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等他问, 就用一旁杯中的遗留下来的隔夜茶水沾湿了手指,在桌案上写了一个字。
“霰”。
楚蔽脸色沉了下来:“你怕开罪他?”
咸毓小声嘀咕:“我可没个三头六臂,碰见厉害的角色还不如避而远之。”
楚蔽的脸色更加冷了。那楚霰不过是代帝之子,怎就使她如此遥畏?
他很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看看她所知的一些音尘为何都是七七八八不上不下拼凑的。
但此刻他也不想理会了。
楚蔽说道:“那就唯独你我之间掩人耳目,不去打草惊蛇教第三人知晓。”
果然,他就瞧见她的眉眼舒展了开来。
楚蔽本想漠视之,却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少见的不耐来,故而他负手说道:“你若想我早些将事了结了,那便帮我一同找。”
“……啊?”咸毓地问道,“此时吗?”
这大晚上的。
别说晚上了,白天让她这个懒人干活她也提不起劲儿呀。
咸毓小声说道:“你没有手下吗?可否叫他们过来帮忙。”
上回已经来过了,楚蔽冷哼一声:“方才不是说好了不许教他人知晓么。”
咸毓本想反驳他就算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难道连一个信任的手下都拿不出来吗。不过又想到,这人看着就是一个对人对事时常起疑心的人,想必连身边的人都防着?
咸毓突然觉得后半夜的气温凉飕飕的,她担心自己会不会上了一条贼船,于是当下就先补充说道:“那,先说好了,我只是协助你寻觅什么东西,除此之外任何事我都不关心、不参与了哦?”
她就光明正大地胆小了。
楚蔽冷声道:“去找吧。”
咸毓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之前拿了他的免费酒,现在大晚上理亏得要替他找东西。
咸毓站起来环顾四周,先问了声:“殿下,你能讲一下你要寻之物的模样吗?”
楚蔽在桌旁坐了下来,心安理得道:“你先找了再说。”
“……哦。”咸毓任劳任怨地从一面墙前的摆件开始翻起来。
长发遮掩着脸侧,她随意撅起了嘴。
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酷盖的劳工。
咸毓虽然在这个殿里住的不久,但是原身的东西不多,她就算平时从来不留个印象,但是大体上看着也都有点儿眼熟。
反正怎么看也不觉得哪个位置、哪样东西有疑。
找了一会儿后,咸毓忍不住回到桌前,坐在一声不吭的酷盖的对面,双肘撑在桌案上,认真道:“我给殿下讲个‘传说’吧。”
没等他的回应,咸毓就直接说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
楚蔽掀起眼皮,看着她:“你最好说得简明扼要些。”
咸毓:“……有些氏族乡绅们舍不得自己来路不明的贪污钱两按律上缴,便连夜将金银珠宝砌进了家中的墙内……因时光如梭,有些个家主在临终前都忘了将家中这一秘密交代给子孙们。
“直到多年之后,有家子孙们为了分家争夺房产地契,闹起来时一不小心将家中的墙角给敲破了,顿时,那些经年累月藏在墙中的珠宝钱两们都哗啦啦地滚了出来!”
楚蔽看着她说完,自顾自倒了一杯隔夜茶,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那纤细又脆弱的脖颈毫无戒备地展露在他的对面,映着朦胧的烛火光下,还照出他前不久刚留下的红痕。
自他夺得皇位半年有余,世人皆道他是个性情古怪的新皇,更有甚者,在心底暗暗计较他就是个性情孤僻又暴戾恣睢的疯帝。也就这种偏居一隅、落下太多探听外朝音讯的拙笨之人,才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楚蔽问她:“你说了那么多,是觉得我所寻之物或许藏在你这殿里的墙中?”
咸毓双手一摊:“我觉得露在面上的物什真没任何可疑之处。”剩下三面墙边她就不找了吧?
楚蔽看穿了她:“但方才说好了,此处千万莫教他人察觉了风吹草动。”
他今夜能叫她点亮殿内,也是因他早已吩咐了人在暗中远远的看顾咸池殿四处,不容任何意外之人观眺到亮光。
咸毓无奈,她懂他的意思。
不就是不能大张旗鼓地掘地三尺找吗。
非要她这个合法住户大半夜偷偷摸摸地帮他找。
咸毓拍桌起身:“那么来吧。”
楚蔽抬眼看她:“?”
咸毓撸起袖口:“走,殿下,先把我的床榻移开来看看!”
见他还坐在那里,她说道:“墙一时半会儿无法凿开来查看,我这床榻下先挪开来看看?”
咸毓想着,露在外头的东西要是可疑,上回闹小偷时就应该被人拿走了。那么既然目前不能大张旗鼓地凿壁掘地,那排下来最可疑的就是她的床底下了。
先前第二回 楚蔽带人来时早就翻过了。
他仍坐在凳上:“你有那般的力气?”
咸毓:“这不邀请殿下你一同合力吗?”
楚蔽侧首,看了眼那床榻。
“你阿耶身为教书先生,不教你写好字,竟容得了你逛茶馆听书?”
咸毓:“……?”
合着这位是觉得她刚才说的故事是她听书听来的杜撰故事?
而且她的字有那么烂吗?
她刚才不就只是沾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而已吗?
虽然她不认识繁体字,但简体字她也不可能写成狗爬字。他就瞧了一个字就觉得她的字丑?他们古人对书法的要求还真高哦!
楚蔽站起身来,瞥见她眼底如同牛犊般想要较劲的暗暗气焰,心头倒是舒坦了些。
他转而提到:“正殿可有人住?”
说道这儿,咸毓突然眼前一亮:“对哦,一般要是藏留了东西,更有可能是在正殿吧。”
楚蔽大步往外走起。
咸毓绕道捎上妆奁上的两根发带,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出了偏殿的门,咸毓一边将长发编成左右两支麻花辫,一边说道:“先前来过的那一拨小……贼子,撬坏了正殿的锁呢。”
楚蔽面色不改地站定在正殿门前:“哦?那你为何不上报?”
咸毓抬手挠了挠脸颊的碎发,随意道:“没丢东西就成。”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咸毓见他瞧了一眼她的发型。
她立即挺直了腰板。
楚蔽伸手取走了松松垮垮的破锁,推门而入。
咸毓屁颠屁颠地自觉跟在他后面。
但当她刚一进门,身后的殿门就呼啦一声被合上。
紧接着,一道前不久刚经历过的逼迫感就将她笼罩在了门背后。
咸毓一激灵,顿时在脑海中闪出一句话……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楚蔽在暗中早就觉察到了她紊乱的气息。
他冷笑一声:“你终于怕了么?”
对一个才三面之缘的陌生男子,没有足够的戒备,何其地无知者无畏。
他不禁遐想,她难道对谁都如此这般放松警惕?
然而干看戏的系统没办法回答他的设问。
——那是因为她大概知道你们什么角色会干什么事呀。
再说了,某人有时候确实有些没心没肺的。系统总结,很可能是她穿书后破罐破摔选择躺平的原因。
这时候,心态良好的咸毓带着一丝小兴奋的口气,朝着黑暗中的楚蔽开口问道:“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玩‘密室逃脱’了吗?”
楚蔽:“……?”
作者有话说:
咸·想念现代娱乐活动·毓:下次我们玩剧本杀!
楚·吃味儿不自觉·蔽:《今晚暗鲨名单:楚霰》
系·吃瓜·统:……?全剧终?
——
滴,熬夜卡
第38章 新茶
如果说咸毓在前世所处的行业中算“糊咖”, 那么现在她在这个短暂的世界里做“混咖”。
对于她而言,只要排除酷盖不是男主楚霰后,很多事情大可以想得简单点了。正所谓大道至简简单快乐乐得自在。
她一进正殿,还没在黑暗中摸清方向, 就感受到酷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 这股冷气在听了她的话后稍有一丝停滞。
咸毓实在忍不住, 问道:“不会是你在怕吧殿下?”
楚蔽:“……”
他已经伸到她脖颈前的手顿住,擦着她肩侧的长辫而过。
“你不怕我在此灭了你的活口?”他无情地问道。
咸毓十分惊讶:“不是吧?就因为我揭穿了其实你自己很怕黑, 你就想灭我的口?”
楚蔽:“……”
咸毓好心地安抚道:“你听我说, 其实密室一点儿也不恐怖,就是有时闯关时遇到逼仄的封闭环境,人心底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但当破解机关的那一刻,是非常有成就感的!诶你那火折子呢?快拿出来呀殿下。”
“……”楚蔽寒声道:“闭嘴。”
感受到他侧身欲转身, 咸毓乐颠颠地想要抬脚跟上,没想到他走了半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咸毓没来得及刹车,就一头撞上了他的臂膀。他的手臂肌肉坚硬, 咸毓差点撞疼了鼻子。
她退后一步, 正要问他, 脖颈旁却突然一沉, 感受到了冰凉玄铁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