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窒了好半晌,又气又怒又惊心,知子莫若母,儿子这般神情,料想事情确实不关如晴事,可,让她接受如晴这个方家庶出女儿,并且又是靖王府曾休掉弃妇堂妹,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尤其方家还本不算大富之家,日后嫁进江家,只会被拖累,哪还谈得上互利互惠?像宁国公千金就很不错,当然,宁郡王府月阳郡县也让她喜欢,一旦与这些权贵结了亲,那将来江家则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何苦为了那么点个人私欲置家族名声不顾?非要娶一个三品官儿庶女为妻?
想到这里,去氏暂且抛下心头愤怒,苦口婆心地开导儿子:“不是我瞧不上如晴,而她区区一个庶出,放眼京城中名门权贵,哪个世家嫡子会娶一个庶女当族母?然儿,是咱江家唯一嫡长子,日后还要袭承爵位,娶个门当户对世家千金,可比娶一个毫无助益庶女强多了。是江家唯一嫡子,身上肩负着江家所有希望,日后江家荣辱,也要全部承担。娶个世家千金,对咱家可是助益良多呀。是聪明人,应该会明白。”
江允然倔着唇,冷笑一声:“来去,娘您就是个倾炎附势之辈。什么门户相当,什么荣辱与共,依我看,娘您就是不愿被二婶子一家给比下去吧。或许在娘心里认为,二叔家庶女都能进公府,那我肯定得娶个公爵府嫡女才行。哦,不,应该娶个公主才成。这样才能压下二婶子气焰了。娘,儿子是也不是?”
云氏脸色发青,被儿子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也跟着冷笑一声:“想要迎方家女儿进门,可以,但休想从正门抬进来。”
江允然大惊失色,又提了袍据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着,云氏别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进入内室,砸了一地东西。
一旁孙婆子见状,也忍不住劝起了云氏。
“夫人,咱家也算显赫了,何苦再这样辛苦呢?世子从未这么喜欢一个人,夫人就成全他吧。不然,母子关系弄拧了,可就不好了。”
云氏犹豫了下,但想着从儿子到出生到现在,一向都是她了算,偶尔会反抗,但都是坚持不了多久,也就硬下心肠,不予理会。
孙婆子又进一步劝着,“夫人,方家虽算不得什么,可方家老爷目前也是三品大员。方家大公子走了何家门路,听在朝堂里已开始显山露水,接连几次都被圣上褒奖。方家二公子常年在边关,深受傅老将军爱戴,又数次立功,如今已是三品参将,方家四姑娘虽只是个庶出,但与兄嫂关系和睦,日后嫁到咱家来,也并不是毫无益处,不是吗?”
云氏渐渐被动了,“可是,她堂姐----”
孙婆子叹了一声,“夫人您可真够糊涂了。方如燕一家与方家早在八百年前就断绝了关系,方如燕丢人现眼与方家何关系?两家人早就老死不相往来。夫人没必要把方如燕事儿也算在方家姑娘身上。”
孙婆子见云氏神色已有松动,又继续道:“夫人只一心瞧着荣国府风光,王府权势,可却从未想过这些世家子弟,早已一代不如一代了。拿荣国府来吧,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早已被挥霍成空架子了。偏夫人一向精明,怎么却被这表面荣花给迷惑了呢?现这宁郡王府吧,宁郡王虽顶着天字二号王名头,可早就被架空了权利,就只空拿奉禄毫无实权皇族,与他家结亲,也毫无益处呀。最后----”
孙婆子到这儿,却打住不了。
云氏凝目道:“怎不接着呢?”
孙婆子苦笑,“不是老婆子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实则,公子虽然千般好,万般俊,可总归是死了元配鳏夫,这稍微体面些人家,如何肯把女儿嫁过来做填房?夫人难道忘了,先前去泽昌侯府、庆昌侯府提亲被拒事?”
云氏心神一震,想着先前曾受到过侮辱,面色灰败起来。
孙婆子见状,又继续道:“咱们世子确实优秀,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了。可偏偏,是个死了元配鳏夫,这京城里哪个要颜面人家肯把嫡女嫁过来?夫人还是稍稍放低些身段,我看这方家四姑娘就不错。虽只是个庶出,但得父兄喜欢。方家门弟也不算低,嫁进来,也不算辱没咱家门弟,更何况,世子喜欢她,给世子娶个让他喜欢姑娘进门,世子定会心存感激,夫人以为何?”
云氏蹙眉,沉思了半晌,才缓缓道:“倒是有理。”
孙婆子又忙道:“夫人,老婆子句句是肺腑之言。就算夫人您不满意方家,可人家姑娘闺誉确实被世子给沾污了。于情于理,咱家都得负起这个责任。若是夫人硬着不肯放低身段,恐怕方家也难善罢甘休。”孙婆子一边观察云氏脸色,一边加重语气在云氏耳边道:“夫人,三思呀。方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可在朝堂上也渐有声誉。夫人忘了,方家大姑娘嫁可是平阳侯府,听闻何家三闺女也要嫁进庆昌侯府了,若世子娶了方四姑娘,咱家与钟家,何家,成家这些权贵之家就实实在在联到一起了。这并不比与那些公府侯府攀亲差分毫呀。”
云氏凝眉,细细想了想,神智渐渐清明,感激地对孙婆子道:“幸亏提醒了我,不然,我又要犯一回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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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方敬澜父子的打算,云氏总算登门
想通了的云氏并未按孙婆子的话立马行动起来让人备礼品备马车,而是准备延到第三日方才去方府提亲,孙婆子心中干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轻轻淡淡地问云氏:“为何不立即拜访方府。”
云氏喝着安溪运来的铁观音淡淡地笑着:“急什么?我要让方家知道咱家是不情不愿娶他家闺女的。”
孙婆子堵了一堵,她知道云氏的心思她在拿架子,也是在拿捏方家,更是摆足姿态,对于低门户的媳妇,京中各个贵妇都会这么做的,可是---想着自己藏在房间里的那笔银子,孙婆子不得不挤出笑脸道:“夫人这样不妥吧,那方家老爷是个文人,文人最傲气您这样一来岂不得罪方家?”
云氏轻哼:“怕甚?他应该明白他家的女儿是非我家不可了,向家,向家还能要他家的姑娘?”
孙婆子滞了滞,忽然觉得自家夫人果真不厚道。
孙婆子也不知该如何规劝云氏了,江允然虽然着急云氏不立刻去方家提亲,但能让母亲同意娶如晴进门,对他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了,只得乖乖由云氏安排去书房看书。
而永宁伯爷江子望闻得此事,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你儿子对人家闺女做出那档子事来,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急着去弥补,反而还在这儿拿架子,我真看透你了,也不想管你了,儿子是你的,你想怎么拿捏他就拿捏他,但愿你不要后悔。”说着头也一回地拂袖而去。
瞪着他的背影,云氏气红了眼低骂:“这死老头子,果真嫌我了,说话越来越难听。”
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灰白对襟束腰比甲的丫环来,向云氏福了身子:“夫人靖王妃驾到。”
云氏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其他,从贵妃榻上猛地起身:“快快有请,请她去正花厅,先让丫头们好生侍候着,我换件衣服便去。”
云氏换了一身宝蓝刻丝遍绣花开富贵偏襟褙子,头戴赤金五凤朝阳挂珠叉,带着忐忑的心去了花厅,便见身着普通家常服的靖王妃正坐在堂中闲闲地喝着茶,面上是一派的悠闲自得,带来的婆子丫头几乎把花厅里外都给填满,但这么多人候着花厅里,却毫无一丝声响,足见靖王府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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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进入花厅后快步朝靖王妃走后边走边道:“王妃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说着便要跪下去,靖王妃连忙扶起她:“江夫人不必多礼,这儿又不是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夫人请坐,我有要事与夫人相商。”
云氏挪动步子只挪了半边屁股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打量靖王妃,一身月牙白广袖绵纱对襟褙子,式样简单,通身并无多余的花纹,只在边角处挑金银线绣着繁复底纹,头饰也很简单,简单的弯月髻小巧别致,头插金步摇,脑后白角月牙梳,再斜插一枝碧玉缠枝钗,穿着极基简单,却自有种与众不同的超凡脱俗的气质。
云氏低头望着自己身上遍绣的金枝花纹,下意识地扯了扯裙角满脸堆笑:“王妃亲自驾临寒舍,实令寒舍逢壁生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又命令一旁的丫头重新上茶。
不一会儿,丫环端了茶进来,恭敬放到双喜红木鞘翅小几上,靖王妃伸出雪白玉手,拿了雪白骨瓷盘里的茶盅,轻轻拨弄着姜黄釉青瓷盖碗,只见茶水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闻之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浓郁而滋味醇厚,靖王妃淡淡抿了一小口,只觉饮后齿颊留香经久不退,略略惊疑这了下望着云氏:“这茶水可真够特别的,是什么好茶如此好滋味儿。”
云氏一直暗中观察靖王妃的神色,闻言忍不住笑道:“这便是产自武夷山的大红袍,产量极少,都从未在市面上流通过,听说今年御贡的贡品中也只有不足五斤,我家老爷承蒙皇上错爱也赏赐了些,王妃若爱好此茶,我这还有半斤,王妃尽管拿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