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场不欢而散的变故在武宝林臭着脸小小致歉后算是过去了。
可那宫女毕竟因此毁坏了容貌,对女子来讲算是毁天灭地的灾殃,而岂料她因此在当天夜里心中一时想不开,毫无生念,只身投了北海。
岸边留了遗物,甄才人虽发现得也算及时,但寻到时也为时已晚。
相思殿品级最高的高婕妤是个胆小怕担事的,无法处置无缘无故一条人命祸事,毕竟还是甄才人的贴身宫女,高婕妤便只能赶忙唤人就近去请了紫云阁的裴顺仪和观云殿的吕芳仪来商议,可后者二人却似乎也不太情愿亲自着手定夺此时。
咸毓吃饱,摸着自己的腹部,慢悠悠地问道:“那昨夜后来什么结果?”
团儿回道:“听洒扫的说,昨夜后来实在吵不停,便派人去前头问陛下定夺,不巧陛下歇下了。直到今早,陛下回话说让她们几人自己处置好了。”
咸毓听了点点头,回想道:“这事是因为矛盾引起的意外而引发了悲剧,而我们上次是因为矛盾引起了性命危险。”
这样比起来还是那个梁才人狠太多,咸毓默默加固了一个印象。
新一届进来的就有这种狠角色了,那么那些留存至今的老人们,在皇帝大叔的后院里可见都经历了多少的腥风血雨,到了什么凶残的程度了。
咸毓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这一个个的女同胞,大婶大姐姐们,有没有想过,没过几年之后皇帝大叔就要驾崩了,要换男主继位了,斗来斗去地还不是得退休,邻近退休这几年还这么热爱自己的职业又是何必呢?
团儿一听自己美人的叹气声,担忧地问道:“美人是有些怕了吗?”
咸毓摇摇头。非也非也,她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怕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后宫爱岗敬业女同胞们呢。
她叹气只不过是:“我觉得……我好像没睡饱。”
团儿:“……?”
咸毓困意来袭。没办法,她一吃饱就犯困,她挡也挡不住。
如今反正都是睡吃等死的作息,她一边往殿里头的床榻方向走去,一边留了话叫团儿不用叫她起来吃晚膳了。她打算一觉睡到天明。
睡觉时的时间总是那么的短暂,一晃而过,要是能给她一个机会,咸毓可以睡着走过原身的所有剧情,带薪躺平。
而且昨夜因为突发的意外而打断了她一口气睡的整觉,咸毓相信今天晚上绝对不可能还有什么边角料群演似的剧情分给她了。
她自己洗漱完,盘腿在床榻上消了一会儿食,困乏得瘫倒而睡去。
待到入夜后,收拾完琐事的团儿也熄了殿里的最后一盏灯,在外间安然睡去。
乌云卷舒,掠过明月。
清冷的太极宫内苑各殿都已熄了灯火,唯有偶尔巡值的禁卫从宫道上走过。
已经到了春日的尽头,夜色中带着些微的暖意。
楚蔽进了咸池殿西殿的里间,径直走到正中央的床榻前,伸手掀开床幔。
榻上纤弱的身影侧伏在薄衾下,一如既往的青丝胡乱铺满了四周,露出一侧莹白的脖颈。
楚蔽借着月色垂眸看着眼下。
这人的睡姿不雅至极,一张不小的床榻,被她斜斜的横卧两角,薄衾也裹得皱皱巴巴的。
楚蔽踩榻而上,蹲下身来,曲指撩开了一把青丝。
墨发之下是一张素净的睡容。
果然是她。
那个连续两回叫他撞见的不熟宫规的假宫女。
楚蔽的眸色渐冷,他盯着这张此时毫无知觉的脸,一时之间也默不作声。
转瞬过后,他伸出了并拢的手指。
……咸毓是被拍脸活活拍醒的。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有个黑咕隆咚的影子,还以为自己眼睛糊了,伸手就想去挥空中的黑影。
却没想到自己的手撞上了一个实体。
咸毓还没反应过来惊吓,面前就闪出了光亮,让她看清楚了一切。
楚蔽吹亮一只火折子,冷着眼看着面前之人的反应。
她在发呆。
确实咸毓在前一秒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再次梦见这个酷盖帅哥了,后一秒倒是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惊讶地坐起身来,口不择言地问道:“你你你……你怎么冒出来了?!”
楚蔽见她的反应,不由作假。
他又想起了来时万良同他说的话。
万良说,咸池殿的经美人心思简单,比常人简单得多了。这是含蓄的说法了。直白而言,就是个草包。
而刚醒过来的咸毓恰巧地符合了楚蔽刚有的印象,她没想那么多,看见这个酷盖帅哥的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了她的那坛子醉蟹。
咸毓抓着衾被往后躲:“你真么可以私闯……”民宅?
啊不对这里不是民宅。
人醒了脑子还没醒透的咸毓卡壳了,话说一般这种台词怎么说的来着?
作者有话说:
楚蔽:说起来这里都算是我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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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演上
楚蔽才留意到她只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中衣, 袖口的褶皱看样子早已卷上去多时,露出了半截纤细小臂。
“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你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咸毓刚醒的面上疑惑不解。
楚蔽忽然将手中的火折子递近到她的脸前。
咸毓想要避开,拉长着脖子往后仰。
“你胆子倒不小,”火折子中的幽火步步紧逼, 楚蔽冷眼看着她瞌睡朦胧的脸渐渐转为清醒, “怎么不继续自称奴婢了?”
看来自己已经败露了, 咸毓坦然认栽,老实说道:“我不是故意骗殿下你的, 只不过当时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火光忽然被盖灭。
楚蔽冷笑, 冰冷的大手已逼近了她细长的脖颈。
咸毓还没在黑暗中适应瞳孔视线,就被他桎梏住了。
他微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居高临下出现:“前后两次都恰巧扮作宫女?”
咸毓往后退都来不及,她没想到这人一言不合就生气了, 她在他的手中努力点头:“我也不知这么凑巧……我也就那么两回而已……咳咳殿下你有话好好说——那个,团儿我饿啦!”
咸毓试图喊救兵。
“她早被我放倒了。”楚蔽凉凉地说道。
“……”咸毓抖了抖。
这是专门来找她质疑的!
她双手握住他的手腕, 他手腕好凉,她急着挣扎说道:“殿下你要不要这么多疑啊,才两回凑巧遇上……咳咳……你上街路过卖烤鸭的,第一回 忍住没吃、第二回又遇见了也不奇怪啊!”
楚蔽:“……”
这人怎地又扯到吃食上去了。
咸毓还真较真了:“我没有骗你酒水的意思, 那醉蟹你想三七分、二八分都可以咳咳咳咳……总之留给我一点尝尝就行了殿下!”
楚蔽在月色中审视着她褐色双瞳:“你叫我什么?”
咸毓:“……殿下?”她顿了顿, “还是王爷?”
之前叫他殿下难道他不满意?看他那样子像是在宫里不受宠的啊, 所以她以为他还没得被封王在外建府。
那该死的系统也没有出现, 咸毓现在都快要怀疑这个掐着她、却不掐死她的冷漠酷盖是不是男主了?因为现在她感觉自己距离生命边缘的边界还挺近的。
楚蔽的五指微微收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咸毓立马回道:“我能说的都说了,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果想要回酒坛子我还你就是了, 我们就此一笔勾销好不好?之前骗你并非我有意, 对不住哈。”
她借着能喘气, 叽叽喳喳话还挺多, 楚蔽的手往上移,捏住了她的下颌。
咸毓被他捏得嘟起了嘴,就见黑暗中这个冷漠无情的帅男人开口,听起来像是讽刺她似的说道:“你进宫时不好好学宫规,怎能讨得了父皇的欢心?”
闭麦围观看戏的系统诧异了。
哎不是……大佬你怎么演上了?
咸毓顺着他的话解释道:“宫里这么多姐妹……我就不讨了吧……你说对吧?”
她选择躺平,帅哥你懂不懂!
楚蔽闻言突兀地问道:“你生母在家中很受宠?”
小小年纪的女子竟存了此等傲气。
“啊?”咸毓愣住,含糊道,“……还成吧?”
原身就是个边角料角色,原着里顶多描述一句籍贯出身,其他的个人信息当然不会浪费笔墨。
所以她现在具体的家庭信息,都算是留白了,她哪个晓得喂。
咸毓本来在一刹那时还想着要不要照着自己前世在现代时家里的情况,描述一下她家宛如你们古代的女尊国度。
但转而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多疑的酷盖又要怀疑她是不是在牵强装傻撒什么谎。
楚蔽垂眸看着自己眼下的人,她嘟囔回话时,周身散出一丝淡淡的清香气息,他松了手指,说道:“去点烛。”
“哦哦。”咸毓二话不说爬出床榻,随手披了件外衣,跑到桌案前。
楚蔽转身,借着窗外铺进来的月色打量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