一只得称赞的地方,“爷,估计这爷俩得掐起来。”
“当然得掐,不掐,本王就得死。还看不出吗?这里头的事儿,本王只要多知道一点,这命就少一分保证。”辛两眼眯了起来,目光穿透了那辆马车扬起的烟尘,“走。”
皇宫御书房内,皇帝正暴怒。
“混账!畜生!”高声斥骂从里间传出,福保里在门外,不敢进前,里面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皇帝操起了一方砚台想也不想直接砸在了跪在地上的康安王身上,浓重漆黑的墨汁在他的锦袍上迸开来,溅开的墨像被细长的黑色丝线拴在了那一块大墨斑边。康安王闷哼了一声,却是毫不躲闪,承了这一击。大殿里是一片耐人寻味的沉静。良久,康安王突然轻笑出声,继而声音渐高,嘴也张得打了,他开始放声大笑,头仰着,半粒泪挤在眼角,他一手撑地,撩起了袍子,腿支起来,居然直挺挺、硬邦邦地站了起来,凄苦的笑声戛然而止,殿内又归于平静。
父子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目光胶着激战,一个人都不让步,眉目间的相似,神情上的大同,只让人觉得一切都那么讽刺,亲情原来这么不值钱,可笑,可笑。
“你到底要怎样?”皇帝蓦然感到疲惫,背过身子,形影有些佝偻。
“我不想怎样,一切都是你逼的,若不是你顽固不化,母后怎么会死?”撇开虚伪,康安王厉声质问自己的父亲,丝毫不留情面。
皇帝愤愤地转过身,目似赤红,颤抖的手指着康安王的鼻尖,“你还有脸说!你们兄弟几个,要做什么?啊?!害死了你们母后,接下来呢?是谁?朕吗?一个个都丧尽天良,一个个都丧尽天良啊。”喘着粗气的责骂中竟带了恨意,“你到也知道那是你母后,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我从未想过要母后怎样,可许下承诺,即使是父母大人,也该遵循。皇后娘娘就可以随意应允事了吗?”康安王定定地望着穹顶,压下心中的痛与爱,努力唤起那稀薄如晨烟的恨。
“承诺?你母后应了你什么?”皇帝的心一跳,像是明白了什么,却依旧装着糊涂。
康安王斜刺里睇来一眼,“母后没与你说过?如若不然,你在生辰上发表的那番言论有是为何?”他都明白,可他不甘心,凭什么呢?都是嫡出,不过长了几岁而已,人生就有天壤之别吗?
“你……”皇帝不曾想他最宠爱的儿子竟然如此大胆,一时语塞。
“你终究偏爱大哥,他除了比我早些来到这世上,还有什么?论功勋、论才智,他哪样比我强了?”康安王终于忍不住了,咆哮着说出内心最直接的想法。
“你以为你比你大哥强吗?你大哥沉稳,你浮躁,这是帝王大忌;你大哥懂长久谋略,你只知眼前蝇头小利,这又是祸国之弊;你大哥谦和会收服人心,你张扬不知服众,你自己说来,你如何能继承大统,你有什么能力。自以为是!”皇帝看着这个飞扬跋扈的儿子,多年来的专宠到底还是错的,皇后的偏爱铸成大错了。
康安王却不以为然,根本未认真思考过父亲的此番语重心长的分析,头昂得高高的,宽大的衣袖背在身后,“你永远看不到我的优点,你看得到的只是大哥的那些琐碎的踟蹰。大哥是长子,我知道你历来看重他,可你为什么从不冷静下来想想,为什么母后更看重我,我难道真的一无是处吗?你这个父亲当得未免太不负责了。”
皇帝彻底失望了,他该如何向儿子解释,皇后为何最喜爱二儿子,因为生产他时那痛苦的难产经历,让一个女人深切地体会到孩子存活的不易,所以格外珍惜,倍加疼爱,儿子不会信的;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又曾多少次在他闯祸后,睁一眼闭一眼,他曾亲眼看到那个皱巴巴、血淋淋的婴儿从产房中抱出时,自己心爱的妻子奄奄一息、毫无生机,他又怎么可能不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特别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父亲,他对儿子的爱又该如何去表达,他的沉默没有得来认可,甚至招来埋怨,他感到深深的无奈与痛心。
“你就是这么对你母后说的吧,也不怪她心伤,以至于那么轻易就去了,是心被伤透了,身子哪里还撑得住。”皇帝疲软地坐在了高桌后的紫檀木椅上,不愿再去看这个儿子,“你走吧,回你的藩地去,莫要再回来了,这事已成定局,朕不追究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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