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夫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牢中那个伤得太重了,刀上的药他是自己下的,结果没想到却全用在他自己身上了。忍不住颦眉,道:“也算是个汉子,竟然拿命去拼。”
“不说了,我是来拿药的,还得去候着呢。”青衣大夫匆匆提起收拾好的药箱,赶紧就走了。
东宫早已经落了匙,各宫苑中多已经熄了灯烛,只有延祚宫还灯火通明。
东宫谋臣在殿中整齐端坐,太子李恒居于上座,脸色有些不太好。
下座叹气纷纷,有人道:“樊林自作主张,若是搜出来什么与东宫的书信就糟了。希望他动手前聪明些,将那些东西都烧了。”
立刻就有人冷哼一声:“即便是搜不出来,你们以为李燃就不会伪造了。要我说,不知那狗贼伤得如何了,要是直接死了就好,殿下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众说纷纭,争执不休。
“诸位莫要再多言。”
终于,李恒起了身走了下来,他眉心可以瞧见忧虑,拳头微攥,“这次本就是孤不对,与皇弟府上的人有了些许往来,明日我自会向父皇请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臣皆道:“殿下,不可啊。”
“此事本不是殿下之过,樊林虽说莽撞,但是也全然是为了殿下。还不是前些日子,李燃派刺客行刺殿下,才有樊林今日的壮举。”
这些话,李恒充耳不闻,只眉心沉沉:“当日的事,并无实证是李燃所为,父皇不会听的。”
“怕是等不到明日了,殿下。”谋臣裴建是智囊袋,起身谏言道,“以二殿下的性子,怕是不会容咱们等到明日,今夜就要闹到宫中。”
他没有阻拦李恒,现在认错才是最正确的。陛下从来都是站在东宫这边的,李燃府上有人行刺,就算有确凿证据和东宫有往来,那又如何?谁又知不是李燃不满陛下赐婚,故意生事?
只要殿下去请罪,陛下就决计不会怪罪殿下。到时候只要道李燃前日处死了一个叫梁士的侍卫,樊林是为了替故友报仇,便可将东宫摘得干干净净。
李恒闻言,当即立断:“立马派人盯住二皇子府和各宫门口,一旦有消息,即可来报。”
因为府上动静太大,春嬷嬷和青芜很快就赶到主子身边伺候了。
主子在沐浴,浴房水气朦胧,角落的六瓣莲花熏台香云袅袅。
江嘤嘤靠在浴桶里撑着脑袋,旁边台子上放着香膏,这里的熏香饶得她昏昏欲睡,也不欲多待,便起身了。
旁边还候着几个青衣婢女,在旁边侍奉着衣裳,青芜一来,她们就被挤到了一边。
春嬷嬷忙给主子披上衣裳,嘴里还一个劲叹息:“今儿正是造孽了,殿下今夜许是不会留下了,真真是委屈皇子妃了。”
江嘤嘤漫不经心披好寝衣,身上还带着清新的水汽,如扇细密的长睫微阖,樱唇微抿挑起一抹弧度。身形修长,光着玉足踩在木屐上。
不会留下?才怪呢。
果然,江嘤嘤婷婷袅袅走了出去,瞧见其余人早已经退下了。房间灯烛明亮,桌前端然坐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影子被拉长映在山水美人屏风上。
李燃里衣外松散的披着一件麒麟暗纹织金常袍,手里还持着一个文卷,像是在此坐了许久。漆眸瞧着那文卷微沉,唇角绷紧,听到动静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抬首便见乌发披散着着单薄寝衣瞧着不怎么高兴的江嘤嘤,顿时微怔了一下。
“嘤嘤。”他走过去,漆眸望着她心下微紧,下意识轻哄,“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江嘤嘤原本已经被熄灭的兴致在瞧见人后,又迅速燃起,她下颌微抬,走了过去,假意娇嗔:“夫君不是要走吗?”
“走?去哪?”李燃牵过她的手,微微蹙眉,“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作者正敲着键盘:芙蓉帐暖春宵度……(顿住)
不对啊,差点忘了,气血翻涌会导致毒性沿着血脉走,加重病情。
这还能同房吗?
一阵凉风吹过,嘤嘤和李燃温柔提刀站在身后。
作者:嘤嘤……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癌晚期10瓶;
非常感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比心心~~
第7章 春宵
◎铜架上的一排灯烛都被熄了,只留下一对红烛烛光微微跳动着,眼前瞬间◎
檀木雕花顶垂下大红帷幔,灯架上的蜡烛早就燃了过半了,此刻烛芯烧得噼里啪啦。关得严实的花梨窗挡去了外间静谧的暮色,江嘤嘤有意在浴房待了许久,外面的事早就被处理好了。
李燃指节修长掌心微暖,攥着她柔荑力道不轻不重,有些温和。江嘤嘤却瞧见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微冷,不仔细看是不出来的。
她眉梢微挑,就娇哼道:“今夜夫君遇刺,这样大的事,也不该这样算了,我还当夫君会要让人彻查此事。”
江嘤嘤心里还有些惋惜,李燃是有手腕的,做事十分利落狠辣,可是有一点不足。今天的事,他可以严刑逼供让樊林供出太子,然后进宫请父皇做主,但是父皇会站在他这边吗?
从李恒一出生的时候,他就是嫡长子,皇帝对他寄予厚望苦心栽培,在他身上付出了太多心血。哪怕皇帝对他生母不喜,哪怕皇帝再喜欢宁贵妃,他也不会换太子。
皇帝即便再喜欢宁贵妃,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宁”乃安宁之意,他希望贵妃母子能安分,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从李燃一出生,皇帝就从来没有将他当儿子看过,始终在提防他。
年少秋猎时候,太子只猎到了野兔,皇帝大笑对左右赞曰:“太子身体孱弱但毅力可嘉,即便是带着病体也能收货颇丰。”
而李燃将猎来的野鹿满心期待的奉上,皇帝神色便淡了下来,道:“知你素日最是争强好胜,以后少耽于游猎之事,也要记得瞧瞧自己功课。”
只可惜,李燃却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不如太子优秀,所以从不沾酒色,每日亥时睡寅时起,文治武功样样都不允许自己比李恒差。
太傅教导太子李恒时曾说,为君者当为天下表率。李恒听没听进去不说,一旁捎带旁听的李燃却深记在心中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会比李恒做的更好,比他更适合做这天下的主人。
可惜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傅,所看重教导的都只有李恒一人。李燃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一个会威胁李恒的所在。
江嘤嘤突然有些可怜他,这样拼了命的去做一件事,可终究这些努力执着只能是死敌前进路上垫脚的基石。
“嘤嘤。”李燃以为江嘤嘤是因为大婚夜被毁不高兴,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被个刺客毁得这样彻底,他声音有些冷保证道,“嘤嘤放心,今日之事,来日必定讨回。”
他牵着江嘤嘤的手来到桌边,红木桌上放上的新的酒盏,用红绳系着。他白皙的指节拿起一杯,送到了江嘤嘤手里:“大婚之夜不能毁,合衾酒有长久之意,自然不能缺。”
“方才府医送来的药本殿已经用过了,酒是命人拿的淡酒没什么味道,府医说了可以用。”
灯火下李燃俊朗的面容熠熠生辉,漆黑的桃花眸望着她像是幽深古井倒映着她的面容,江嘤嘤接过酒望着他一瞬有些微怔。
他唇角就扬起一抹淡笑,霎是好看,语气也格外郑重:“嘤嘤既是本殿的妻,那即便是前路有再多阻碍,本殿也定会给你一个圆满。”
他所图谋之事有多危险,他不知道吗?他知道,嘤嘤亦知道。
就如有刺客毁坏今夜婚仪的圆满,往后的路其实更难走一点。但是李燃从不是个放任自流的人,他想要做什么自然会破除千难万险去做到。
今日任由新婚夜被毁掉,明日就会是旁的被毁掉,一步退让的人总会步步退让。
此言此举是他给嘤嘤的一个保证,不管是今夜还是以后,纵有万般险阻,他都会给她一个圆满。
李燃那双骨结分明的手端着杯盏,与江嘤嘤相对抬眸扬唇一笑,就将杯盏中酒一饮而尽。
没有作为反派时候的狠辣,就像一个看着自己爱妻的寻常夫君一样。
对于自己阵营的人,李燃向来都不吝尽最大的善意。就比如此刻的江嘤嘤,还有曾经的樊林,即便是他还并不能全然信任其。
江嘤嘤指尖微微动,想到被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心间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她抬首如李燃一般将盏中酒饮下,舌尖有些微甜,果然没有什么酒味。
他若不是个反派,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檀红的床幔并不晃眼,十分好看。床上被衾柔软,蚕织的锦缎有些微凉,但是十分舒服。芙蓉并蒂鸳鸯软枕摆了一双,床上原本压着的莲子花生全被江嘤嘤扫开了。
江嘤嘤踢掉了脚上木屐哼哼着整个人便陷进去了,青丝一下便松散了开,修长白腻的藕臂衬着大红的锦被十分惹眼,她十分快乐的翻滚进了最里面。
铜架上的一排灯烛都被熄了,只留下一对红烛烛光微微跳动着,眼前瞬间暗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