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坐在桌边,袖子被挽过小臂露出受伤的那只手。血迹已经被擦掉了,白皙骨结分明的手背上伤痕看着有些可怖,但是却并不深。
头发斑白的老大夫熟练的清洗伤口,然后倒着药粉,口中还念叨着:“这刀上有毒,还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毒药又清除的够快,待服两贴药下去,两日便能清除。”
周围婢女皆看着不忍,李燃却没看那老大夫,略微复杂的眸光却是落在江嘤嘤神色有些惶恐的脸上。方才他下手重了些,也没来得及堵住那人的嘴,他想知道江嘤嘤是不是怕了。
今夜是大婚夜,本是不该见血的,她本来就胆小娇气。现在屋子里人还多,但是一会人都散去了,她更害怕了怎么好。
这是李燃第一次对哪个女子有这样的喜欢,自然是希望她也能对自己有所回应的。若是她现在怕了自己,后面又要如何相处。
李燃心里顿时对太子和樊林更为厌烦,只盘算着日后守卫得更加加固,这些事情不能叫江嘤嘤再瞧见。
然而,江嘤嘤虽是神情惧怕模样,手里紧张兮兮的揪着帕子,问着老大夫:“伤得这样严重,会不会留疤啊?”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李燃愣了一下,就听老大夫笑呵呵的道:“伤处已经清理过了,只要按时换药,不会留疤的,皇子妃可以放心。”
“女儿家是在意这个,但是殿下是男子,有点儿伤疤也无妨。”
老大夫说着话间就将伤口包裹好了,江嘤嘤长眉微蹙,有些心痛托起他绑着绑带的手瞧了瞧:“他也忒狠毒了,怎么将你伤成了这样!”
旁边侍候的婢女们想到方才瞧见的被侍卫拖出去的那个血人,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想皇子妃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到底是谁狠毒。但是一想,来的那个可是个刺客啊,怎么能帮着刺客说自己的主子。
李燃看着她担心的样子,眸子微怔,心里不可抑制的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无妨,喝两日汤药就好了。”
老大夫看着两人如胶似漆恨不得黏一块的样子,提着药箱摇了摇头,赶紧告退去熬药了。
药还要熬很久,合卺酒也喝不了了。江嘤嘤虽然早就知道会这样,眉间还是有些失落。
李燃和她并肩坐在床边,用未受伤的左手执着她的手,眸色微暗,温声安慰道:“不如等过两日补上,如何?”
江嘤嘤抱住他的胳膊,十分难过:“算了,就一杯酒而已。”
汤药还要熬好久,两人自是要先安歇。婢女重新在耳房上了热汤,李燃素来不用人伺候沐浴,但是如今受伤确实有些不便,匆匆赶来的曹栾就要伺候殿下沐浴,却被李燃制止了,还让他退下。
李燃漆黑桃花眸看向江嘤嘤,耳尖微红,声音微顿道:“嘤嘤?”
江嘤嘤十分惦记李燃的伤势,看着烛光下他俊朗乖巧的面容,哪有什么不愿意的,欣然至极的就上前搀扶。
曹栾揣着浮尘躬着身子,见鬼一样看着皇子妃扶着殿下两人并肩相依的背影,就这样一同进了耳房。
很快正房就空荡荡,只剩下烛火微摇曳。
一瞬间,伫立原地的曹栾敛着眉梢思索再三,是不是那些人搞错了,当初皇子妃其实是对自家殿下情根深重,而不是太子?
耳房中灯烛较少,不及正房灯火通明,光线也要更暗伤一些。
软塌上还铺着厚厚的褥子,上面整整齐齐放着干净的衣裳。在角落六瓣莲花挂耳香炉里松脂香袅袅,微沉的香气撩人心神。
李燃的手伤得不是很重,其实是可以动的,但是架不住江嘤嘤十分慎重的样子要替他解带子,还让他站好不动。于是他就十分听话的,真的没有动了。
江嘤嘤低头琢磨着李燃身上的衣带,虽然有些复杂,但是李燃垂着眸给她一处处指出来系带的位置,解起来就容易多了。
旁边的浴池热气蒸腾,江嘤嘤自己身上还披着厚厚的吉服,披散的发挡在脖颈间有些热。她白皙的脸上都浮现了一层薄红,长睫细密微颤。
李燃低眸瞧着她,唇角不自觉扬起,抬手从旁边软塌旁备着的架子上拿了带子替她将柔软的发丝都绑好:“不急,慢慢解。”
“不是让你不要动,伤口崩开会留疤的。”江嘤嘤抱着衣裳,鼓着腮帮看他。
作者有话说:
正义的刺客组:这两人就是一丘之貉,泾渭不分,半斤八两,一路货色狼狈为奸!
第6章 东宫
◎果然,江嘤嘤婷婷袅袅走了出去,瞧见其余人早已经退下了。◎
李燃还没将这点小伤放在眼里,他轻轻攥住了眼前少女的手腕,仔细询问:“方才可有吓到你?”
他长得好看,此刻身上衣衫半解,露出结实的胸膛,腰腹紧实。江嘤嘤又想到方才他空手夺刀的那一幕,唇角翘了翘,哼哼道:“吓死我了,还好夫君厉害没让他伤到什么,但是这样的事,下次万万不可了!”
她没被吓到,李燃彻底放心了。
只是又想起了那刺客,眸色又略微冷然。可不能让他死了,就算是让他吐也得吐出太子的名字。就是不知素来有仁德之名的李恒,对这个以死效命的忠良之臣,又是有何说辞。
“那刺客……”
李燃想与江嘤嘤说清楚太子的真面目,嘤嘤心思单纯,天下皆传李恒盛名,嘤嘤当初是被骗了也未可知。
江嘤嘤却将手里的衣袍尽数塞在了他的怀里,十分愤懑:“夫君可千万别让他死了。”
李燃误会她是心软,却不想就听她接着娇声道:“他竟然恨夫君如斯,这样精心谋划,搭上自己也要杀你。就让他这样轻易的死了,着实是太过便宜他了,就该将他大卸八块,丢出去喂刍狗!”
在原文中刺客樊林是有情有义的义士,不仅出身低微且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还被地方狗官迫害。辗转遇到了仁德的太子,得其为自己申冤,当即感激涕零愿以性命相报。所以他自请入了李燃门下,甘愿潜伏,只等时机。
樊林还与苏禾早有感情,颇有得知己惺惺相惜之感,两人死的时候倒是赚足了读者的眼泪。
但是,江嘤嘤却不觉得有这两人什么可惜的,李燃亦是惜才之人。在将他纳入麾下后也是极尽厚待,十分信任。要不然樊林也没有这个行刺的机会,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要报答李燃的知遇之恩。
在江嘤嘤眼里,这不过就是一个不得志的莽夫想证明自己,还要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平白搭上旁人的性命。
李燃看着她生动眉眼生气的模样,还当她在说狠话,唇角愉悦的勾起:“好,都听嘤嘤的。”全然是一副纵容的姿态。
一个樊林算得了什么,该死的是背后那个道貌岸然的李恒。
算了,那些糟污之事,本不该入她的耳。
此刻气氛正好,暗香随雾气浮动,两人都有些意动。
“嘤嘤。”
李燃伸出手将她额前的发别到脑后,望着她的漆眸微暗,声音有些短促。少女微微抬脸,面如覆粉,杏眼黢黑带着勾魂夺魄之态。
江嘤嘤原也没想到一向只谋皇位不近女色的二殿下竟然还有这样的趣味,含笑就微抬藕臂欲要环住他的脖颈,却不想李燃只是攥住了她是柔荑,声音温谙,道:“嘤嘤,你先出去吧,本殿一会就好。”
江嘤嘤:???!
原来他说的进来帮他,就真的只是帮他解个不太方便的带子?
可惜,李燃看不懂她微妙的脸色,只当她是羞涩,刚想说什么,就见江嘤嘤似是磨着牙,轻哼一声转身便利落的走了。
他微松了一口气,方才险些有些冲动了。然后瞧了眼裹起来的手,唇角微翘。
*
而此刻药房,炉火烧得正旺。药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的老大夫亲自把控着药炉,嘴里念叨着药方。
正熬着药,外间传来几声脚步声和男人的叹气声。
不多时就有个青衫的年轻大夫走了进来收拾药,看到老大夫在熬药,就问了句:“陈老大夫,殿下伤得不重吧?”
他才给监牢里的那个止住血,趁着殿下大婚时候行刺,也亏得他想得出来。这下好了,整个府邸上下谁也别睡了。
陈老大夫摆了摆手:“多亏的那人淬毒功夫不到家,那毒不是光在匕首上泡几天就行的还得淬火,匕首上的毒跟本没怎么留住。殿下只是被划了一下,用静心休息两日服几贴药便好。”
正说着陈老大夫突然念叨了声:“坏了,忘记提醒殿下,伤上有毒可不宜行房啊!”
正说着就要将药童叫醒,青衣大夫摆手:“你还不知殿下?怕是一会就要直接派人闹到宫里了,还同什么房啊。”
私牢之中,武炎正带人严审逼供呢,府里其他几个大夫都带着最好的药候在牢外,等人撑不住了就去帮其续命。只怕今晚他不将太子的名字吐出来,殿下绝不会让他去死。
而等他一招供,就会有人直接去闯到宫里递上他的供词。皇子被刺杀可是大事,今晚就算是殿下大婚,也决计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对付太子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