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上一世,这个时候,老皇帝的身体已经日渐衰弱,但他在七位平分秋色,又不出众的皇子当中,始终挑不出满意的储君,心里总是惦念着失踪的小太子。
而李琦趁机挑动那些皇子为争权夺位蠢蠢欲动,祸乱朝纲,好让自己趁势崛起,独揽大权。
岂料,中途杀出谢昀这个程咬金,在公主赵怀淑和二皇子赵启仁的扶持下,变成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与他分庭抗礼,在无形之中阻挡了他的野心。
如今的李琦,若是重生归来的,那么,他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莫过于想方设法除掉谢昀这颗眼中钉,扫除他登上帝位的最大障碍。
她又想到,上一世,赵怀淑是天启老皇帝最受宠的公主。
她长得倾国倾城,天下男子皆仰慕她,以想娶她为妻。
谢昀一心想要做这天下共主,赵怀淑的身份与才智不仅能助他一臂之力,她的长相还长在了他的喜好上。所以他一心想要娶赵怀淑。
从初次见面,谢昀就为了得到赵怀淑,一步步往上爬。
从无名小卒做到将军,从将军做到天启唯一的异姓王。
他为赵怀淑端了梅家,为赵怀淑千里寻雪莲,为赵怀淑杀人夺货,为赵怀淑扳倒荀家……他对天下男女皆残暴,唯独在赵怀淑面前表现出何为怜香惜玉,深情不负。
谢昀这人暴虐禁欲,阴鸷冷漠,但权倾朝野,长得俊美威猛,又为赵怀淑深情付出,赵怀淑自然倾慕于他。
只是,在赵怀淑与谢昀被新帝赵启仁赐婚的次日,荀况便将她送给谢昀做妾。偏不巧,她荀馥雅是赵怀淑此生最忌恨的人。
赵怀淑向来高傲,喜欢独享荣宠,可打从她来了上京城,夺了赵怀淑的光辉。
世人总拿她们相比较,她便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了赵怀淑的眼中刺,受到各种打压和陷害。
在她成为谢昀的妾室的第二日,赵怀淑特意跑过来告诉她,之所以答应谢昀留她做妾室,只是为了像折磨她的丫鬟玄素那样慢慢折磨死她。
那一刻,她才知晓,与她情同手足的玄素竟然是被赵怀淑害死的。
玄素成为人彘,玄素痛苦死去,竟然是因为她才会遭受这些。
她哭得悲痛欲绝,悔恨自己当初不该带玄素来上京城认亲的。
赵怀淑带着恶毒的恨意走后,谢昀回到府上,她都快要哭瞎了眼,而他只顾着在她身上享受。
那一刻,她明白了这个男人不过是拿她当替身,当玩物,她绝望到麻木……
上一世,大抵就是这样,可这一世的谢昀,居然拒绝与赵怀淑成亲,只顾着纠缠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荀馥雅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有些许烦躁。
察觉雨雾已经湿了衣裳,她便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到榻上躺下,早早入睡。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荀馥雅梦到了谢昀。
梦里,她只着了一身浅粉的中衣,衣襟尽敞,被谢昀抱在怀里,而谢昀成为了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身穿明黄朝服,穿得一丝不乱。
当明黄与浅粉纠缠在一起,谢昀俯首尽情采撷。而怀中的她微阖着眼眸,眼睫轻颤,泪珠沾湿,纤长白皙的玉手攥紧了他的衣袖。
有力带着厚厚剑茧的大手附在她的手背,将她紧攥的手指缓缓掰开,温柔地与她十指紧扣。
……
当心里头被一种饱涨而又温暖的情绪所充盈时,荀馥雅醒过来了
体内还残留着那种酥酥麻麻,轻轻颤颤,战栗的愉悦的,如同被温水滋润过的感觉。
都说梦醒时,梦里的事都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可此时此刻,她却记得清清楚楚,梦里的内容让她感到羞耻、惊慌、恐惧。
怎么就做了这种带颜色的梦呢?
她羞敛地闭上眼,甚至能清晰回忆起对方看自己时那种急色的眼神。
她紧攥着枕头,想到谢昀那个混账东西让自己做了这种羞耻的梦,一把将枕头扔出去,在心里咒骂了谢昀无数遍。
伺候的丫鬟和小厮从未见过荀馥雅发如此大的脾气,皆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沐浴更衣后,丫鬟端来早膳,瞧见那一碟西蓝花,荀馥雅不禁想起了谢昀,想起了那个没羞没臊的梦,顿时没了食欲。
“都撤了吧,往后不要往我屋里送西蓝花,我不吃。”
丫鬟们知晓她心情不好,赶紧将饭菜撤走。
岑三迈步进来,告知姜夫子不接谢府的帖子,荀馥雅让他继续送拜帖,必须一次比一次诚恳有礼。
岑□□了出去,香儿泡了一壶君山银针,倒了杯递给她。
她端过来闻了闻,清香诱人,正想啜一口,却见谢夫人与孙媚儿领着一群丫鬟小厮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给阿娘平安!”
荀馥雅上前向谢夫人请安。
谢夫人正眼也不瞧她一下,径自走到主人座上坐下,而孙媚儿向她挤眉弄眼地,冷哼一声,走到谢夫人旁边坐着。
荀馥雅看到孙媚儿的额头上淤青了一大块,模样看上去有些惨,但精神奕奕的,心里头放下了心来。
她向谢夫人行了礼,明知故问:“不知阿娘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呢?”
不待谢夫人说话,孙媚儿便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喊道:“玄素那贱婢呢,把她交出来,居然敢砸晕本小姐,恶意伤人,本小姐要将她送官查办。”
谢夫人清了清嗓子,孙媚儿赶紧收敛地坐下。
谢夫人没有立刻发话,而是从香儿的手中接过茶,端庄地啜了一小口。
片刻之后,她方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威严地说道:“既然你甘愿回来继续当这个谢家少夫人,那就要有谢家少夫人的模样,不要总是做些丢我们谢家脸面的事。玄素的礼数教养的确不堪,居然以下犯上,这种丫鬟留不得,你就将她交出来吧,莫要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伤了家里人的和气。”
荀馥雅心里有气,可她不能与这些人斗气。
她攥紧了拳,笑着道:“阿娘教训的是。只是玄素现在不在府上,也不是我的丫鬟了。她现在是江骜江公子的未婚妻,正在去拜访江家两老的路上,你们还是问江公子要人吧。”
“这……”
谢家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赖江家当年的仗义相助,如今去抓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到官府坐牢,似乎有些恩将仇报,谢夫人心里很为难。
孙媚儿见谢夫人犹豫了,心里很不悦,气恼地说道:“姑母,你糊涂了吗?江公子是什么样的风流人物,怎么会看上玄素那个又丑又粗壮的野丫头,这一定是表嫂骗你的呀。”
一言惊醒梦中人,谢夫人瞬间觉得荀馥雅在欺骗自己,只是,对于孙媚儿的态度她感到很不痛快。
看来孙媚儿被她宠坏了,哎。
她暂时没空管孙媚儿的礼教问题,眸光锐利地看向荀馥雅,态度强硬:“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玄素是江公子的未婚妻,那么我们就请江公子来证实吧,若你拿这种事来骗我,就别怪我家法伺候。”
“好呀好呀,家法伺候,早就该这样了。”
孙媚儿高兴地拍手,幸灾乐祸地看向荀馥雅。
荀馥雅并不惊慌,坐下来继续喝她的君山银针。
不到半会儿功夫,江骜被谢府的新管家何叔请来。
孙媚儿不等众人开口,已经迫不及待地笑问:“江公子,我表嫂跟我们说玄素是你的未婚妻,我们要人就要向你要,你且说,玄素那丑丫头是不是你的未婚妻?我表嫂是不是撒谎了?”
江骜正躺在客栈的软塌上在梦中拥抱美人,突然被谢府的人着急请来,他还以为是谢昀回来了,都来不及打扮好看就赶过来了。
如今得知,竟然是因为玄素被请来的,心里生出了几分不痛快。
孙媚儿见他面露不悦,心里更加确定荀馥雅在撒谎。
谢夫人也有同感,拿出长辈的温和态度对江骜说道:“江公子,我们谢江两家是世交,伯母在这里提醒你,婚姻并不是儿戏,你需要知晓,你在我这里承认了,就等于你的父母知晓,请你谨言慎行。”
她们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江骜有些消化不过来,下意识地看向一直喝茶沉默的荀馥雅。
孙媚儿以为他在忌惮荀馥雅,气恼地催促道:“哎呀,你就直接说出事实好了,不用理会我表嫂的,这里有我和姑母替你做主,你怕什么呢?”
荀馥雅没有看向江骜,还是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地笑意,故意把话说得风轻云淡:“他怕的不是我,是玄素。但愿你们在他面对玄素时,也能为他做主,不要躲开。”
此话说出来,听着似乎是在幸灾乐祸,实则内藏巨大的威压。
江骜比任何人清楚,他不仅不喜欢玄素,还非常嫌弃她,但是,当初因为害怕,想要活命,才糊里糊涂地承认他们的口头婚事。
过后,他即便在心里懊悔一万次,在梦里想过反悔一万次,可是面对玄素,他连个屁都不敢崩出来。
若能摆脱玄素,他早就摆脱了。
谢夫人和孙媚儿在这里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可若是玄素提起鱼叉杀过来,她们肯定晕得比谁都快,他还指望她们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