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头娘子?裴慎嗤笑:“你莫要痴心妄想, 瘦马出身,难不成还想做国公夫人?”
沈澜只冷笑道:“裴大人放心,便是你有朝一日跪着求我来做国公夫人, 我也不屑一顾。”
闻言, 裴慎勃然大怒, 他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一时间,只觉是自己平日里太过纵容, 竟让她说出这般话来。
他眼神森冷,言语如刀:“你这样的出身, 莫说国公夫人, 连个妾都不配。合该做个通房外室!”
沈澜一而再再而三被他羞辱,心中愤懑难当, 只直斥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瘦马出身,只配当个玩意儿。既是如此,为何我一走,裴大人便巴巴地赶上来寻我?”语罢,转了神色,笑盈盈讽刺道:“想来裴大人是个贱骨头,怎么赶也赶不走。”
裴慎一时间只被她激得胸中气血翻涌,见了她那张笑盈盈的脸,恨不得掐死了事。
枉他忙碌了一宿, 又是寻大夫, 又是找伺候她的婆子, 还惦记着她吃了药口苦,特意派人买了羊桃蜜煎。如今看来,这羊桃蜜煎喂了她,不如喂狗!
裴慎心头大恨,只神色阴戾道:“倒是我想岔了,你这般低贱玩意儿,的确不配做我妾室,只该当个暖床的丫鬟。”语罢,竟剪住她双手,只将她推倒。
沈澜心中惊惶,只竭力挣扎道:“你松手!松手!裴慎!”
见她挣扎的鬓发散乱,气喘不休,裴慎只将她压在身下,冷笑道:“我从不强迫旁人。”言下之意,便是要沈澜自己解了衣裳,心甘情愿承欢。
沈澜微微一怔。只听见裴慎笑道:“杨惟学乡试尚未放榜罢?便是他榜上有名,还要参加明年二月春闺罢?”裴慎也是寒窗苦读十余年,自然不会去做此等下作事,不过拿话诈唬她一二罢了。
沈澜被他威胁,果真惊怒。见她这般,裴慎心里又气又涩,一面暗道她果真待杨惟学有意,一面又想着她总该自愿解了衣裳罢。
谁知沈澜回过神来,只冷笑道:“裴大人说笑了。科举舞弊实乃大案,若被人揭出来,前途尽丧。我是何等人物,竟能劳动裴大人毁了自己前途,指使乡试考官础落杨惟学?”
闻言,裴慎颇为惊异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她瘦马出身,只学些诗词唱曲便已是一等瘦马了,做丫鬟之时,只不过处理内宅事物罢了,怎会有此等见识?
沈澜哪里料到他在想这些,只消一想到高考被毁,便气得身子都要发抖:“旁人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你做什么要去毁了他人前途。”
此话一出,裴慎难免又有几分怔忡,这话里头,怎么隐含着一股悲愤,好似是她自己被毁了前途似的。
裴慎心中惊疑,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当年初见沁芳便已查过,沁芳七岁被卖给了刘妈妈,除了十四岁那年跌落井中,醒来后失忆外,再无其他异常。若非她身世清白,裴慎也不会收她做丫鬟。
“不用这法子也好,我且派人去查查杨家可有不法之事。”裴慎冷声威胁道。
沈澜被他钳制住双手,闻言,也不挣扎,只冷笑道:“你尽管去查。若杨家真藏污纳垢,欺凌乡里,你查了,还能还受害百姓一个公道。”
裴慎见她思维敏捷,口舌机辩,一时喜她聪慧,一时又被她堵住了话头。只暗道,她怎么是这么个砸不碎锤不烂的铜豌豆!
裴慎心中气恼,只冷声道:“我说杨家有事,他们便有事。”
沈澜恼怒过后,冷笑道:“你不必拿话骗我,你还不至于如此龌龊,非要构陷杨家。”又不是刺刀见红的政敌,何至于此?
听她这番话,裴慎胸中怒气竟稍稍散去。自己在她心中,好歹还是有几句好话的。稍顷,又听沈澜骂他:“你这人也就在女色上下流!”
裴慎被她评价下流,只恼怒地去堵她的嘴。心道你说我下流,我今日便下流给你看。
沈澜被他含着唇齿,缱绻辗转,来回碾磨,没过一会儿便已是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身子软了一半。
生理反应无法控制,沈澜干脆回吻他,见她这般,裴慎难免心喜,低下头去亲吻她。
“嘶——”裴慎忽觉唇上一痛。直起身子来一摸,方觉嘴角被她咬出血来。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裴慎怒极反笑,森冷道。
沈澜嫣红的唇齿上染血,闻言,只冷声道:“只许裴大人强抢良家子,却不许我反抗吗?”
裴慎抹去嘴角鲜血,只冷笑道:“你自然可以反抗。驯一匹胭脂烈马,且看看你是有耐心,还是我有耐心?!”说罢,拂袖离去。
沈澜仰头倒在床上,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他,只觉疲惫至极,本想着思索一二,可架不住病中昏聩,没过一会儿便浑浑噩噩睡去。
裴慎大步出了房门,心头尤怒。
见他出来,潭英便凑上去道:“大人,我等何时启程?”话毕,竟见灯火之下裴慎脸色难看,嘴角还是破的。
潭英一时懊悔,他凑上来做甚!岂不是看大人笑话。不过那女子性子果真是又烈又悍,竟将大人咬成这样。
见潭英望过来,裴慎吩咐道:“去取些膏药来。”虽是小伤,可伤在门面上,到底叫人看笑话。
语罢,裴慎淡淡道:“方才跌了一跤,磕破了嘴角。”
潭英忍笑,低下头去含糊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裴慎抹了药,冰冰凉凉的药膏熨帖地抹在伤口上,叫他心情稍好。
“敢问大人,今夜在何处歇息?”潭英小心问道。
裴慎一顿:“不必收拾别的房间。”若只因沁芳三言两语便改了主意,他也就不是裴慎了。
沈澜连日来心绪激荡,本已睡去。可她病情未愈,身体难受,睡得不甚安稳,许是梦中多思,迷迷糊糊中似有个黑乎乎的人影立在床头。
……人影?沈澜骤然惊醒,抬眼便见裴慎落座于她床畔。
又是裴慎。沈澜只觉一阵疲惫。两度逃亡失败、病情、争吵,耗尽了沈澜的心力。她只长叹一声,疲倦道:“你来做甚?”
她如今难得能如此平和,裴慎心绪稍缓道:“你若打着三言两语激得我让你做通房外室的主意,你便算错了。待回京后,我自然会纳了你。”
沈澜抬眼,心中一阵悲哀。她不是没想过当个外室通房,没那么多丫鬟看管,也不算妾,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
可裴慎一冷静下来,即刻又来堵上这个漏洞。沈澜心里一阵阵绝望,只喃喃道:“我不做妾。”
又是这句话。裴慎被她激出了火气,只恨恨道:“扬州瘦马素以自安卑贱,曲事主母闻名,你也是瘦马出身,怎得性子如此执拗桀骜,你那鸨母是怎么教的?”
沈澜气得身子发抖,心中寒意上涌,正欲张口争辩,半晌,只自嘲一笑。裴慎二十余年的观念,哪里是她三言两语能撼动的?
“我不与你争,你只消知道,我不愿做妾便是了。”沈澜长叹一声,眉眼疲惫。
“不愿做妾?”裴慎冷笑道:“你离了富贵乡,辛苦逃出来,便是为了住这样的地方吗?”
他指了指四周:“蓬门荜户、破布烂衫、墙上青苔,屋上碎瓦。桌子腿半高半低,米缸里半粒米都无。你是挑得动水,还是劈得了柴?离了我,你连活都活不下去。”
“碎瓦可以换,米面可以买,桌子我自己修,水我雇人挑。”沈澜冷冷道:“你又怎知我活不下去!”
见她神色不驯,还不肯低头,裴慎冷冷道:“钱呢?钱从哪来?”
沈澜性子倔:“若不是你横插一手,我将来便会与杨惟学合作,开一家书坊,专做时文生意。待生意做起来,行销天下,自然财源滚滚。”
见她竟还敢提杨惟学,裴慎心里恼恨异常,再不与她争辩,只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天底下的事何曾由你来定!”
沈澜只觉耳朵嗡鸣,抬起头来已是脸色煞白,只怔怔望着他。半晌,茫茫道:“你非要我做妾吗?”
裴慎冷着脸,不语。
沈澜怆然道:“若论美色,你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若论性子,国公府里的婢女个个待你柔顺有加。为何偏偏是我?”
裴慎一怔,只沉下脸去:“这天下间的事,哪来那么多因由。”
遇到了,便是了。
沈澜的神色渐渐衰败起来,好似枯草哀兰,被抽干了精气神,只怔忡望着他,不言也不语。
见她神色木然,裴慎心里也空空的,只说道:“你烧既已退了,明日便启程去南京祭祖。”语罢,只脱靴上床,拥她入眠。
凉宵残月,被冷衾寒。加之病中的缘故,沈澜身子略有几分僵冷。
她被裴慎抱着,贴着他滚烫的胸膛,热意源源不断的传过来,捂得她四肢渐渐暖和起来。
只一颗心,像是依旧泡在冰水里,冷得她发颤。
沈澜睁着眼睛,望着帐顶。这帐子早已被裴慎换过,换成了锦带银钩的水墨帐幔,顶上画着一幅秋涉图。
裴慎听她呼吸不匀,便睁眼,见她水汪汪的眼睛还睁着,便蹙眉道:“还不睡?”
沈澜没答话,只盯着秋涉图上的行人发呆。半晌,怔怔道:“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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