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家人一大早起来给谢昀送行,见荀馥雅并未来送行,谢昀心中有几分失落。
谢衍了解谢昀的心思,想给予他考科举的动力。
他想上前告知谢昀,他在婚书上签上了谢昀的名字,他谢昀才是这位“辛月”的夫君,可碍于谢夫人与谢老妇人在场,他没能将实情说出口。
他只是故作神秘地笑说:“二弟,等你高中归来,大哥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保证你喜欢。”
谢昀看着病恹恹的谢衍,很是心疼和担忧。
他依依不舍地与谢衍拥抱:“大哥,希望那个惊喜是你身体安康!”
谢衍无言地拍了拍他,眼里有几分润湿。
谢昀不放心他这个大哥,不放心这里的人,一心想着早日考了试归来,便翻身上马,与岑三策马飞奔,头也不曾回一下。
妙光瞧见谢昀远去,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谢昀这一走,谢府清静了许多,众人各自回屋,生活归于平淡。
只是,有些人的心并不安分。
荀馥雅起了身,在玄素、吟冬的陪伴下,分别到谢老夫人与谢夫人处领压岁钱,随后回屋给丫鬟小厮分发压岁钱。
正忙活着,妙光领着小厮将她在延边购买的犬戎族弓箭搬进来,行礼笑道:“少夫人,弓箭完好无缺地给您送来了,请问放置在何处呢?”
荀馥雅思索片刻,决定利用这些弓箭,提升府中的战力,便道:“放在院子外头吧。”
她不去多看妙光一眼,转头吩咐吟冬:“吟冬,你去跟大伙说,少夫人此处有延边购买的犬戎族弓箭,感兴趣之人可以来这里领取,但领取了得跟着学箭术。”
“好勒。”
吟冬领了命,生怕弓箭转头被分没,去办事之前,特意叮嘱看守的小厮给她留一把。
妙光心头一动,恭顺地询问:“少夫人,妙光感兴趣,可否领取一把?”
荀馥雅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妙光看:“可以是可以,只是领了弓箭需要每日到我这里学习箭术,你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只怕她不乐意,你还是先回去问问吧。”
妙光看了她一眼,垂眉道:“妙光这就去。”
确定妙光走远,荀馥雅低声叮嘱玄素:“在妙光来之前,将弓箭全部分完,不能留她一把。”
玄素向来不会质疑荀馥雅的每个决定,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头,荀馥雅说什么都是有理的,做什么都是对的。
“明白。”
她提着鱼叉走到外头,先将弓箭塞给在场的每个人,而后命他们将剩下的弓箭搬到自己的屋子。
不知妙光是如何说服谢夫人的,来得比想象中快,只是,箱子里早就空空如也。
妙光并非是省油的灯,旁侧敲击之下,得知剩下的弓箭被玄素藏在屋里,便向有理有据地向玄素索要。
玄素最受不了咄咄逼人的女子,手提鱼叉,杏眼怒瞪地怒喝一声,告知她那些弓箭是送给江骜的,厉声质问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凭什么跟江大公子争?
妙光被怼得哑口无言,心知这必定是荀馥雅授意的。
见无法达到目的,她心有不甘地怒瞪荀馥雅一眼,转身离去。
荀馥雅心有不安,命吟冬多去留意妙光近来的动向,而后吩咐玄素聚集可塑造之人,教他们练习箭术。
此事敲定后,她花费了些时日,搜集了逐郡、陈县、阳城这三地颇有威望之人,修书十封,花了些银子让脚夫暗中送到这些人的手里。
她并不需要那些人相信书信所言,只要他们产生怀疑便可。
有了怀疑,会派人去调查犬戎兵的动向,会提前做好防备,足矣。
确定书信送出无误,她安心了些许,每日坐在窗边研读《孙子兵法》,偶尔透过木窗瞧一瞧玄素教小厮丫鬟们练习箭术的成果。
瞧见那些丫鬟小厮练习箭术的笨拙模样,她总会想到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的谢昀暴躁阴鸷,狂妄偏执,总认为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想要的,必须得给他做到,从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习武,可她总是笨拙软弱,学不到位。
他向来暴躁缺乏耐心,总是气得抓狂,每每不到片刻功夫,便开始胡搅蛮缠。
她气恼他的胡搅蛮缠,蛮横无理,反复无常,认定强迫她习武,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来折磨她,故忍着痛苦习武练箭,盼着早日学有所成,脱离魔爪。
如今想来,也许那时的他是真心为她好,只是表现得令她难以接受。
时光如梭,眨眼已到春闱开考日。
正所谓岁月浓淡总相宜,人生诸事多浮沉,谢昀科考结果未定,有些人的心便按耐不住了。
谢昀的科考结果未定时,一颗有心之人投掷而下的小石,在众人的心湖激荡起层层涟漪,打破了谢府的宁静。
不知为何,她得过花柳病此事传遍了整个谢家。谢老夫人气得不省人事,谢夫人二话不说,直接派小厮来抓人。玄素欲想动手,被荀馥雅阻止。
荀馥雅想摸清楚此事背后的猫腻,故意被抓到祖宗牌位前。
瞧见孙媚儿站在谢夫人身旁等着看好戏,她心里有些发愁。
这女人怎么又回来了?
谢夫人眼神阴恻恻地盯着荀馥雅,似乎要生吞了她,亦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许久之后,方保持冷静。
“好你个辛月,够狡猾的呀!花柳病,你居然得过花柳病,得过花柳病你还有脸回来嫁给我衍儿,你、你无耻、恶心!”
谢夫人越讲越气,好不容易保持的冷静从容瞬间被怒火吞噬。
孙媚儿赶紧扶着谢夫人怒得发抖的手臂,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姑母你消消气,为了这种小浪蹄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呀!”
“衍儿,我的衍儿呀,你怎么就这般命苦呢?”
谢夫人想到命途多舛的谢衍,想到他两次栽在这女人手里,想到他时日不多,便难过得哭天抢地。
孙媚儿被感染了,眼眶子红了一圈:“姑母,姑母你别难过,看到你哭得如此伤心,我都替大表兄难过了,呜呜呜……”
谢夫人见她垂泪,动情地拥着她:“还是我媚儿好啊,单纯善良。”
孙媚儿吸了吸鼻翼,带着哭腔说道:“姑母,呜呜呜……你别生气,这小浪蹄子骗婚,我们送她到官府,让官老爷罚她浸猪笼就好了,你别气坏了身子!”
言毕,她掏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
谢夫人好整以暇,找回气势:“媚儿说得对,这肮脏的贱人必须要浸猪笼!”
她愤恨地瞪了荀馥雅一眼,忽地又改变了主意:“不、不行,如此一来,谢家的名声就毁了,绝对不行。”
经她如此一提,孙媚儿亦觉得不可。
她明白谢夫人为谢家操的心,谢家在商界在逐郡是享有名声的,若是让他们得知谢大公子娶了个得过花柳病的女子,那谢家真是没脸见人了。
况且,谢昀正考着科举,指不定金榜题名,怎能被这浪蹄子毁了名声呢?
思及此处,孙媚儿赶紧提议:“那、那就让大表兄休了她,赶她走。”
对,赶她走也好,免得败坏谢家的名声,影响谢昀的前程。
谢夫人十分赞同,却面有难色:“衍儿恐怕不肯休啊!”
孙媚儿深知谢衍对辛月情根深种,为了谢昀的前程,唯有狠下心来说:“那就打死她吧!反正大表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要下人不说,他肯定不知晓。”
“言之有理。”谢夫人眸光一闪,气势汹汹地喊着,“来人,给本夫人将这肮脏的贱人拖出去杖毙了。”
玄素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一头雾水,可如今总算明白了,她们要杀荀馥雅。
她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提着鱼叉横在荀馥雅的身前,杏眼怒瞪,摆着一副谁靠近谁死的唬人姿态。
前来抓人的小厮从不曾见过如此武力惊人的女子,皆畏惧不前。
荀馥雅手搭在玄素的肩上,示意她先别轻举妄动。
当初被谢衍误会自己得过花柳病,她并未澄清,原想用此病来诓骗谢衍,免得他打自己的主意,不曾想竟酿成了今日之祸,很明显有人在煽风点火。
她抬眸看向谢夫人,眸光有几分凌厉:“母亲,草菅人命,你们不怕坐牢吗?”
不待谢夫人回应,孙媚儿已气得戟指怒目:“你你你,造反了?还敢反抗?”
荀馥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们都想打死我了,我不反抗的话,命就没了。”
孙媚儿瞪着眼,理直气壮地表示:“你得过花柳病,还上门来骗婚,难道不该死吗?”
荀馥雅看向谢夫人:“是母亲和祖母为了给夫君冲喜,拿婚书给我签的,怎么能说我骗婚呢?”
“之前我不知晓你得过花柳病。”
谢夫人见她从容不迫地应对,心里有几分恻然。
这女子真可怕!
荀馥雅皮笑肉不笑:“谁告诉你我得过花柳病的?”
谢夫人看向孙媚儿,带着几分困惑反问了荀馥雅一句:“你没得过花柳病?”
孙媚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妙光,很快收回视线。