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的嫂子是玄素的主人,玄素听她的,他想要好好活下去,那肯定是要讨好她呀!
一番思想挣扎后,江骜理清了思绪。
他向谢夫人行了礼,正色道:“伯母,玄素的确是小侄的未婚妻,她为人粗笨,若有冲撞的地方,还望看在小侄的薄面上,不要与她多计较。”
此言一出,谢夫人和孙媚儿面面相觑,而荀馥雅莞尔一笑,这人还挺上道的。
孙媚儿知晓了玄素江家媳妇的身份,谢夫人定然不会拿她问罪的,心里很是委屈很是不甘。
她挽着谢夫人的手臂,晃动着撒娇:“姑母,媚儿的脑袋都被砸破了,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您是最疼媚儿的,您不帮媚儿出气,那媚儿真是委屈死了,呜呜呜……”
谢夫人伸手拍了拍孙媚儿,温柔地安抚着。
她实在不愿得罪江家,转而将目标投向荀馥雅:“奴才都是主人□□出来的,玄素单纯善良,定然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定然是你这个当主子的授意,来人啊,上家法。”
随着谢夫人的一声喝令,谢府的家丁立马搬出凳子,拿出马鞭、藤条、木棍陆续进入,立在两旁候命。
孙媚儿眼眸一亮,觉得惩罚荀馥雅比惩罚玄素更痛快,笑不拢嘴:“对对对,姑母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表嫂指使玄素砸我的脑袋的,你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
谢夫人一向不喜欢荀馥雅,如今听到孙媚儿这般说辞,更是怒然下令:“少夫人纵容丫鬟谋害表小姐,德行有损,你们给本夫人狠狠地重打她五十大板,再行鞭刑。”
在场的小厮丫鬟皆是谢府旧人,都在那场犬戎大屠杀中受过荀馥雅的恩惠,加上有谢昀替荀馥雅撑腰,他们皆不敢动手,面面相觑。
孙媚儿见他们愣着不愿意动手,气得上前扇了一位小厮一巴掌。
她怒吼道:“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还不快快动手打,是想被赶出谢府吗?一群混账东西!”
“嘭!”
荀馥雅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抱歉,一时手滑,没拿住。”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站起来,冷冷地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谢夫人的身上。
“阿娘,今日我去大理寺狱探望二叔,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回复与怀淑公主成亲一事的?”
谢夫人和孙媚儿立马紧张地看过来,端着一副望穿秋水的神色。
谢夫人攥着手帕,追问:“昀儿他答应了?”
荀馥雅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看向孙媚儿。
孙媚儿一向拈酸吃醋,瞧见谢昀跟丫鬟多说几句都要上前狠狠地抽那个丫鬟几巴掌。
得知赵怀淑想要跟谢昀成亲,她不仅没有大吵大闹,恼恨赵怀淑,反而跟谢夫人一块帮着赵怀淑劝说谢昀?
这当中必有内情。
她别有深意地探问:“表小姐,你是二叔的未婚妻,二叔托我问你,你何时变得如此大度,将他让给别的女人?”
提起这事,孙媚儿心里好生委屈。
打小,她就喜欢跟着谢昀的屁股后头走,后来发现这是爱,心里好激动。
为了让谢昀喜欢,她丢下千金小姐的脸面,学着谢昀做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以为这样就能融入谢昀的圈子,就能让谢昀喜欢她。
可惜,谢昀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好不容易说服家里人,在姑妈的安排下,她成为了谢昀的未婚妻。
天知道,她高兴得做梦都能笑几千遍。
可是,天不从人愿,谢昀遭难了,她没有能力救他,可那个女人有。
为了救谢昀,她能不将未婚妻的头衔让给那个女人吗?
她是一百个一千个的不愿意啊,可是她能吗?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男人被砍了脑袋呀!
孙媚儿趴在桌子上痛哭。
谢夫人知道她受了很大的委屈,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默默地安抚着:“别哭了,我的好媚儿,公主不是答应了吗?将来会让你给昀儿做妾。”
孙媚儿吸了吸鼻子,依然感觉很委屈:“可是,正妻的位置原本就是我的呀,二表兄本来就是我的呀!呜呜呜……”
“不要做妾。”
荀馥雅淡淡地说道。
众人愕然地看向她,孙媚儿梨花带雨地问:“为什么呀?”
荀馥雅凄惨一笑:“做妾的,历来命不好,像表小姐这样的,只适合当正妻。”
做妾,恐怕命不长啊!
孙媚儿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很高兴,单纯地认为她是在称赞自己,感动地说道:“算你有眼光。”
孙媚儿这人一高兴,就不觉得自己那么凄惨了。
她认真地说道:“其实,当二表兄的妾还是不错的。一来,可以继续留在二表兄和姑母的身边,二来,论感情,怀淑公主怎比得上我跟二表兄深厚,将来肯定疼我多一些。而且,怀淑公主是天底下最尊贵最美丽的女子,为人和善又大方,跟她当姐妹,我也觉得面上有光,挺好的。”
听到孙媚儿的这番肺腑之言,谢夫人感到很欣慰:“我的好媚儿,还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孩子啊,真是懂事。”
孙媚儿开心地笑道:“姑母,我一向都很懂事呀,是表嫂不懂事而已,老是惹是生非。姑母,你今日一定要好好打醒她,免得她旧毛病又犯,给死去的大表兄戴绿帽子。”
“……”
荀馥雅此刻有点后悔刚刚对孙媚儿心软了。
此时,梅久兰又来了,笑眯眯地请她到公主府走一趟,只是在看到孙媚儿时,她的眼神迟疑了一下,有些许困惑。
荀馥雅早料到赵怀淑会再次找她,换了一身素衣前去,岂知,孙媚儿也不管不顾地跟过来。
她不知晓孙媚儿为何跟来,既然众人没异议,也懒得在乎。
本以为,这次会面跟上回差不多,单独与赵怀淑谈论谢昀之事。
岂知,被带到公主的□□院,看到那一群雍容华贵的闺阁女子,她方知,这是一场鸿门宴。
她犹记得,前世初次见到这群闺阁女子,也是现在这般场景。
那时的她们与赵怀淑在宴会上针对她的出身和教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装好人一个装坏人,一唱一和,将她耍得团团转,羞辱得体无完肤。
席间,一名公主府的侍女,还故意将怀淑公主的洗手水洒在她的头上。
她羞得当场告辞,被赵怀淑苦心劝说。
赵怀淑带她去换衣服,岂知到了荷花池,被人推了下去,差点被淹死。
后来被谁救了,她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这件事发生以后,就再也没来过公主府了。
这事都是发生在她刚成为荀家嫡女的时候。
当时,她以为这是与同同父异母的胞妹荀滢设的局,如今想来,也有赵怀淑的手笔。
如今她还没成为荀家嫡女,却提前发生了这个事,心里有些不安。
名门闺阁女子的宴会最看重的是容妆打扮和礼仪,出席之人必须盛装打扮,否则被视为是对宴会的藐视,对在场之人的不尊重。
如今荀馥雅一脸淡妆,一身素衣姗姗来迟,显然已毫无礼仪可讲,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孙媚儿不想跟着荀馥雅一起丢脸,向赵怀淑与众人行了礼后,径自入座,摆着一副我不认识此人的表情。
众人纷纷看向荀馥雅,低声交头接耳,那神色,如同瞧见了乡野村夫误闯进来那般,眼里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经历了上一世,荀馥雅并不将这些人看在眼底,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端坐在怀淑公主下方位置的荀滢。
赵怀淑瞧见荀馥雅呆愣在原地,以为她此刻定然是茫然不知所措,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端坐在高高的主人座上,冷冷地斥责梅久兰:“久兰啊,你是怎么当差的?本宫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提醒谢少夫人,今日参加的是京中名门闺阁女子的聚会,你怎能让她一身素衣,素面朝天前来呢?本宫知晓谢少夫人经济困难,特意命你带着华丽的衣裳和头饰过去,就算她不会穿不会打扮,难道你不会帮她吗?你这样让她出丑,旁人岂不是会唾弃我这个主人家怠慢她刻薄了她?”
荀馥雅听着,脸上十分恭敬,心里却冷笑:果然是赵怀淑,句句诛心。
赵怀淑明着在训斥梅久兰,实则在讽刺她贫穷、不会打扮、不懂礼仪教养。
如果是她先开口说“不知道有这样的宴会”,那众人就可能质疑赵怀淑这个主人家。
如今赵怀淑将责任推给梅久兰,而梅久兰身为她的属下,只能哑巴吃黄连。
真是打了一手好牌啊。
梅久兰立刻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请罪,说:“请公主赎罪,是奴婢一时大意,衣裳和头饰早就送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谢少夫人为何还是这副打扮出门。”
她知道这个谢少夫人看着绵软,实际上却是个刺儿头,还聪明的紧!故意在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向正在看好戏的孙媚儿。
荀馥雅也一眼看明白了这当中的弯弯绕绕。
梅久兰送来的衣裳被孙媚儿穿在身上,也被孙媚儿戴在头上,所以在谢府见到孙媚儿时,梅久兰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